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徒

第一百四十九章 瞎說大實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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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房內。

禁制籠罩。

于野坐在榻上,面前擺放著兩個戒子。

一大早,當歸一便來喚他出門,說是與玉家兄妹約定,去別的客棧拜會道友。于野聲稱身子不適,謝絕了他的好意。當歸一不肯作罷,又借口應酬,討取幾塊靈石應急。于野索性置之不理,當歸一只得悻悻離去。

而于野也并非扣門小氣。

他著實心神疲倦。

前日對付鬼修老者,看似有驚無險,實則他已傾盡全力,并為之后怕不已。

那位鬼修老者只有煉氣修為,而神通極為詭異。危急關頭,他祭出了僅有的一張劍符,竟然未能奏效,若非妖螈的相助,最終的輸贏難料。

要知道憑借七殺劍氣,他不畏任何一位煉氣高手。而面對那位鬼修老者,他忽然有種無力之感。因為對方的神通法術,與他遭遇的對手截然不同。

故而,他要好好的回想一番。這也是蛟影的交代,每日三省、時時檢點。不管能否得到學問真機,至少得到教訓而以免重蹈覆轍。

如今沒有當歸一的吵鬧,終于清靜了。

于野看著面前的戒子,臉色有些古怪。

鬼修老者與他的弟子,均被妖螈給活吞了。兩人的納物戒子,也被妖螈吞了,自然不肯吐出來,卻被拉了出來。

于野催動神識,踏上“嘩啦”多了一堆東西。他凝神查看,從中挑選出十多塊靈石,八九張符箓,兩枚玉簡,與五面小旗。

鬼遁符?

研修過太上靈符,不難辨認出符箓上的符文。

老者師徒留下的符箓,分別是一張鬼遁符,兩張招魂符,五張陰火符,還有一張陰兵符。

這九張符箓,皆陰氣森森。

于野算是領教過鬼修神通的厲害,他將符箓小心翼翼的放在一旁。

兩枚玉簡,有些破損。其中記載著兩篇功法。一篇是《幽冥寶鑒》,已殘破不全,應為鬼修的功法;另一篇為《陰陽術》,同為修煉的法門,倒是完好無損。

于野放下兩枚玉簡,拿起了五面小旗。片刻之后,他又從納物鐵環中拿出他繳獲的另外四面小旗。

九面小旗,均以白骨為桿,三角獸皮為旗,上面畫滿了符文,透著濃重的陰寒之氣,卻分為兩套陣法,一為《陰陽離魂陣》,一為《五鬼聚煞陣》。

鬼修功法,很不一般;鬼修的神通,也不容小覷。怎奈他無暇分心,只能留待以后再去慢慢研修借鑒。

于野將符箓、玉簡與陣旗單獨收了起來,余下的東西依舊放回原來的戒子。而他正想著繼續修煉神龍遁法,又禁不住皺起了眉頭。

御獸戒中,兩頭妖螈再次躁動不安,顯然是餓了,向他討東西吃呢。

不是剛剛吞了兩個大活人么,怎么又餓了。

于野只得將收納蛇蟲鳥獸尸骸的戒子拿出來,從中取了幾頭野狼扔進御獸戒,待兩頭妖螈消停了,這才收斂心緒,吐納調息……

不知不覺,多日過去。

自從于野拒絕了當歸一之后,唯恐再次糾纏,索性閉門不出,一個人躲起來安心修煉。誰想一連過去了多日,始終不見有人再次敲門。

當歸一在忙什么呢?

于野漸漸坐不住了,估摸著仙門收徒之日臨近,遂收功起身,撤去了禁制。

他不再使用三才陣旗,因為他不愿回想過去。

而修煉至今,神龍遁法毫無進展。或許與修為有關,倒也不急于一時。

打開房門,隔壁的客房果然空無一人。

而房門之上,貼著嶄新的桃符。

桃符,意味著辭舊迎新。也就是說,又過了一年。算起來,他于野已十八歲了。

于野離開客房,穿過庭院。

恰是正午時分,日光明媚。院子里的樹叢中,竟然綻放著幾株小花,于寒風之中透著淡淡的春意,禁不住使人眼前一亮。

于野在庭院里徜徉之際,伸手掐算著日子。

距云川峰開山收徒,尚有幾日。難道當歸一撇開了自己,已前往云川仙門?

于野來到客棧的酒肆,也就是廳堂所在,詢問了掌柜,獲悉當歸一并未退房離去。他暗暗搖了搖頭,然后要了一盆肉湯,獨自吃喝起來。

在客房內修煉至今,僅憑辟谷丹度日,嘴里甚是寡淡,一盆肉湯下肚,整個人頓時精神起來。

于野意猶未盡,又要了幾大塊鹵肉帶走。當他拿出一塊靈石結賬之時,門外走進幾人。

“于道友,且慢!”

其中一人正是當歸一,興沖沖的吩咐道:“毋掌柜,這幾日的吃喝算在他的頭上,哦,再來一桌酒席,由這位道友一并結算!”

“當歸一……”

于野惱怒不已。

一連躲了多日,誰想還是未能躲過當歸一的訛詐。

掌柜的姓毋,慈眉善目,面帶微笑,站在柜臺后邊,一手拿著賬本,一手伸向于野——

“你的那位道友,欠下七塊靈石。加上你方才的吃喝,一共八塊靈石。”

于野躲避不過,只得自認倒霉。

毋掌柜接過靈石,頷首道:“多謝承惠!”

于野郁悶難平,忍不住道:“前輩,您這般賺取靈石倒是輕松!”

“呵呵,一介老朽,當不得前輩的尊稱!”

毋掌柜搖了搖頭,謙和笑道:“老朽賺取幾塊靈石,不過是聊作安慰。倘若道友喜歡這個營生,何妨與我交換呢?”

“如何交換?”

“拿你百年的壽元,換取這家客棧與取之不竭的靈石。”

“說笑了!”

“呵呵!”

毋掌柜拈須一笑,自言自語道:“倥傯一生,恍然如夢,回首已過百年,青春年少不再……”

于野拱了拱手,以示受教。

從這位老掌柜的言語中能夠猜測一二,他或許壽元將盡,修煉無望,于是開設客棧,借此重返紅塵,以撫慰余生殘年。

“于道友——”

當歸一已坐在桌前,與三位年輕人推杯換盞,而他吃喝之余,不忘大聲召喚。只是于師弟的稱謂,又變回了于道友。

于野轉身走了過去。

他認得玉榧、玉杏,卻不認得另外一人。

“這位孤木子,乃是我剛結識的道友!”

被稱為孤木子的男子有著二十五六歲,身著道袍,膚色白皙,雙目冷峻,儀表不凡。他站起身來,舉手道:“本人姓高,因自幼拜入仙門,得賜道號,以后喚我孤木子便可!”

于野舉手還禮,深表敬意。

這位孤木子的修為,應該不低于煉氣五層,難怪看著與眾不同,竟然是位仙門弟子。且言談舉止頗為灑脫,含笑道:“聽說于道友來自衛國,家族傳承深厚,改日多多指教,請坐——”

“不敢當,請——”

于野謙讓一句。

而四個人各守桌子一方,根本沒有他的位置。他借口已吃飽喝足,扯過凳子陪坐在一旁。

桌子上擺滿了酒菜,頗為豐盛。

當歸一以東道主自居,邀請三人飲酒吃菜。他口才極佳,又擅長吹噓,各國的傳聞信手拈來,仙門的趣聞滔滔不絕,引得玉榧與孤木子連連點頭,便是性情內斂的玉杏也被他逗得忍俊不止。

于野坐在一旁,了然無趣的樣子。

尤其他農家小子的打扮,木訥的神情,與四人的服飾、氣度,可謂是格格不入。

而當歸一倒是興致盎然,與三位道友侃侃而談——

“三日后,你我一同前往云川峰。拜入仙門之后,孤木子便是大師兄,玉榧為二師兄,我只能屈居為師弟了,而玉杏倒是撿了個便宜,有三位師兄護著你,誰敢欺負你,三師兄我第一個不答應!”

“當兄,你我能否拜入仙門,猶未可知也!”

“玉杏師妹盡管放心,你我均有保薦之人,拜入仙門并非難事,只可惜于道友無緣仙門,我一手將他帶到此地,實在不忍分手,于道友……”

于野尚自心不在焉,又有點不明白。

孤木子已是仙門弟子,為何改投云川仙門?

“于道友有何打算,你是返回衛國,還是在此等待機緣呢?”

“他沒有保薦之人?”

“這位于道友來自衛國,人地兩生,無依無靠,沒有保薦之人。”

“衛國也不乏名門大派,他為何舍近求遠呢?”

“孤道友所言極是,于道友——?”

當歸一與孤木子、玉榧、玉杏,皆扭頭看向于野。

于野微微一怔,道:“我外出游歷,本想前往瓊城,恰逢當道友闖禍,是他帶我來到此地……”

“于道友、于道友,你身子有恙,不必在此作陪,請自便!”

當歸一臉色尷尬,急忙擺了擺手,轉而招呼道:“各位,飲酒——”

于野默默起身離去。

孤木子與玉家兄妹倒也客氣,舉手相送。唯有當歸一佯作飲酒,卻暗中傳音告誡——

“你瞎說什么大實話,來年想不想拜入仙門了?”

于野徑自來到客棧的庭院中,曬著暖暖的日頭,看著樹叢中的小花,抱著膀子悠閑踱步。

三日后,便是云川峰開山收徒的日子。

沒有擔保與舉薦之人,難道真的不能拜入云川仙門?

于野伸手托著下巴陷入沉思。

而苦于無計之時,御獸戒中又傳來撕咬的動靜。

許是饑餓難耐,兩頭妖螈再次你死我活的打斗起來。而之前收納的鳥獸尸骸已在短短的十多日之內消耗一空,如今再也拿不出一條蛇、或一只鳥來喂食妖物。

兩個家伙也太能吃了,照此下去,養不起啊,卻不敢放出去害人,殺了又可惜,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