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徒

第二百六十一章 我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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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閣的門前,站著兩人。

竟是鐵杉長老,與許久未曾露面的洪烈。

詹坤則是低頭守在門旁,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于野舉手施禮,道:“不知鐵長老與洪前輩有何吩咐?”

洪烈如今已是金丹一層的修為,自然也成了他這個筑基弟子的前輩。

“哦!”

鐵杉伸手拈須,沉吟道:“你已休整半年,尚無事務在身,如今云川天決在即,你不妨前往崆峒境幫著外門甄選弟子!”

休整半年,便是六個月。

眼下應為正月的下旬,隨著又一年的到來,人也長了一歲。

于野愕然道:“云川天決……?”

云川天決,乃是仙門弟子前往三百里外的崆峒境采摘靈藥、獵殺野獸,因參與者多有傷亡,暗合物競天擇之意,故而稱之為天決。

于野入門之初,便參與過一次云川天決,所遭遇的種種兇險,他至今難以忘懷。

不過,據他所知,云川天決已停了數年之久。

鐵杉卻不容置疑,吩咐道:“你稍作收拾,與洪烈先行前往崆峒境,待外門弟子到齊之后,依循舊例行事便可!”

于野只得舉手稱是。

忽聽詹坤出聲道:“于前輩,弟子從未參與云川天決,如今機緣難得,懇請同行……”

此人看似膽小怯懦,不想他今日如此莽撞。

于野暗暗惱怒,叱道:“閉嘴!”

鐵杉道:“這位弟子是……?”

詹坤躬身施禮,惶恐道:“晚輩詹坤,與于前輩同年入門,如今是火云閣弟子,與他朝夕相處、難舍難離……”

鐵杉與洪烈點了點頭,道:“既然他有心上進,便帶著長長見識吧!”

“謹遵師命!”

洪烈躬身答道。

鐵杉不再多說,轉身離去。

洪烈與他師父的性情相仿,直截了當道:“于野,何時動身?”

于野看向貌似老實,卻給他突然添亂的詹坤,恨不得一腳踢過去,卻又不便當場發作。他“砰”的關閉了火云閣大門,舉手道:“隨時聽候吩咐!”

“嗯,走吧——”

洪烈一把抓住詹坤踏劍而起。

于野祭出一把飛劍緊隨其后。

三人離開了風云谷,環繞山間飛行,出了山門之后,沒有陣法的遮擋,直奔西南方向而去。

人在天上飛,腳下則是群峰嵯峨,古木蒼郁,飛瀑如煙,云霧裊裊,儼如畫卷橫陳而美不勝收。

于野卻無暇顧及腳下的山山水水,而是在回想著他知曉的崆峒境。

崆峒境,乃是古時遺留下來的莽荒之地,因野獸眾多、毒瘴橫生,又為陣法所籠罩,故而成了一方秘境。當年他僅有煉氣四層的修為,在崆峒境中遭到了溟夜的坑害,與筑基修士的追殺,并且肩頭中劍而差點丟掉性命。

而云川天決已停了數年之久,如今再次開啟崆峒境,雖然說起來也沒什么,卻又似乎不同尋常。

一個時辰之后,三人落在山谷之中。

崆峒谷。

與云川峰的郁郁蔥蔥不同,此處寒風瑟瑟,草木枯黃,依然還是冬日的景象。

崆峒谷的南側,矗立著巍峨的群山。數百丈高的峭壁之間,裂開一道霧氣封鎖的峽谷,那便是崆峒境的入口。

卻未見他人的身影。

云川門的弟子尚未到達,只能就地等候。

三人尋至峽谷一側的背風處。

洪烈舒展大袖、撩起衣擺,徑自坐了下來,然后閉上雙眼,一句話也不多說。

這位神啟堂的大弟子便是塵起與白芷的師父,雖然認識他多年,卻沒打過交道,如今看起來很難相處。

不遠處有片平坦的空地。

于野尚未坐定,旁邊多了一人,依然是相貌憨厚,且又理所當然的樣子。他禁不住皺起眉頭,叱道:“滾開——”

“嗯、嗯!”

詹坤倒是識趣,挪動屁股躲到兩丈之外。

“哼!”

于野悶哼一聲。

許是境界所致,他極少失態。哪怕是面對塵起,他也能隱忍不發。而這個詹坤竟然讓他忍無可忍。

說他憨厚,他處處透著精明;說他老實聽話,卻常有驚人之舉。今日更是被他裝瘋賣傻耍弄了一回,偏偏又抓不到他任何的把柄。

也不怪他招人厭惡,他著實有可恨之處。姑且作罷,回頭再收拾他不遲。

于野閉上雙眼。

今年的云川天決沒有外地修士作亂,應該不會發生意外。記得崆峒境方圓千里,有月石峽、羽仙峰……

午時。

十余道人影從天而降。

來的是鐵杉、嚴丘、方巽子三位長老,以及卜易、塵起等十位筑基弟子。而百川堂的外門弟子依然遲遲未至。

洪烈舉手相迎。

于野與詹坤也忙著起身施禮。

“開啟崆峒境!”

隨著鐵杉的一聲令下,他與兩位長老、五位筑基弟子走到峽谷的十丈之外,同時揮動雙出一串法訣。

“轟隆隆——”

一陣轟鳴作響,大地震動,狂風裹著煙塵橫卷而來,籠罩峽谷的霧氣瞬間閃開一個洞口。

鐵杉揮袖拂去撲面的煙塵,吩咐道:“洪烈,你帶人入境查看一番。嚴長老、方長老,你我在此等候。”

“遵命!”

洪烈帶頭走向峽谷,揚聲喝道——

“于野!”

于野尚在一旁觀望,禁不住有些意外。

外門弟子尚未抵達,便已開啟崆峒境。今年的規矩變了?

步入峽谷之中,十位筑基弟子隨后而來。詹坤更是興奮異常,飛快的往前跑去

十余里長的峽谷,轉瞬之間到了盡頭。

一片開闊的山坡上,洪烈背著雙手默然佇立。

于野慢慢停下腳步,愕然張望。

此時已置身于崆峒境之中。

詹坤呢?

那個家伙再次自作主張,一個人跑遠了。

洪烈知道崆峒境兇險,不可貿然深入,他為何不加阻攔?

非但如此,隨后到來的十位筑基修士左右散開,竟然將他與洪烈圍在了當間。其中的塵起已半年多未見,此時他的臉上帶著一絲詭笑;卜易則是眼光深沉,看上去熟悉而又陌生。其他的筑基弟子皆神情冷漠,一個個面帶殺氣。

于野的心頭一跳,看向來路。

不用多想,三位長老已封住了峽谷,堵死了崆峒境唯一的出口。于野的眼角抽搐,又猛然看向洪烈。

幾丈之外,洪烈也在打量著他,卻像是打量著一個獵物,琢磨著各種宰殺的手段。

于野怔怔片刻,苦澀道:“今年沒有云川天決,”

“有!”

洪烈回答肯定,卻話語一轉:“因弟子叛亂,臨時取消了。”

“叛亂弟子是誰?”

“正月二十八,火云閣執事于野離開云川峰,前往崆峒境甄選弟子。不想他竊取仙門重寶,殺害同門手足,逃入崆峒境藏匿,此事已傳遍云川仙門。”

“我已將寶物當面呈交門主,為三位長老親眼所見,有車菊、塵起作證……”

“正是因為你立下大功,門主他老人家有所顧慮。”

“既然門主知道我出生入死,為云川峰立下大功,卻又為何假意安撫,并在半年之后,趁我毫無防備,將我誆騙至此,設下圈套害我?”

于野已是臉色蒼白,話語顫抖。

曾經的不祥之感,終于應驗,擔憂許久的災難,突然降臨。而他卻不敢相信,正如他不敢相信人心險惡總是超出善良的認知。

這是一個精心設計的圈套。

一個打造了十多年的陷阱?

“也不盡然!”

洪烈倒是云淡風輕,出聲道:“四大仙門落敗之后,一直不甘罷休,如今獲知你返回仙門,再次聯手發難,威逼云川峰交出你于野。如若不然,又一場仙門大戰在所難免。門主當然不會將你交出去,否則他老人家顏面何存。而你竊取寶物叛逃仙門,勢必狀況逆轉。雙方雖不能化解恩怨,卻可止戈罷戰!”

“呵呵!”

于野慘然一笑,道:“這算是鳥盡弓藏,還是兔死狗烹?”

便聽洪烈說道:“你火燒鳳翔谷與南嶼城,已被令狐北與荀原視為生死仇敵。而你個人所為,與云川仙門無關。更何況你潛伏至今,你才是我云川峰最大的內賊!”

“哦……”

于野轉身看向卜易,道:“果然是你!”

洪烈搖了搖頭,道:“念你帶回寶物有功,大澤舊事既往不咎,只要交出你的納物戒子,門主已答應饒你一命,如何?”

于野依然死死盯著卜易,臉色變幻、神情掙扎。

洪烈頗有耐心,繼續勸說道:“事關仙門隱秘,不宜過于宣揚。如今將你請到崆峒秘境,只為私下了斷。此地禁制重重,任你神通詭異,手段多變,插翅難逃……”

“呼——”

于野重重喘了口粗氣,痛苦道:“卜易,我以為你良心發現,痛改前非,誰想你人性泯滅,已是無可救藥。而吃虧上當,我也認了,說說吧——”

說什么?

當然是他吃虧上當的前因后果。

哪怕他插翅難逃,哪怕他已是必死無疑,他也要在臨死之前弄清楚他是如何鉆入圈套,又是如何一步一步踏入陷阱之中。

卜易卻沉默不語。

塵起忍不住得意一笑,道:“卜兄,既然那小子認栽,便讓他死個明白。”

卜易看了塵起一眼,又看向洪烈,最后看向于野,道:“其實沒有什么好說的,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哦,請賜教!”

于野的話語聲不再顫抖,臉色也漸趨平靜。

卜易伸手拈須,道:“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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