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消失之后

第156章 三句偈語定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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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俘虜想了好久,才緩慢搖頭:“沒有印象。不過盧將軍時常一個人外出,不讓我們跟著,這是好久之前就養成的習慣。”

賀淳華站起來道,“行了,清河你給他處理傷口,再弄些吃喝給他。既然配合,這些就是他應得的。”

父子三人走出柴房。

賀靈川問他:“老爹,這段內情要上報王廷嗎?”

“要的,但要拖到十日之后。那俘虜就是證人,屆時一并上交。”

賀越點頭。

賀靈川奇道:“為何是十日以后?”

“現在上報,王廷回信,說不定讓我留在臥陵關調查此事。”賀淳華笑了笑,“我們的當務之急是什么?”

“當然是去夏州走馬上任!”

說別的什么事兒十萬火急都是虛的,賀淳華眼前第一要緊事,就是端端正正坐到夏州總管的位置上去!

所以賀靈川悟了:“老爹真狡猾!”

最多五七天,他們就會登船北上,十天后都快到石桓城了,再走個幾天就到夏州。王廷收到奏報,再想調查洪向前兵解之事就得另外派人。

事情都說完了,賀靈川就打了個呵欠站起來:“我回去睡了,老爹你也早點。”畢竟奔忙一整天了。

不過他和賀越剛走兩步,又被父親叫住了:“川兒,你今晨留下斷后,很是勇勐,為父甚慰。”

賀靈川笑瞇瞇轉身,正要多領幾句夸獎,哪知賀淳華緊接著就道:“不過,以后不許這樣了。”

“嗯?”賀靈川愕然,“老爹你不是要夸我嗎?”

“策應軍三百,自有能人斷后,不須賀家長子親自上陣。”賀淳華溫聲道,“光勇武何用?你是福將,但好運也會有失靈之時,不足為恃。你十六了,大丈夫知可為也要知不可為,以身犯險之前多為娘親、為弟弟著想。”

賀靈川呆了一小會兒,才“哦”了一聲:“知道了。”

說罷轉身就走。

回到下榻的小院,賀越對他道:“大哥墜崖后,趙清河來報噩耗,父親傷心極了,卻還要管理幾百人安危。他的話絕無責備之意,你不要放在心上。”

賀靈川聳了聳肩:“你看我像放在心上?”

是夜,兩人同宿一室。

其實賀靈川總覺得哪里有古怪。若是換成原身,大概肺都要氣炸:好不容易出次風頭,卻挨老爹一頓說教。

不過他現在一躺下來,滿腦子都是老龜妖留給他的幾句偈語:

死中求活,藏鋒守拙。

虛里探實,……

這老東西實在喜歡打啞謎。賀靈川真想把它蛋黃都攪出來。

他想活。

他想在這怪力亂神、草管人命的亂世,精彩地活下去。

可他還得先猜謎。

老烏龜說自己功力不夠,天機也被扭曲,只能窺到這些,賀靈川最好笑納,不然也沒別的辦法。

這三句偈語的頭兩句很好理解,想活命就得韜光隱晦、少露鋒芒,而他自從穿越以來,一直都是這樣做的,現在至少知道自己沒做錯。

若像村邊揚土的殺馬特金毛精神小伙那樣只懂得一味莽撞、爭鋒出頭,以為睚眥必報才是快意人生,以為天下英豪都要給自己的主角光環讓路,那可能自己的骨灰早都被人揚了。

然而他偶爾也會露出馬腳,比如先前在仙靈村和西山路上大展拳腳,被所有人都看在眼里,那肯定是不對的,今后還要再茍一點。

關鍵在后面一句。

虛里探實是什么意思?賀靈川無端想起了前后兩次進入盤龍夢境的經歷。

會是指這個么?

并且他總覺得這三句偈語輕飄飄地,好像少一句壓軸。

瞧這格式,得有第四句才能朗朗上口吧?

結果老烏龜很不好意思道,第四句死活推不出來了,叫賀靈川今后想到了自己補上。

這尼瑪還能自己補?

賀靈川想了很久也沒有更多頭緒,又不能找旁人商量。

這些經歷根本說不出口,更何況老龜妖也警告過他,這幾句偈語只能記在心里,絕不能落于筆端。

唉,真是犯愁。

但無論如何,他知道自己的未來很可能因這三句偈語而天翻地覆。

這不是詛咒而是預言,詛咒能解,預言卻……他還是先乖乖聽話保命,再圖翻盤吧。

接連兩天驚心動魄,賀越精神疲憊,反而睡不著覺。

輾轉難眠時,他卻聽見兄長鼾聲漸起,不知是不是在夢鄉里大展拳腳。

心真大啊,賀越有時很羨慕這個單純的哥哥。

次日清晨,賀靈川被無情地叫醒。

有訪客上門,賀淳華喚他快些過去。

另一張床沒人,鋪蓋已經收拾整齊,顯然賀越大清早就出去給父親辦事了。

賀靈川心里有數,匆匆洗把臉就趕了過去,路上才把外套披好。

入廳一看,果然是吳紹儀來了,正與賀淳華說話。

兩人臉上都帶著笑容,吳紹儀一見賀靈川即道:“賀公子,今后請多擔待!”

“嗨,好說,我昨晚一直擔心你。”賀靈川睜著眼睛說瞎話,“現在身體如何?”

吳紹儀嘆口氣:“氣血虧虛哪是一天兩天能好?撐一撐,也就過去了。”他用秘術將傷勢置換出去,但先前失血太多,連帶器官都有微衰之相,不仔細調養十天半月好不了。

“我隊里的大夫醫術了得,他會安排你的藥物和飲食,你只管好好休養就是。”賀淳華滿面春風,轉而對賀靈川道,“隨吳將軍投奔我們的,還有三百精兵,都要妥善安置!”

賀淳華前往夏州,麾下人才當然越多越好。此人有將才、有兵員,兩樣都是現成的,雖然自己已經不能再上戰場拼殺,但一旦加入,策應軍也是實力大增。

吳紹儀搖頭笑道:“哪還是什么將軍?我現在是策應軍的副將了。”

賀淳華果然依照長子談定的條件,給他一個軍中副將的位置。

眾人都笑了起來。

趁著氣氛輕松,賀靈川趕緊問起得勝鎮的戰事。

原來吳紹儀走水路抵達得勝鎮之后,就對駐鎮盧匪進行了騷擾式游擊,尤其對人家的馬匹痛下黑手。要偷馬不容易,要弄死馬兒卻不難。

恰好這些馬也養在溪邊不遠處,因為鎮上的水槽太少,盧匪來不及收回去,又被鱷神還帶著手下趁機吃了十幾匹。

賀淳華嘆了口氣:“可惜,裴新勇不肯歸附。”

裴新勇不想歸順,也不想被人知道行蹤,當然會在得勝鎮戰役之后盡快離開。

其實何止裴新勇?吳紹儀召回所有屬下,將今后的打算說了,讓愿意加入官兵的兄弟留下。

結果,人走了一半。

“我勸過,可惜人各有志,他說絕不會再返官場。”吳紹儀兩手一攤,“我問過他今后打算,他只說走一步算一步,也不告訴我未來去哪。”

雖然從前是并肩作戰的老兄弟,但一個吃上公糧,另一個還要繼續為寇,注定分道揚鑣。

賀淳華嘆了口氣:“可惜了。”

三人又聊一會兒,賀淳華就起身離開了。

他的事務永遠忙不完。

賀靈川給吳紹儀倒了杯水:“我這里有好酒。待你傷好,我們喝兩杯。”

吳紹儀欣然應允。

“方才你說,裴新勇不會再返官場是什么意思?”賀靈川耳尖得很,“他原來當過官兒?”

“他在隆夏折沖府干過六年,當上了果毅都尉。春河內澇那年,隆夏折沖府受命協運賑災物資,那時老裴又年輕又直率,看不慣官場雁過拔毛、層層揩油的毛病,又聽說國君要嚴紀明律、整頓吏治,深受鼓舞,于是越級檢舉上司貪腐,倒賣物資。”

原來裴新勇還有這些往事?賀靈川很感興趣:“然后呢?”

“然后他是螳臂擋車,上司始終好好兒的,這個罪名直接扣到他自己頭上來了,并且人證物證俱在,百口莫辯。也不用審,他就被革職下獄,大刑挨了個遍,p股都爛了,險些死在里頭。別人把他從牢里救出來時,他腰眼上的傷口里還有蛆在爬呢。后面雖然治好了傷,卻也落了個虧虛的毛病。”

吳紹儀聳了聳肩:“所以老裴常說大鳶就是大鳶。他對官場不感興趣,對賀大人的招安也不感興趣。”

賀靈川也不知該說什么了。

好一會兒,他才繼續向吳紹儀請教:

“我還有一事不明。聽你們說來,洪向前這人應該很了不起,為何他要重用盧耀那樣臭名昭著的食人魔?他不怕賊、嗯,義軍的名聲被搞壞?”

“其實在圣師眼里,盧耀和我們并沒什么不同。”吳紹儀幽幽嘆了口氣,“都是殺人的刀,說不定他還更快、更鋒利。”

賀靈川仔細琢磨這句話,竟然越想越有道理。

刀有什么好壞之分?關鍵看握在誰手中。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盧耀那一點吃人的小愛好、德行上的小污點,或許在洪向前眼中連小節都算不上。

話說回來,吳紹儀并不知道圣師兵解以求茍存于世,賀靈川也沒打算告訴他。

盧耀后來時常喝得酩酊大醉,那應該是在妥善安置了洪向前的元神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