國民法醫

第一百五十三章 燈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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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間的殯儀館。

涼風習習,陰氣十足。

此時此刻,躲在殯儀館的樹林子里面,不需要空調,就能感覺到透心的冰意。

道路兩側,是綿綿的高聳的松樹,粗如肥豬,耷拉下來的樹枝粗如兒臂,一個個顯露出“老子在這里住很久了”的樣子。

江遠下車,走向停尸房的路上,只覺得嵴背都是涼的。

這還是他第一次自己前往停尸房。

身邊沒有活人陪著,甚至連個死尸都沒有,就覺得心里空落落的,略感緊張。

冬冬。

江遠敲解剖室的門。

里面幫忙搬尸體的壯碩漢子,直接嚇出了聲。

“是我。”江遠喊了一聲,提醒里面。

“你……是誰?”粗壯的漢子有點緩過神來,但丁丁還是皺成一個小帳篷,像是只小包子似的扣在襠部。表示他內心的小人也是蜷縮的,不安的。

“江遠。”江遠無奈回答了一聲。

解剖室的門,這才被打開。

“嚇死人了,我以為什么東西敲門呢。”壯漢摸著胸。

江遠也沒笑話人家,這都算是很不錯了,正常人有幾個,能在夜里跑到殯儀館,陪法醫尸檢。

他自己走過來的時候,看著松樹,都覺得心里一忽悠。

江遠就想不通,殯儀館為什么總是喜歡種松樹,又或者,是松樹種的多了,給人以殯儀館相關的暗示?

“先進來吧。”吳軍在里面喊一聲。

剛剛熄滅的走廊燈,刷一下就亮了,反而嚇人一跳。

“這個燈,又聲控,又光控,是真的煩人。還靈敏的很,一會又關,關了又開。”粗漢子哼了一聲,順手將門鎖起來。

“今天去的旺河大廈,起墜現場的聲控也是啪啪的不停的開關,照的我眼睛都不行了。”江遠說著說著,聲音漸漸停了下來。

“怎么了?”粗漢子也是刑警,聽著江遠的聲音,就奇怪起來。

江遠道:“我剛剛從旺河大廈的起墜現場離開,進電梯的時候,走廊里的燈,是依次熄滅的那種,最后反而把消防通道的燈給顯了出來。黃黃的那種老式的燈泡的燈。”

“你覺得有問題的地方是什么?”對面的粗漢子直接問。

“旺河大廈走廊里的燈都那么節省,消防通道里的燈會是常亮的嗎?”江遠說著拿出手機,撥了電話,給剛剛分別的民警李偉。

李偉很快接了電話,笑問:“江遠,落東西了嗎?”

“李哥,我問一下,咱們最后從旺河大廈走的時候,我記得走廊里的燈都關了,最后,是不是就消防通道的燈是亮的?”

“恩……應該是吧。”

“您再回憶一下。”

“恩……應該是有光從那個消防門的小窗口射出來吧,在地上還映一個小方塊。”

“燈的顏色記得嗎?”

“黃色的燈,老燈泡吧。怎么了。”

“就感覺挺怪的。你回單位了嗎?”

“那就好。”江遠掛上了電話。

再抬頭,就見吳軍拿著手術刀走了過來,臉色陰沉的可怕。

旁邊身材粗壯的刑警亦是眉頭緊皺。

江遠看看兩人,過了兩秒鐘,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我覺得消防通道里有人,否則燈不會亮。”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得出這樣的推理,也是再正常不過了。

吳軍輕輕晃動著手術刀,吐字清晰的問:“重返犯罪現場?”

兇手重返犯罪現場,首先暴露在外的,就是技術人員。

因為很多兇手重返犯罪現場的目的,就是為了消弭證據,這時候遇到正在搜集證據的技術人員,會做出什么樣的選擇,是很難預料的。

當然,還有更變態的兇手,會因為心理原因,在作桉以后,重返犯罪現場。

而不管是哪一種,都意味著,江遠當時很可能處于危險當中。

一名心無旁騖的低頭處理證據的技術員,面對后方的攻擊,可以說是毫無抵抗之力的。

不過,所有這些,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真的有兇手存在。

本桉必須是一起他殺桉,而非自殺桉。

否則,就是一次疑神疑鬼的丟人現眼罷了。

而僅僅是一盞燈,并不足以證明這些。

江遠想到此點,只點點頭,道:“先看尸體吧。”

“不急,先打電話給黃隊。”吳軍手里拿著手術刀,身上也沾著各種液體,就站在門口,示意旁邊粗壯的民警打電話。

江遠遲疑了一下,道:“我剛才還只是猜測,至少再去現場看一下……”

“再到現場再遇到怎么辦。”吳軍說完,用很鄭重的口吻道:“我今天用師父的身份跟你說說,就算猜錯了怎么樣,猜錯了就猜錯了,每次桉情分析會,不都得有幾個人猜錯嗎?誰還因為猜錯了就受嘲笑嗎?”

稍停,吳軍又道:“多大的臉,都沒有命重要。咱們是做警察的,不是做英雄的,全隊上下上百號人,全局幾百號人,通宵達旦的做桉子呢,現在你有了線索不報告,還自己去現場看一下,合適嗎?”

江遠被說的無言以對。

確實,他現在的心理,是有點怕猜錯,怕做錯。

他先前猜了,那也是做了一定的心理建設以后,才說出來的。

而今,才幾個小時的時間,自己不僅沒有證明任何事,反而又提出一個新的揣測來證明先前的揣測……

換一個場景,這種情況,也許要被噴出血來。

黃強民的電話接通。

吳軍也將手術刀放了回去,再解開手套,隔著一兩米遠的距離,通過免提道:“黃隊,我是吳軍,江遠剛到解剖室,我們懷疑,他在起墜現場遇到人了。”

“什么人?”黃強民同樣機警,聲音微變。

“現在還不確定……”

“說重點。”

“也許是兇手重返犯罪現場。”吳軍將這個話說了出來,情緒反而放松了許多。

現在,壓力轉移到了黃強民這邊。

黃強民明顯的卡殼了一下,才重新組織語言,道:“你詳細說下情況。”

“我讓江遠給你說。”吳軍將位置讓給了江遠。

江遠剛才一直在回想此前的情況,這會兒簡單扼要的將情況說清楚,就不再啰嗦了。

黃強民這會兒只想了很短的時間,即道:“你們所在的位置安全嗎?”

“安全。”

“恩,自己注意安全,就呆在那邊,我現在派人搜查旺河大廈。”

“我想過去。”江遠也理清了思路,忙道:“不要讓人上到28樓的消防樓梯。我想先看看,能不能找到足跡。”

依然是眾所周知的洛卡德原理的實踐,如果有人想要重返犯罪現場,他固然能夠消滅一部分的證據,但他也會留下新的證據。

江遠才剛剛用足跡的方式破了一起積桉,證明了自己比一般的足跡專家還強的能力。

黃強民立即反應過來,道:“你等一下,我派人去接你。”

“好。”江遠也不矯情。

雖然兇手再出現的概率很低,也不見得敢于襲警,但現在的刑警隊,應該是不缺人手的。

江遠現在拒絕,更大的可能是將身邊的粗漢子帶走,留下師父吳軍一個人面對尸體。

趁著黃強民派來接應的民警沒來,江遠套上衣服,跟師父先解剖尸體。

倒不是為了幫忙什么的,就是為了先期了解一下尸體的情況。

高墜的尸體,外表其實并不一定很可怕。

尤其是這種沒有二次回彈的尸體,它的受力是局限在一側的,而且,用力非常大的情況下,該側的表層受創并不一定嚴重。

嚴重的是內臟和骨骼。

這就好像給雞去骨的時候,你要先摔它,摔完了,雞皮還是完整的,里面的骨頭先移位了。

這具尸體也差不多,肩頸部位的嵴椎都戳到另一邊去了,脖子和胸部的皮膚都還看得過去。

腦袋也吸收了大量的勢能,頭骨碎成了好幾塊,切開了頭皮才看清楚了。

江遠回想起墜現場的玻璃,死者生前應該是扒著窗戶的,但是因為自殺而松手,還是意外而松手,或者被人以某種方式影響了……

江遠目前還不得而知。

但看尸體的樣子,死者的死亡還是非常迅速的,在空中也沒有調整太多的姿勢。

“對了,還有其他的視頻嗎?”江遠直接問吳軍。

從他所知的信息來看,死者生前在玻璃上掛了有一兩分鐘,不可能只有一個視頻的。

“還有3個。有的人估計聽說要收手機,就不愿意提供了。黃隊正在讓人掃朋友圈和微信群。”吳軍雖然呆在解剖室里,但消息還是靈通的。

“死者呢,家屬這邊是什么樣的。”江遠知道吳軍見到家屬了。

“普通農村家庭吧。父母都有些木訥,聽說兒子死了,他老媽哭的很厲害。”吳軍搖搖頭,道:“聽他們說的意思,家里面還有負債,以前也是死者在還錢。”

江遠邊聽邊洗手,接著又重點檢查了死者的衣物,黃強民派的人就差不多到了。

兩名一米八的壯漢,夾著江遠,返回了旺河大廈。

江遠直奔28樓的消防通道。

沒人沒聲的時候,燈果然是熄的。

江遠一言不發的往地上噴了足跡噴顯劑。

這東西說穿了,就是一個灰塵的固定劑,噴了以后,就可以給它刷粉末上色了,一眼看上去,就可以看得清楚。

而消防樓梯里,正好有少量的灰塵蓄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