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張云生一進辦公室,小孟就告訴他一早李學之從省里打電話來匯報工作,張云生頭也不回哼了聲算是答復,小孟略帶思索地看著他的背影。
張云生知道李學之要匯報什么,昨天王金龍已經把情況告訴了他,還喜滋滋地說什么解決了棉麻公司的大問題。當得知在沒送任何錢物,只憑只言片語外加幾杯水酒,就說服省纖維檢驗所的人主動破格給黃縣棉麻公司一千五百噸的儲備棉指標,讓他既吃驚又吃醋,他陰沉地交代王金龍,還要留李學之在省城一天!
張云生坐在辦公桌前,思想老是不集中,桌上放著要批閱的文件也不想動,點了根煙抽起來。
小孟進來輕聲問:“張書記,今天.....”
張云生皺著眉頭一揮手說:“你把我今天的安排都推了。”
小孟一楞,旋即說:“是,我馬上去辦。”說著退出了來,順手關上了門。
張云生眼睛盯著電話,臉色陰晴不定,良久,他從包里翻出電話簿,找到棉麻公司駐省城辦事處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接電話的人是小謝,一聽是張云生,語氣立即非常恭敬,忙問有什么事,張云生直截了當地說:“你叫李縣長接電話。”片刻,電話里傳來李學之的聲音:“是張書記嗎?我是李學之啊!”
張云生笑呵呵地說:“學之啊,聽小孟說你一早就打電話來了,有事嗎?”
李學之說:“哦,我是跟你匯報工作的,幸不辱命,儲備棉的事情已經處理完了,王經理他們基本把手續辦理好。我......”
張云生熱情地說:“昨天王金龍把情況都跟我說了,原本要唰我們一千噸,沒想到你不但把原來的任務完成了,還超了五百噸!哈哈,王金龍沒少在電話里夸你,你可真是棉麻的福星呢!上次去市農發行搞來了貸款,這次又順利解決了儲備棉任務。可解決了縣里的大問題啊!”
李學之謙遜道:“運氣好吧,沒想到省纖維檢驗所的李科長那么好打交道,不過我縣的棉花確實存在質量問題,以后還要加強管理。免得到時候又求人。”
張云生哈哈大笑著說:“那倒是,求人不是什么好事情。不過你的面子大嘛,聽王金龍說你跟那李科長一如故,成了哥們,以后還怕會為難咱縣棉麻公司嗎?我托你辦的事你是圓滿超額完成,你那天走時托我的事,我也辦好了。”
李學之聽得迷惑,連忙問:“張書記,我托了你什么事啊?”
張云生陰陰一笑,說:“就是縣水泥廠貨款的事啊,我昨天晚上連夜開了會,責令林強調派得力人手,今天一早就按名單去找當事人了。這不你托我的事嗎?”
李學之只聽得眉頭一緊,明明是件大事,聽他的口氣倒成了我個人的私事一樣,可嘴里還是表示了感謝,說:“那我就謝謝張書記了,這事越快越好,免得那些個當事人聞風而遁,那就麻煩了。”
張云生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說:“咳,謝什么嘛,你支持我的工作,我當然也要鼎力相助了。以后咱們時間還長,都象這樣就好啊!”
李學之越聽越不是味,都是職責范圍的事,都是縣里緊要的事,卻成了私人之間互往惠利,這哪是一個縣委副書記的話,完全是商人做生意,一買一賣都要不吃虧才行!有心想說他幾句,可一瞥眼王金龍幾個還坐在那里,只得說:“既然我的任務完成了,那我就想今天回黃縣了。”
張云生暗罵王金龍沒用,留個人也留不住,就笑著說:“哦,那好啊。可我聽說你女兒生病做了手術,你還是抽空去陪陪孩子嘛。事業要緊,可家庭也同樣重要啊。你反正回縣也要經過南林,就去家看看老人孩子嘛。”
李學之沉吟了一下,正要說話,電話里又響起張云生略帶玩笑口吻的聲音:“學之,我現在代理書記,那我就命令你回家休息一天,呵呵,再說縣里也沒什么緊要的事等你處理嘛。”
李學之無奈地說:“那就謝謝領導的關心,我就回家看看。”
擱下話筒,張云生臉上的笑全沒了,心里就是想不通為什么那李學之究竟有什么神通,似乎什么事情都能輕易辦到!既然他那么有本事,我就偏要給他制造點事端,看他有多少精力去處理。想到這里,他又拿起了電話......
李學之回到家,隨手把手里的大包小包擱在門角,李父就樂呵呵地拉著他的手,不住地夸獎:“學之啊,你在電視里的話可給我長了臉了,罵得痛快!就是有些不爭氣的中國人作踐我們自己,也不知道他們崇洋媚外為那端。讓那些花花綠綠的鈔票迷住了心竅啊!”
李學之苦笑著說:“爸,您以為我愿意罵呀,也是恨鐵不成鋼。我真覺得丟人得很。”
李父說:“是呀,也沒什么好宣揚的,孩子,你要記住,我們是中國人,是有骨氣的民族!雖然我們只是普通的人家,可什么時候都要牢記在心啊。”
菁菁更是偶像般崇拜著李學之,說:“爸爸,你好上鏡喲,簡直帥極了!哎,你昨天電視里穿的西裝呢?怎么不穿上啊?”
李學之瞅了瞅換回的夾克衫,笑著說:“那不是要上電視嗎,平常穿著可沒什么必要吧。”
菁菁有點失望,嘟嚕著說:“你穿西裝比文叔叔好看多了,可惜你又不穿!”
李學之聽得心一動,笑著說:“菁菁,想不想見文叔叔?”
菁菁說:“當然想啦,可惜文叔叔和你們一樣要上班,沒什么時間陪我的。”
李學之說:“那今天請文叔叔回家吃飯,好不好?”
菁菁喜笑顏開,要不是傷口還隱隱作痛,她就要跳起來了:“好啊,好啊!”
李學之慈愛地說:“看你高興得,我給你媽媽打電話,叫她多買點菜,好款待你文叔叔!”
菁菁拍手笑道:“好耶,文叔叔來肯定會個我帶禮物!”
李學之拍了自己的頭一下,歉意地說:“看我這記心,我這次去省城,專門到商場給你買了個大洋娃娃!”說著走到客廳門角,拆開包裝,一個漂亮的洋娃娃出現在菁菁眼前,這讓菁菁高興異常,抱著洋娃娃愛不釋手,連聲說:“謝謝帥爸爸,這是你給我買的最好的禮物了!”
李學之聽了孩子無心之語,不禁觸動了心懷,他心里微微一酸,把菁菁摟在了懷里,親了親她的額頭,歉疚地說:“菁菁,爸爸太粗心,不會關心你。”
菁菁似乎不習慣父親的摟抱,掙了掙說:“還不給媽媽打電話?都快十一點了!”
李學之呵呵一笑,摟著菁菁挪到電話旁,撥通了何麗的電話:“大麗,我是學之,我現在在家的。”
何麗詫異地說:“稀客稀客!你也舍得回家啊!”
李學之說:“我前天也回家了的,去省城出差,完了就回家休息一天。我想請文明上家吃飯,也算是感謝他幫忙,好嗎?”
突如其來的話讓何麗著實震驚,說心里話,她確實迷茫過,文明是那種很會討女人歡心的男人,她內心也對文明存有好感,要不是顧及家庭和工作,不定會發展到什么程度,而她也深深地把文明隱藏在了心里在她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伸出了溫暖的手的男人!可面對李學之的提及,她忽然心慌得很,有種做賊心虛地感覺,她慌亂地問:“你...你認識文明?”
李學之呵呵一笑說:“前天偶然認識的,還算聊得來。他知道我的菁菁的爸爸后,就把在醫院遇到你的情況告訴我了,我當然很感激他了,而且菁菁也想見見文叔叔,我就想是不是請他到家吃頓便飯,權當感謝。你去買點菜回家吧。”
何麗這才知道兩人成了朋友,難怪這兩天沒打電話來糾纏了,對于文明她實在不忍心拒之千里,雖然她只把文明當好朋友,可她是過來人,怎么不知道文明的真正目的呢。既然學之和文明成了朋友,也許是件好事,她高興地說:“那好啊,只是不知道文明有沒有時間?你還是先跟文明打個電話吧。”
李學之笑著說:“還是你考慮周全,但愿文明有空,要不然我又不知道什么時間有空了。”他放開懷里的菁菁,到包里找文明留下的名片。
文明的電話一撥就通,李學之才喂了一聲,菁菁一把搶過電話說:“文叔叔,我是菁菁啊!我爸爸要請你到家里拉吃飯,你可要答應喲!”才把電話還給李學之。
李學之接過電話說:“文經理,我是李學之,真不好意思,菁菁手腳實在太快了!”
文明興奮地說:“李縣長,是你啊。在家嗎?”
李學之說:“是啊,剛從省城回家,不知道你有空嗎?我和何麗想請你上家吃頓便飯,千萬別推辭喲!”
文明呵呵笑著說:“我時間肯定有,可今天我要請你吃飯!你昨天在電視里大義懔然的話讓我很是激動,相識恨晚啊,我一定要請你全家吃飯,我開車到你家去接你和菁菁!”
李學之連忙說:“咳,換成你也會抗議的,還會比我更正氣!我和何麗是真心想請你吃飯。”
文明說:“我也是真心請你的,不但我想請,就連魏民魏總也想請你,什么都別說了,就聽我的安排!我知道伯父伯母都在家,一起都去,我開個面包車來!等我啊!”說罷就掛斷了電話。
對于魏民李學之實無好感,可文明這么熱心,只得打電話告訴何麗,請客反成了被請。
不到半小時,文明就進了李學之家,先給李父李母送上大包高檔補品,老人們要推辭,文明真切地說:“伯父伯母,我跟李大哥是好朋友,這點東西是我做晚輩的心意,可不是要討好李縣長才送來的!您們一定得收下。”
老人們詢問般地望著李學之,李學之只得點點頭,說:“文經理就是菁菁住院那晚幫了何麗大忙的好心人。”
老人們只得收下,連說下次到家來千萬別再提東西。
文明又拿出一個精美包裝的禮品盒,遞給菁菁說:“這可是正宗的巴比娃娃,我相信你肯定喜歡!”把菁菁逗得歡呼雀躍。
文明最后沖李學之一攤手,說:“李大哥,咱們是君子之交淡如水,沒給你準備禮物!呵呵。”
李學之呵呵笑著說:“文經理,你這朋友我交定了,好個君子之交淡如水。”
寒暄片刻,大家便下樓上車,又去中院接了何麗,文明才把車開到紫東來。
何麗說:“文經理,吃飯也不要到紫東來來嘛,很貴的哩!”
文明說:“沒關系,今天這頓花不了多少錢,我跟魏老板是好朋友,我來吃飯打七折,呵呵。”
一行人進了紫東來,這讓李父李母大開了眼界,直到包房里坐下,老人們還在東張西望的,李父嘴里嘖嘖贊嘆道:“這地方真是漂亮啊,想當年我去重慶林園,他老蔣住的地方也沒這里好啊!以往老在電視里看,這不今天自己也來了。”
李母則悄聲問何麗:“大麗啊,這么豪華的飯店,吃一頓可得花不少吧?”
何麗說:“可不,平常老百姓可不敢往里來的,我估計隨便一桌菜也得花去三兩千的!”
李母咋舌地說:“照你這么說,到這里吃一頓,得花去我們老倆口兩月退休金呢!”
李父說:“我們那點退休金算什么嘛,現在到大飯店吃飯的不是大老板就是政府官員,前一種是有錢隨便吃,后一種是國家掏錢更是隨便吃了,平常老百姓誰吃得起嘛!”
李學之聽了李父的話,尷尬地一笑說:“爸,我可是從來沒這么揮霍過國家的錢啊!”
李父嚴肅地說:“沒有最好,從古到今,貪官污吏誰個有好下場!?我雖然書讀得少,可怎么做人我還是清楚的!”
李學之連忙說:“您說得是道理,我就是憑良心憑責任做人為官的!”
文明見老頭給李學之上教育課,而李學之則很是受教,知道老頭家教甚嚴,忙笑著夸道:“伯父,您養了這么好個兒子,您真是好福氣啊!看昨天晚上的省內新聞聯播了么?李大哥一番擲地有聲的話狠狠教育了那些崇洋媚外的漢奸!也讓我們這些有良知的中國人覺悟啊!”
聽了文明的贊美,李父老懷大開,笑瞇瞇地說:“不錯,不給那些壞小子顏色看,就不知道咱中國人拳頭硬!不讓中國人進去,他還當列強瓜分中國的舊社會啊!”
文明又笑著對何麗說:“嫂子,李大哥今天本來說請我去家里吃飯,我硬拉你們出來,就是為李大哥擺的慶功宴!我真服了李大哥呢。”
何麗看了看李學之,說:“我們原本就以學之為榮的!是不是啊菁菁?”
菁菁小臉一昂,驕傲地說:“那當然!”俏皮模樣惹得滿桌人哈哈大笑。
文明對李學之說:“等會魏老板也會過來吃飯,他說要給你敬酒呢!”
李學之說:“沒必要了吧?據我所知,魏老板一向是很忙的,就別耽誤魏老板的時間了。”
文明笑著說:“象魏老板那種身份的人,除了他認為重要,其實閑暇太時間多了。”
一會兒包房門被打開,魏民笑容滿面地出現在門口。文明趕緊站起來把魏民迎進來,把預先留好的座位請魏民坐下。
魏民看著李學之,呵呵一笑說:“李縣長好,我們又見面了。”
李學之頷首致意,說:“是啊,我們又見面了,魏老板好。”然后把父母妻女逐一介紹給魏民認識。
魏民站起來對李父李母叫了聲:“伯父伯母好!”這讓文明很是感興趣,這么些年,他知道魏民一向囂張跋扈,居然對李學之的父母如此客氣,看來對李學之是很尊重的了。
爾后魏民又很紳士地對何麗笑著說:“我是久仰何法官大名了,可惜直到今天才見面,我小姨最是羨慕你的花容月貌了!”
何麗聽著五大三粗的魏民故做優雅,而又文不對白,心里暗暗好笑,可還是應付著說:“呵呵,我和朱法官是很要好的朋友,也是久聞魏老板的大名,可惜朱法官也不帶我來這里見識見識。”
魏民看著菁菁,贊道:“菁菁好漂亮,比媽媽還要漂亮些哦!”
菁菁歪著頭說:“魏叔叔,你穿西裝不好看,沒我爸爸好看,文叔叔也沒有!”一句又讓滿桌的人笑開了懷!
魏民看著滿臉幸福的李學之說:“我說李縣長,菁菁說得不錯,你穿西裝打領帶確實英俊瀟灑,怎么就換了呢?”
何麗雖然聽說了李學之上了電視,可沒看到節目,疑惑地問:“學之,昨天你是穿了西裝上的電視嗎?”
李學之說:“是的,去省城時匆匆忙忙的沒來得及帶換洗衣服,沒想到辦事處的小謝就給我買的西裝,只得穿著了,我不是很習慣,又換回了原來的衣服。”
魏民笑著說:“穿西裝打領帶怎么不習慣呢?我看很多干部都這樣,蠻有現代氣息的啊!你老是穿這深色的夾克衫,我都開始審美疲勞咯!”
文明也笑著說:“是啊,都快跨世紀了,就要有點跨世紀干部的風度嘛,我當年在安平縣時,就喜歡穿西裝打領帶。”
何麗抿嘴一笑說:“沒去黃縣,在科委他還蠻注意個人形象的,現在基本不修邊幅了。”
李學之苦笑著說:“我也不是不修邊幅,只是在黃縣每天面對得最多的是農民群眾,你西裝革履就跟環境格格不入,到農村就是深入村戶了解農民真實情況,人家農民一見你衣著鮮光,就會與你有隔膜,就認為你是裝模做樣的,就不會跟你交心,你又怎么能了解真實的情況呢?而且我單身在黃縣工作,深色衣服耐臟易洗嘛!”
魏民盯著李學之看了一會,才緩緩地說:“我說魏華怎么衣著樸實了許多,原來是學你的樣兒啊!看來他是跟對了領導,學了好啊!”
飯后,文明用車把何麗及孩子老人們送回了家,而李學之第二次被魏民請進了他的辦公室。
李學之走進魏民豪華寬敞的辦公室,環顧下四周,依舊是第一次來時的布置,就連酒吧臺的小姐也是同一個人,李學之不禁微微笑了。
魏民很熱情地請李學之坐下,笑著說:“李縣長,我記得你喜歡喝茶,是吧。那就上茶?”
李學之坐在寬松舒軟的進口沙發上,感覺很好,說:“難得魏老板記得我喜歡喝茶,謝謝。”
魏民哈哈一笑,仰靠在沙發里,用手摸摸寸頭說:“我知道李縣長公務繁忙,難得有機會休息陪家人,我這樣強留客人,你不會怪我吧?”
李學之也笑著說:“魏老板言重了。說實話,南林不少人都知道,能和魏老板一起吃飯都是莫大的榮幸了,我倒受之有愧呢。我知道你的時間就是金錢,寶貴得很吶!”
魏民瞇縫著眼睛看著手指上的鉆戒,說:“李縣長說哪里去了,我一介生意人,不過就是有幾個小錢,交了幾個朋友而已。外面那些人都是給我臉上貼金的哩,讓李縣長見笑了。說良心話,我還真不愿意讓那些只會阿諛奉承的人上來,弄臟了我的辦公室。”
李學之對魏民真的沒好感,也不知道他讓自己上來真正的目的,俗話說話不投機半句多,李學之真還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只好順著話接茬道:“呵呵,魏老板這么說就是夸我咯?我還真不會那套把戲。”
魏民坐直了身子說:“咳,我那有資格夸你呢?你可是政府的官員哦。上次就想請你上來聊聊,可顧北那小子硬把我拉走,倒是我失禮得很啊。這不還蹭了你一頓飯么?”說著又感慨萬分:“李縣長你別說,我還真想再吃那么一頓,不知道那煎魚怎么就那么香,那么好吃呢?”
李學之一聽也笑起來,說:“我看那頓,你們兄弟不是在吃飯,在重溫兒時舊趣吧。”
魏民忽然話風一轉,說:“李縣長,魏華跟你關系不錯吧?”
李學之楞了楞,說:“啊,是啊,他做我秘書時間不長,可我們相處得很愉快,工作上配合得也很默契,只是黃縣有更重要的擔子讓他挑,我也只能忍痛割愛了。現在魏華在新的崗位上干得很好,很有潛力啊!”這可是李學之的由衷之言,省農科院的張主任已經帶著人馬進駐了石橋鄉,正指導石橋的干部群眾在搞“立體山林養殖基地”,張主任曾對他說那姓魏的開發辦主任有門路,合同簽得太好了,這起碼讓黃縣一年要多賺幾百萬,石橋的農民致富只是三兩年的事了。
魏民呵呵一樂,說:“小華還真行,讓李縣長這么夸!我當初還怕他在政府不習慣,沒想到就進入角色了。是李縣長教導得力呀。”
李學之忙搖搖手說:“那全是魏華自己的本事,頭腦靈活,處事機動,而且眼光獨到,我自認不如啊!說心里話,真要讓魏華當黃縣縣長完全勝任,說不定一個任期黃縣的經濟就上去了!”
魏民心里想這話不假,要魏華做縣長,憑著省里市里的關系要把黃縣搞上去還不是簡單輕松,只可惜還年輕了點,等個幾年基礎牢了,那還不是一個文件就解決嘍。一想起有些政府官員為了找背景投靠山費盡心思,不覺嗤鼻一笑,說:“李縣長眼光也不錯呀,今天來想找你商量個事。”
李學之心里一緊,可臉上仍保持微笑,說:“哦?魏老板莫非是想到黃縣投資?你可是財力雄厚的大老板,不知想在哪方面投資呢?”
魏民把身子往前一傾,鄭重地說:“投資倒不是,我想通過李縣長收購黃縣今年的新糧,不過......”
李學之忙說:“那歡迎啊,黃縣的水稻確實品種優良,不少地方都來購買呢。這事何必跟我說,直接到糧食局聯系就可以。”
魏民說:“這我知道,只是我想把新糧當陳谷收,要一萬噸,每斤給你五分錢回扣,你看怎么樣?”
李學之心里盤算了盤算,哈哈一笑,說:“這筆交易成了我就可以得一百萬的回扣,那你魏老板要賺多少呢?據我所知,新糧與陳谷差價可有三角錢之多喲!”
魏民笑嘻嘻地說:“李縣長精明,回扣嘛咱們好商量,只要事成了就行!我也是受朋友之托,沒辦法推辭喲。”
李學之把身前的茶一飲而盡,說:“謝謝魏老板的茶,告辭!”撂下杯子就走!
魏民哈哈大笑起來,連忙起身攔住了李學之,說:“李縣長果然錚錚傲骨,可謂是富貴不能淫!我服你了,魏民跟你賠罪了,賠罪了!”說著還打起了拱手。
李學之不屑地說:“魏老板,你既然知道我李學之不吃這一套,就不必在我面前羅嗦!讓開。”
魏民也不以為忤,還是笑著說:“老是聽小華說您如何如何廉潔正派,文明也很服氣您,我就想了,真要有大把鈔票讓你賺,看你動不動心。所以我就出此下策,唐突得很,還請李縣長大人有大量,莫計較好嗎?請坐請坐!”
見李學之仍一臉怒容,魏民嘆了口氣,受起了嬉皮笑臉,認真地說:“我真的只是想試探試探,我知道這樣惹你生氣了,可也讓我真正認識了你啊!雖然我做得過分,但還請李縣長看在小華的面子上,原諒我,好嗎?”
李學之死盯著魏民,漸漸緩和了情緒,默默地坐回了原處,魏民沖那酒吧臺的服務員喊了聲:“給李縣長杯子里續水。”也默默坐下,點起一支煙抽著。酒吧臺的服務員小姐躡手躡腳地上前續了水,縮回了她自己的位置,心里暗暗奇怪:從來都是官兒們在老板面前低三下四討好賣乖,今天怎么倒過來了?墻邊站著的保鏢們雖然目不斜視,可兩人的談話可一個字也沒漏,都是奇怪得很:平常老板都是坐在老板桌后翹起腳跟來客說話,今天不但平起平坐,還說了不少道歉話,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了。
魏民抽了有半支煙時間,才說:“想必小華跟你說過我家以前的遭遇,我自己就是農民出身,曾經就受過貪官污吏的罪,被人欺負受人嘲笑,過著凄慘的日子,我的左耳就是被那些所謂的共產黨員打聾的!”他情緒激動起來,額上青筋突突直跳,眼睛慢慢紅了。
李學之搖頭說:“黨員干部里良莠不齊實屬正常,可大多數還是有良心講政治重原則的好人,你的遭遇不正說明了人民要真正過上好日子,不就得靠黨的好政策和好的政策執行人么?你的父親我很是尊敬,我不是尊敬他的錢,而是尊敬他的人!而你比你父親就差得太多了。你父親富裕了不忘扶貧幫困,做了那么多慈善事業,當年你們不也接受過老支書的援助么?”
魏民點著頭,說:“是呀,老支書我恩情我是永遠也報答不了了。為什么好人就這么容易離開我們呢?他老人家都去世多年了。”
李學之說:“好人是人,壞人也是人,沒有人天生就是壞人也沒有天生的好人。你念念不忘好人,可你剛才差點就毀了一個好人!一百萬!是一個拿工資的干部一輩子也賺不到的錢,如今社會物欲橫流,多少人就毀在貪婪享受上,一百萬真的讓人很難抵御,真的讓人不惜身家性命呀!魏民。如果我今天接受了你的誘惑,為了那一百萬去濫用職權,會給國家帶來巨大的損失,而我為了撈那一百萬,也許還會再拉自己的同志下水,不就又多了幾個貪官污吏,少了幾個好人了嗎?我得了你這一百萬的回扣,只怕也就成了你賺錢的工具了。”
魏民沉重地說:“李縣長,這些我都明白,都明白。可我就是想試探試探你,看你是不是真正的廉潔清正,是不是真正的共產黨員!其實我最看不起那些為了蠅頭小利而放棄尊嚴的官們,我討厭看他們那副裝模做樣的丑態,我惡心他們追逐名利的齷齪。而你這樣有正氣的人,我魏民最是佩服!”
李學之露出了笑容,說:“我只是憑自己的良心和責任為人處世,我只想做好人。魏民,你三十歲都沒有,還有很多時間去做好人的,就象你父親一樣,做好人!”
魏民臉上露出神往之色,可旋即又陰沉了下去,他在心里吶喊著:做好人?我還能做好人嗎?我已經是個十足的壞人了,比當年侮辱我媽媽的壞人還要壞上百倍千倍!我還能做個好人么?這么多年來我報復了很多官,可我從來都沒覺得快活,從來沒有!
這時門被人敲響了,保鏢開門一看是文明,便放了進來。文明走了進來,對魏民說:“魏老板,我把李縣長的家人平安送回家了。”還沖李學之微笑著點頭示意。
魏民點點頭說:“你坐吧。”
李學之說:“文經理,真麻煩你了。”
魏民調整好情緒,對文明說:“你小子說得對,李縣長是好官!”
文明高興地說:“那可不,只可惜我當年沒運氣,在安平縣沒遇到這樣的好領導。魏老板,既然知道李縣長是好官,我們也得支持李縣長的工作吧?”
魏民卻笑著搖搖頭說:“文明啊,你也太天真了,僅僅一個好官又能起多大作用呢?都是好官才行的。”
李學之感慨地說:“魏民說得對呀,政府官員都要是清官好官就好嘍!可惜總有那么些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啊!”
魏民瞅了瞅李學之說:“李縣長,你們黃縣的縣級領導我認識不少啊,常來我這紫東來瀟灑呢。只有你還沒在我這里玩過。”
文明說:“咳,我聽小程說過,他從不進娛樂場所瀟灑,也不打牌,更別提什么其他了。象李縣長這樣的人少見嘍。”
魏民猶豫了一下說:“李縣長,據我所知,黃縣有人想把你擠出去啊!你要當心呀。”
李學之眉頭一緊,說:“哦,看來我不得人心啊。”
魏民熱切地說:“李縣長,要不要我介紹點市里領導你認識呀?也許對你的工作有幫助,至少到關鍵時刻有人幫你說話啊。”
李學之灑脫一笑說:“謝謝魏老板了,市里領導我都認識的。”
魏民咳了一聲,說:“你們認識只是工作上的關系嘛,我的意思是加強點私人感情上的交流,比如說單獨吃個飯呀,串串門呀。”
李學之正色道:“那就更沒必要了,上下級關系就是工作上存在的關系,不能說要保自己的官職就跑領導家拉關系套交情吧?我就不信我堂堂正正為官做人會被某些人給排擠出黃縣!”
文明一聽,也勸道:“李縣長,如今很多事哪能說得清道得明嘛,沒幾個領導撐著,你能擔保你工作上從不出問題?一但出了問題沒人保,那準得走人!”
不論他們兩人怎么勸,李學之就是搖頭不點頭,文明沒了轍,嘆息道:“唉,沒見過李縣長這么講原則的黨員干部呢。”
魏民說:“既然李縣長不愿意曲線救自己,我只能做罷了。不過一有什么風吹草動的,我會把情況讓小華或是文明給你傳遞。我也只能做這么多了。說到小華,他也在我這里,前天晚上來的,你們見見?”
李學之高興地說:“好啊,魏華當了開發辦主任后,我還真難得見他一面呢。”
魏民說:“他在八樓住,陪著省財政廳的胡廳長,好象要搞點錢吧。阿虎,你送李縣長下去找小華。”一黑衣保鏢應聲而出,送李學之下樓去了。
等李學之一走,文明不解地問:“魏老板,昨天你不是說要給李縣長介紹點投資商認識嗎?今天怎么沒提這茬啊?”
魏民笑笑說:“反正黃縣要換屆了,我聽小華說李學之肯定能去了那代字,還是留著他當縣長的時候再錦上添花吧。我也知道小華在我面前老是說李學之好話的意思。我馬上要給黃縣的那幾個小弟打電話,叫他們查查張大輝利用不法手段收購籽棉的事,算是給李學之的第一份禮吧。”
魏華和劉明亮順利地把財政廳胡三元接到了紫東來,胡廳長只帶了一個科長隨行。說實話,那胡三元貴為財政廳廳長,什么好地方沒去過,什么好吃的沒吃過呢?這次出來,一來是休閑輕松,二來也是給魏華一個面子,反正事得辦玩也得玩。
當晚一車到了紫東來,魏民用最高檔的酒宴為胡廳長接風,雖然不外乎就是飛禽走獸,生猛海鮮,可一瓶法國61酒王就讓胡廳長很滿意,說明魏華是真情實意的。
因為是廳長身份,就沒叫普通小姐陪酒,單單來了個穿紫東來飲食娛樂大都會高級職員制服的青春女孩,容顏靚麗,身段阿娜,體態妙曼,一身合體的白領制服更顯突兀,帶來香風一陣就坐在了胡三元身邊,胡廳長細一端詳,暗暗叫美,在女孩豐挺的左胸前看到一胸牌,上寫著公關部副經理,蕭如如。
魏華劉明亮頻頻舉杯敬酒,因為是干紅,胡三元也沒在意,這法國61酒王是高檔紅酒,大家雖然敬得歡,可還是一口一口地抿,總算沒作踐這價值六萬的好酒。胡三元就發現身邊的蕭如如目光很是特別,仿佛是一種水一樣的東西向你無聲無息地流瀉而來,溫情而又含蓄卻仿佛又在流露著什么,小妮子喝了大約半杯紅酒,俏臉上飛起了兩塊紅云,胡廳長細細一看女人的眼睛,眼角飛翹翹的外眼皮,真是相書上說的風liu眼!男人遇著這樣的女人自然是艷福不淺。那蕭如如似乎有點察覺,沖著胡三元挑眼一笑,那本就很大的眼睛更是飛揚著迷人的氣息,讓胡三元大感此行不虛。
這蕭如如不象其他女人陪酒,說著一些似露非露的笑話,而只是專心地和胡三元偶偶細語,不時用一個笑靨或是一個眼神回應著胡廳。
酒桌上氣氛已經很好,財政廳的那唐科長也是見人熟,喝著聊著就說開了葷段子,那唐科長說:“某女郎某日獨自上到飯店頂上,進行日光浴。因為沒有其它人,她便全身赤裸。忽然她聽到有人上來,便改成俯臥,并拉了條浴巾蓋在背上。來人是飯店經理,他請她換個地方進行日光浴。她很不耐煩地問為什么。‘因為你正躺在餐廳的天窗上’”
大家哄堂大笑,劉明亮說了個比較含蓄的:“甲女說:我現在得盡量避免懷孕!乙女就覺得奇怪……乙女說:避免懷孕??你先生不是才做過接扎手術嗎?甲女說:這就是我必需極小心的原因……”
大家略一思量,終究還是笑了起來,唐科長說:“劉局長水平不低嘛!”魏華瞅著蕭如如說:“笑是好笑了,只是有小姐在場,還是不好意思吧?”
蕭如如則說:“我的耳朵有點接觸不良,有的聽見了,有的聽不見!”
胡三元笑瞇瞇地指了指蕭如如,說:“這話說得有水平,比你們強多了。”
就餐完畢,略事休息,魏華見夜色不錯,氣溫雖然有點低,可也難得夜空清澈,星光點點,就建議乘船夜游句江。胡廳長覺得很有詩意,于是五人上了條仿古畫舫,先是在船倉里喝茶閑聊聽畫舫上樂隊演奏,蕭如如湊在胡廳耳朵上說了句什么,胡廳一會兒說:“剛才我見外面月光如水,星光如珠,又難得在江面上,旁邊還有回龍山,我倒想去看看夜景呢。大家一起吧?”
蕭如如立刻嬌笑著贊同,說:“是啊,有山有水的,胡廳長可真是雅人,我第一個要去!”
魏華三個就相互推委,都說喝多了點想坐著歇息會,胡廳和蕭如如兩人說笑著就往倉外走,還說幾人不懂風雅,剛要上臺階,船兒輕輕一晃,小妮子穿著高跟鞋沒立個穩,身子一傾,胡廳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了小腰兒才沒倒下去。
魏華和劉明亮只見二人相視一笑,那蕭如如就把臉兒埋進了胡三元的懷里,齊步出了倉門。劉明亮沖魏華咧嘴一笑,擠了擠眼,意思是款子只怕要到手了!魏華也是輕輕一笑,心說:這蕭如如是我大哥伺候大人物的王牌,從沒失過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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