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搞好招商引資項目,黃縣縣委縣政府一班人空前的團結,不但群策群力,還擯棄了成見,進入了蜜月期。
魏華主動放棄了婚假,攜著新婚妻子關婷婷及早回了黃縣。開發區管委會班子在眾人再三的斟酌下,由張云生書記出任管委會主任,在魏華的力薦下,張前江出任副主任,主理日常事務。其他組成人員基本就是原開發辦的人,倒是開發辦原主任練超失落得很,居然沒妥善安排他合適的位置,暫且掛在縣委辦。
黃縣如此大規模地招商行動得到了市委乃至省里有關部門的高度關注和大力支持,顧同喜還下達了盡早促使達成招商引資的指示。
張云生、李學之等縣委領導率領人馬與簽署了意向書的投資老板們展開了實質性地接觸和談判,簽定了投資正式合同。投資方也響應積極,合同書一簽就立即組織人員、資金進駐黃縣,此時的黃縣是一片欣欣向榮。
等招商引資工作告一段落,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以前擱置的工作又重新提上了日程。
說實在話,張云生表面上非常積極熱心地搞招商引資,其實心里很清楚是為別人做嫁衣,黃縣上上下下誰都知道這些投資老板都是魏華魏副縣長靠面子和關系搞來的,真正得到了名聲和政績的是魏華,這份功勞也是任何人也搶不走的;李學之不動聲色幫縣造紙廠搞來了年生產二千噸稅務專用發票紙的指標,極大的盤活了造紙廠,連一向眼高于頂的楊鳳毛也對李學之欽佩不已,縣水泥廠更是蒸蒸日上,何況開發區的成立又給水泥廠提供了巨大的市場,全縣上下就到處有了
傳言,說是這屆新縣政府能力非常,不但能從上面搞來項目搞來資金,而且還能處處考慮普通干部職工和群眾的困難,一時間威望極高!反觀縣委就似乎全都是無能之輩,死水一潭。張云生也是毫無辦法,只有死抓干部人事權了。
在縣委常委會上,張云生就拋出了早已炮制好的干部調整名單和干部任命名單,對于鄉鎮領導班子的調整,李學之沒什么意見,換湯不換藥,只是鄉鎮之間的交流,他仔細看著組織部打印好的名單,人事局長人選仍然是王連山,國土局長人選是石克武,當初書記會上定的毛念東不在提名,就發言道:“我看了看組織部提交的名單,大部分還是比較實事求是的,也都能勝任崗位工作,但我要對人事局長人選提不同意見。當初在書記會上我就明確提出了反對意見,怎么還是
王連山呢?還成唯一的人選。”
易立宏連忙說:“李縣長,王連山曾經是有這樣那樣的錯誤,但經過縣委組織的幫助,他本人的努力,已經成根本上改正了嘛。張書記也說過:要允許干部犯錯誤,只要改了就好!不要用老眼光看人嘛。”
李學之說:“張書記的話很正確,人無完人,誰都會犯錯誤。可也要視什么錯誤、什么性質的錯誤!王連山同志在九六年伙同親戚造假騙取拆遷費一事,問題十分嚴重,情節也很惡劣,當初考慮到該同志各方面的原因沒有追究其法律責任,只不過是依照治病救人的原則,寬大為懷,而不是說該同志就有特權。事情僅僅過去一年多,該同志就恢復了原來職務,而且還要提撥,當任人事局長一職,這不能不說有點違反組織原則吧。黃縣還有許多工作能力、思想品德上比王連山同志強的干部怎么就不能擔當此職呢?我所知的就有人事局副局長陳遠青同志、文化局副局長隋建設,都是在黃縣比較有能力、有口碑的干部。怎么就不能從他們之中產生呢?陳遠青同志我在上次的書記會上就提名了的,組織部門也應該考慮考慮我這縣委副書記的意見吧?何況人事局是縣政府舉足輕重的綜合管理人事工作的職能部門,我這當縣長的可得把好第一道關。”
王端陽笑著說:“聽李縣長的意思,人事局是政府的職能部門,就得讓你的心腹當任嘍?”
李學之正色說:“王書記,你的話我不同意。我是在為人事局提議局長人選,不是我自己的公司選職員。我推薦的是一位有能力、講原則的同志,而不是你所謂的心腹!作為一名縣長,我有義務、有責任推薦一名優秀的黨員干部擔當重任。王書記你說我提出一個人選就是心腹,那我手里這幾十人的名單,又是誰的心腹呢!?”
王端陽依舊笑著說:“是呀?這么多人選是誰的心腹呢?反正不是我的。”王端陽也是借機發表自己的不滿,他受人之托提議某人擔任某局副局長,可惜被張云生一口否決了,原因不得而知,這讓王端陽暗暗心懷怨恨才有此一說。
易立宏心里非常生氣,怎么說王端陽也是同一戰線,怎么說出的話夾槍帶棒呢?惱怒地盯了他一眼,卻語氣輕松地說:“老王的玩笑話說得過火了哦,李縣長對王連山同志擔任人事局長提出了異議,意見提得很中肯。看其他常委們還有什么話說?”
周洪發言道:“我認為王連山同志適合擔任人事局局長,為什么這么說呢?第一次書記會上李縣長就提出了異議,我們幾個書記都很重視,立即又通過組織部門對其他幾為同志進行了考察和研究,但由于李縣長后期到北京出差,所以以后幾次書記會沒參加,我們在家的幾位書記經過商議,從各方面綜合情況來考慮,還是一致認為王連山同志更能勝任人事局長一職的。當然陳遠青同志、隋建設同志也都是非常不錯的同志。可職位只有一個,他們還年輕,有的是機會嘛。”
其他副書記、常委們也都各自發了言,有同意的也有不同意的,當然更有磨棱兩可脫了褲子放屁之言。
張云生一直抽著煙悶頭在筆記本上寫著什么,可在坐每一個人的話都聽得非常清楚非常仔細,等會議室安靜后,他才停了筆抬頭緩緩說:“人大程主任還沒發言吧?老程,你也說說。”
程柏松笑著說:“我認為誰當局長都可以,只要能搞好本職工作就行。能提名的干部都還是不錯的嘛。”
張云生點點頭說:“各位都已經各抒己見,雖然意見不統一,可我還是覺得很好,在研究問題時是要有不同聲音,那樣才和諧。有爭論才有進步嘛。既然有不同意見,那么就按照組織原則,舉手表決。同意王連山同志擔任人事局長的同志請舉手。”說罷當先舉手同意。
陸續有易立宏、周洪、潘守信、馬文衛、王端陽、孫林波、段玉芬、程柏松舉了手,只有李學之、胡長新、張成庚、姚宗渝四人反對,縣委辦主任許登科因為忙于會議記錄沒舉手,但無關大局,張云生說:“十四名常委有九人舉手同意,那么就通過了。”
李學之雖然氣憤但也無可奈何,這就是組織原則,再有意見也只能保留了。胡長新之所以沒舉手,并不是真正反對,而是形式非常明朗,為了不讓李學之太過沒面子,就沒舉手。
接下來就容易多了,一有反對意見就搞舉手表決,任命名單就很快通過了,只有縣政府辦公室主任是由李學之提名的盧大茂副主任擔任。但因為人數較多,會議也一直延續到凌晨兩點多,才全部結束,這次張云生為首的縣委是大獲全勝,只等縣人大常委會舉手通過,就可以行文了。原本鄉鎮長的任命由鄉人大主席團舉手通過就行,可程柏松自從擔任黃縣人大主席后,慢慢把權力集中,漸漸也就形成了縣直各行局、鄉鎮長全由縣人大常委會任免了。
散會后,李學之謝絕了胡長新請吃夜宵的邀請,默默回了住所,他一直擔心的事情終于殘酷地上演了,雖然他用盡了全力,可終究不是他們的對手,個人是不能與組織抗衡的,真讓張云生的計謀得逞,那他這縣長豈不是個掛牌,政府不成了擺設?關鍵是基層單位的領導不正,怎么開展工作?現在唯一能阻止的辦法就是利用人大來拖延時間,自己立即組織材料向市委反映了。
當晚李學之徹夜未眠,把黃縣人事任命調整上不合理違反原則的情況寫成匯報材料,準備上呈市委。
第二天上班時間,李學之就到了人大主任程柏松辦公室,急切之情溢于言表。
程柏松呵呵笑著說:“學之啊,看你神情憔悴,只怕是一夜無眠吧?”
李學之把匯報材料遞給程柏松說:“程主任,我確實一晚沒睡,把情況整理成了材料,準備上報市委。黃縣目前的情況十分反常,我不得不出此下策,還請程主任支持我。”
程柏松帶上老花鏡仔細地翻閱著材料,好半晌才說:“學之啊,你的材料是實事求是的,也把問題反映地很清楚,我知道張云生會牢牢掌握人事權,但也沒想到他會如此明目張膽地任人唯親!在這問題上我是很支持你的,要我怎么做呢?”
李學之說:“程主任,這次任免的干部主要是縣各行局和鄉鎮領導班子,雖然縣委常委會上通過了名單,還得我這縣長提名,人大常委會舉手,才能正式合法。我是縣委副書記,我個人對于縣委人事任命上有意見,但我不能不服從組織,我只能按照縣委的要求盡快把提名提交人大,但我想在您這里爭取時間,對于不適合的政府決議和命令,人大完全可以否決,您看是否可以暫緩表決甚至直接否決呢?”
聽李學之這么一說,程柏松神情也很緊張:擔任兩屆了黃縣人大主任,雖然在某些小問題小分歧上與原縣委書記老吳有過一些摩擦和對抗,但那都是極個別的問題,如此大規模地否決縣委的人事提案他還從來沒做過。真是做了,勢必與縣委水火不容,勢必造成黃縣政局的不穩定,現在市委一再強調穩定壓倒一切,如果頂風作亂,成了萬事都好,如果被市委否決了,那么黃縣再無容身之地了!自己馬上就要退了,是不是值得冒如此風險呢?
程柏松猶豫不決,不禁站起身來默默地踱步:老吳臨走帶著李學之到家里吃飯,不惜舍了臉面主動跟自己化解積怨,無非是想自己在以后的工作中支持李學之,對抗張云生,可到底有多大把握取勝呢?
李學之見程柏松遲遲不說話,知道老主任為了難,理解地說:“程主任,我知道自己的想法有點唐突,您也不必馬上做出什么決定。我已經通知了政府辦,提案今天就會呈交人大,我想您能不能先壓上幾天,我馬上去市委找顧書記、曾市長,盡量早點讓市委做出裁決,不能讓您和人大夾在中間為難的。”
程柏松點點頭說:“學之,我知道你是一份對黨對組織負責的心情,而不是什么個人心愿沒達到而去泄私憤。我答應你,你不從市委得到最后答復,我暫不把政府提名拿到常委會上表決。說心里話,張云生這個縣委書記太缺乏政治遠見了,為了個人目的不惜拿我們的事業來做籌碼。可考慮到黃縣縣委新班子才剛組建就出現這么大的分歧,我們還得謹慎行事,別讓某些人借題發揮,說你這縣長跟書記爭權奪利!”
李學之說:“程主任你放心,我是光明正大地跟組織反映問題,絕對不會攙雜任何私人恩怨。既然您答應了,我準備先把這材料給張云生看看,如果還有商榷的余地,我也就不會把矛盾上交給市委。”
程柏松敬佩地說:“學之,我現在開始真正地敬佩你的為人,你的品德了。去跟張云生好好談談,也許他會被你感動的!”
張云生心情大好,能把李學之打擊得無話可說真是一大快事,從昨天晚上的常委會上,李學之滿心憤懣而又無奈的神情讓張云生得意萬分,從心理上獲得了很大的成就感。看見李學之一臉疲倦地走進辦公室,他心里竟然起了點憐憫,說:“學之啊,看你一臉憔悴,沒休息好吧?”
李學之微微一笑說:“張書記,昨天晚上我一夜沒睡,確實沒休息好。不過我寫一些匯報市委的材料,先請你看看。”
張云生接過材料邊看邊笑著說:“你呀,昨天開會到兩點多,不好好休息還寫什么材料嘛,又有什么好主意啊?”看著看著,臉上的笑沒了,漸漸面部肌肉在拉緊,等看完后一張臉已經變得鐵青,砰地把材料拍在桌子上,眼光凌厲地注視著李學之說:“你這是什么意思?告我張某人的黑狀?”
李學之面色剛毅地說:“張書記,我都把材料先給你過目了,怎么說是告你的黑狀?對于昨天常委會上人事任免情況,我有許多不明白和不滿意之處。一些有能力講原則的干部不能得到提撥重用,倒是一些品行皆差之人屢獲賞識,我不得不認為其中有問題。所以我把心中的迷惑和遇到的不解之情都詳細地寫進了匯報材料。如果張書記能給我合理滿意的答案,能給我說迷解惑,能撤消縣委一些不適合的決議,我的材料就不會上報市委!”
張云生說:“原來李縣長是對人事安排有意見啊,縣委本就是任免干部的,何況昨天的所有提名都是常委會上由常委們舉手表決通過的,怎么能把責任歸咎于我身上呢?再者干部提名都是經過縣委組織部考察篩選得出的,又不是我張某人私自決定的,同樣扯不到我身上來,一切都是由我們黨組織來決定的。我倒是懷疑李縣長是不是因為自己中意的人沒提撥上去,心里不平吧?只怕市委會認為你李學之是在跟我張云生爭權奪利呢!”
李學之說:“張書記,請你再仔細看看材料,我是對這次縣委在任免調配干部時出現的不合理、違反組織原則等情況的匯報材料,我不想跟你爭權也沒有任何跟你爭權的想法,我只是不想我所在的縣委班子犯任人唯親而不是任人唯賢的錯誤!黃縣有那么多德才兼備的好黨員干部,怎么就不入組織部門的法眼呢?現在很多兄弟縣市提撥任免干部都是搞公開選拔,為的就是提高組織透明度,體現我們黨組織公開、公正、公平,提撥的領導干部要論貢獻、論人品、論作風、論政績、論水平、論口碑、論群眾基礎。別的不說,一再把王連山這樣的人提到人事局長職務,這符不符合組織程序、符不符合組織原則?這樣要冷了多少黨員干部的心,要多傷害人民群眾的感情啊!”
張云生反駁道:“李縣長的意思讓陳遠青、隋建設當了人事局長就符合組織程序、組織原則,才不會傷老百姓的感情不冷了黨員干部的心咯?你就這樣肯定?”
李學之說:“要證實很簡單,就搞個公開的選拔嘛,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就知道了。”
張云生說:“那公開選拔就可以定,那還要組織部門做什么?還要黨委做什么?這公開選拔到底又合不合程序?又合不合組織原則?又合不合法規呢?這都是沒有定論的嘛!既然組織部經過了考察,縣委常委會又舉手表決了的,我認為就是符合組織程序、符合組織原則,也就合法!你李縣長有意見可以保留嘛。”
李學之懇切地說:“張書記,我今天來就是要跟你開誠公布地談談,我本人跟你沒有任何恩怨,有矛盾有誤會也是工作上的。現在黃縣形勢一片大好,正是我們縣委領導著全縣人民大干快干的好時機,正是黃縣脫貧至富的好契機。我們應該求大同、除小異,齊心協力、顧全大局,努力把黃縣各項建設指標搞上去!真正搞實事搞正事的,就是我們縣委任命下去的各級干部,是他們親力親為地與人民群眾建設黃縣的。需要好的領頭人啊。張書記,你一直是在基層工作的老黨
員干部了,應該知道俗話說得好,村看村,戶看戶,群眾看干部,關鍵還在黨支部。只要我們黨的各級支部真正地發揮了戰斗堡壘作用,帶領群眾從根本實際出發,緊跟市場經濟形勢,就一定能夠把黃縣搞上去。這領頭人非常重要啊......”
張云生手一揮說:“用不著李縣長跟我講農村工作怎么搞!我就是農村干部。我沒你運氣好讀過大學,初中都沒畢業,要說口才我是萬萬跟你比不得,可有一條我始終堅持,那就是一切聽組織的,不管我今天是縣委書記也好,還是當初普通干部也好,我只相信組織,服從組織。我想你這有大學文憑的知識分子,不會不明白這簡單的道理吧?現在我就已縣委書記的身份命令你:停止一切無謂的舉動,服從縣委的決議,搞好你自己的本職工作!至于你是不是還要違抗組織決議,搞自由主義,那就隨便你了!”說著把匯報材料甩在李學之面前,一副不可一世的傲慢神態。
李學之被他的組織論給弄得啼笑皆非:好一個相信組織服從組織,象張云生這樣凌駕于黨和組織的人居然口口聲聲叫別人相信他的組織,從而來相信組織服從組織,簡直是狂妄以極無知以極!
李學之把匯報材料整理好放進手提包,轉身出了辦公室,不愿意跟這樣的人再多說話。
張云生見李學之根本不吃他那一套,不禁怒氣沖天,順手抓起李學之喝了的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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