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頁夜間第一卷龍起于野第九十一章心有所懼第一卷龍起于野第九十一章心有所懼→:、、、、、、
林子北邊,有個石崗。
石崗的四周,為樹叢所環繞。與山門前的熱鬧相比,此處偏僻而又寂靜。
如此僻靜的所在,聚集著幾道人影。
其中有于野與天寶兄弟倆,也有于野的幾位故人。而故人意外相逢,本該是個喜慶的場面,此時卻是神情各異,還有人捂著腮幫子而滿肚子的怨氣。
燕赤,原本英俊灑脫的一個人,成了鼻青臉腫的狼狽模樣,便是身上的道袍也撕破了一個口子。
仲堅,伸手撫須,咧嘴大笑,卻笑而無聲,顯然在強行忍耐心頭的喜悅,卻又滿臉幸災樂禍的神情。
他的兩位同族兄弟,仲權、與仲義,則是抓著懷中的利刃,默默留意遠處的動靜。
天寶看了眼身旁的仁梁,雙雙低下了頭,顯然理虧心虛,一時不敢出聲。
于野,獨自坐在一旁。斗笠遮住了半張臉,使人看不清他的喜怒哀樂。而眾人的神態卻瞞不過他的雙眼,他暗暗搖了搖頭。
今晚的故人相逢,說意外,也不意外。各方人士齊聚北齊山,又怎么少得了燕赤這個道門弟子,與曾經的道門弟子,如今一方豪強的仲堅呢。卻沒想到兩人在晚間抵達北齊山,如此倒也罷了,燕赤身上的道袍與輕佻的言行竟然惹怒了天寶,結果雙方拌了幾句嘴,自然誰也不服誰,于是在眾人的起哄之下動起了手。燕赤身為道門弟子技高一籌,且手段陰損。天寶固然兇狠好斗,最終還是難免吃虧。而仲堅偏向燕赤,樂得躲在人群中看熱鬧。幸虧于野及時返回,以傳音制止了燕赤,又不便聲張,只能帶著一肚子的火氣轉身離去。
他又豈能不生氣!
他知道天寶與仁梁的脾氣,曾經暗中叮囑再三,誰想二人再次惹禍,并且在北齊山下與人大打出手。
而山頂之上便盤踞著一蘄州修士,那幫家伙盯著山下的動靜呢。但有意外,后果將不堪設想。
唉,這兄弟倆也不讓人省心。
再說說燕赤,既然與江湖人為伍,何必擺著道門高人的臭架子,并且在眾目睽睽之下如此招搖。更為甚者,打架斗毆而已,他竟暗下毒手,差點鬧出人命。
還有仲堅,上回被他哄騙著走了一趟鵲靈山,如今再次見面,又欺負天寶兄弟倆。
唉,與精明人打交道,同樣不省心!
“于兄弟,挨打的是我,你何故悶悶不樂呢?”
見于野不出聲,燕赤有些好奇,他揉著腮幫子,又道:“你若過意不去,與我道個歉,我饒了你的兩個兄弟……”
天寶頓時瞪起雙眼。
“哎呀——”
燕赤擺了擺手,不屑道:“若非于兄弟勸阻,我豈能任你毆打,念及他的情分,此事就此揭過,于兄弟……”他點了點頭,轉而又道:“我知道你為何不快,怪我出手狠了。而論起心狠手辣,誰比得過你呀。死在你手里的江湖人,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吧。如今事關你的兄弟,你卻假仁假義,哼!”
他不滿的哼了一聲,又恍然大悟道:“哦……你遷怒于我,是不是這身道袍過于招搖?而我身為北齊山弟子,如今返回山門,卻要改頭換面,敢問氣節何在?”他伸手“砰砰”拍著胸膛,凜然道:“我身著道袍重上玄武閣,告知天下人,我道門不滅、傳承永繼,咳咳……”
許是手上用力過猛,氣息一窒,禁不住咳嗽起來,他的慷慨激情頓然一消,
“哈哈!”
仲堅擺了擺手,起身道——
“兄弟,借步說話!”
十余丈外,有片草地。
于野跟著仲堅走了過去,兩個人并肩而坐。
“鵲靈山之行如何?”
仲堅問了一句,卻又哈哈一樂,道:“逢人只說三分話,未可全拋一片心。這是行走江湖的規矩,也是為人自保之道。”
于野摘下斗笠,無奈的笑了笑。
仲堅稍作沉吟,道:“于兄弟的所作所為,早已傳遍江湖。我當你躲了起來,卻沒想你重返此地。你我再聯手一回,如何?”
于野沉默不語。
仲堅繼續說道:“實不相瞞,我此次前來,不僅帶著燕赤與仲權、仲義,還有十多位兄弟藏在暗處。”他說到此處,壓低嗓門:“我雖然不知仙門創立的用意所在,卻也不容外人侵占北齊山。我想在觀禮之時動手,一把火燒了玄武閣。我專門購置了火油,定要燒得那幫東西措手不及……”
“火燒玄武閣,毀了觀禮慶典?”
于野詫異出聲,卻又苦澀道:“我也正有此意,不過——”
“哈哈!”
仲堅撫掌一笑,眉飛色舞道:“兄弟,知你者,莫過仲堅,你果然來者不善……”
“前往玄武閣觀禮,只怕是有去無回。”
“哦,此話怎講?”
“遇見你之前,我已上了一趟山……”
于野知道仲堅與北齊山的恩怨糾葛,明白了他此行的用意,便也不再隱瞞,遂將夜探北齊山的詳情如實告知。
“據山上弟子交代,蘄州的修士正在玄武閣布設陣法。我一時未敢莽撞,待明晚再探虛實。而依我推斷,玄武閣必為陷阱。所謂的觀禮慶典,只為打消各方猜忌而欲擒故縱!”
“哎呀,真是歹毒!”
仲堅猛然醒悟過來,道:“南山與卜易試圖將各方豪杰誘騙至陣法之中,到時候誰也休想逃脫,只能跪地求饒,任由那幫家伙擺布。他娘的,這是絕戶計啊!”他驚愕之余,又慶幸不已道:“只要遇到于兄弟,哥哥便有好運氣!”
仲堅想到的是運氣,而于野想到的只有晦氣。
兩人竊竊私語片刻,各自起身離去。
燕赤難得遇見于野,便想跟隨左右親近一番,卻遭到天寶的阻攔,他只能悻悻作罷。
于野沒有返回原處,而是帶著天寶兄弟倆鉆入林子里。
山門前雖然人多熱鬧,卻危機四伏,不如遠遠躲開,以免節外生枝。何況林子能夠遮擋神識,也便于藏形匿跡。
三人來到停放馬匹的地方查看了各自的坐騎,然后尋至林間的一處空地。
天寶兄弟倆在地上鋪開油布、整理行囊,以備過夜之用。
于野則是手腳并用爬上了近旁的一株大樹。
樹高十丈有余,枝繁葉茂、冠蓋如穹。離地六七丈處有一樹杈,恰好能夠棲身一人。
于野躺在樹杈上,順手摘下斗笠遮住了臉,而他尚未緩口氣,思緒已如潮水般涌來。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
與仲堅合計之后,已大致推斷出南山與卜易的真實企圖。
以觀禮為借口,誘騙各方前往玄武閣,再以陣法虐殺、或是囚禁,逼迫眾人屈服。從此大澤道門與江湖盡為蘄州掌控,南山與卜易等人便能肆無忌憚的尋找海外遺失的寶物。
正如所說,這是一條斷絕大澤生路的絕戶計!
豈容毒計得逞!
一把火燒了玄武閣,徹底毀了仙門慶典?而他與天寶,以及仲堅,都這么想過,南山與卜易又怎會想不到呢。
勸說眾人離開北齊山?
各方混雜,如何勸說?人心各異,誰肯信他于野?
也許是想要幫他分憂解愁,識海中傳來蛟影的話語聲——
“動用十多位修士布設陣法非同小可,或為封山大陣。依我之見,當審慎而為之!”
“北齊山高達數百丈,如何封禁?”
“萬丈高山尚可封禁,區區數百丈何足道哉!”
“你莫嚇我!”
“嘿,心有所懼,行有所止。以南山、卜易之能,布設百丈陣法應該不難!”
“玄武閣所在,恰有百丈方圓。倘若陣法如此,又該如何破解?”
“修為高強者,以力破之;精通陣法者,以法解之。”
“以法解之?你是否……”
“即使我略通陣法,也幫不了你。諸多禁制離不開手訣,符陣變化也需神識推衍……”
“罷了!”
于野閉上雙眼。
蛟影幫不了他,只能自己想法子。
既然玄武閣的陣法破解不了,他還能有什么法子呢……
正當此時,樹下傳來天寶的驚訝聲——
“何人?”
于野神色一動,揭開臉上的斗笠往下看去。
林子間的空地上,仁梁已呼呼大睡,天寶卻被驚醒坐起,伸手抓起身旁的長刀。
睡夢中好像有人踢他一腳,醒來之后什么都沒有。他叫嚷了一聲之后,又滿腹狐疑的躺了下去。
而距他幾丈外的大樹背后,此時正躲著一道人影。
那是一位老者,手里拿著剛剛偷來的酒壺,一邊得意的飲著酒,一邊抬頭微笑。
于野微微一怔。
是辰陵鎮聚寶客棧耍錢的老者,曾前往辰陵山,地火噴發之后,便不見了蹤影,誰想他竟然來到此處,并偷偷的耍弄了天寶一回。而他方才抬頭之際,好像看到了自己。林間如此黑暗,他怎會知道樹上有人?
而老者抬頭飲了口酒,轉身奔著林子深處走去。他所去的方向,正是自己夜探北齊山的方向。
于野的心頭一跳,遲疑片刻,收起斗笠,翻身順著樹干落在地上。
天寶兄弟倆尚在酣睡,全無察覺。
于野離地躥起,去如疾風。
轉瞬抵達林子深處,已找不見老者的人影。
于野尋覓往前。
林子盡頭的石壁之下,出現一個土坑。
于野飄然落下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