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官之道

第九十七章

俗話說:最難消受美人恩。李學之被楊靈欣過分的親熱弄得頭都大了,傻子都明白她對自己的有好感,在氣氛溫柔甜昵的“情侶”西餐廳,小妮子居然還要喝酒,李學之昨天醉酒還沒完全清醒,自然不敢再飲,百般推辭解釋后楊靈欣才放過他,自此李學之就竭力躲避楊靈欣含情脈脈的眼神,說話的言辭也不敢造次,一律清湯寡水。

好容易吃完了午餐,楊靈欣意猶未盡,又拉李學之去了兒童服裝商場,硬要給菁菁買漂亮衣服。兩人在商場精挑細選了兩套時髦冬裝,李學之搶著要付錢,楊靈欣說什么也不答應,說是犒賞李學之今天杰出的表演。要不是下午楊靈欣趕著制作出這檔節目,還不知道要玩什么花樣,在翠匯花園門前目送著楊靈欣驅車離去,李學之才如釋重負。

回到辦事處,只有王金龍和小謝兩人在,孟經理個彭站長則去了省棉麻公司辦事。

意外獲得了一千五百噸儲備棉指標,王金龍是做夢也笑瞇瞇,見了李學之自然是又敬又服,急忙問吃飯了沒有。

李學之不想把上午的經歷宣揚,把手里的童裝一揚說:“在外面隨便吃了點,不容易出來一趟,給孩子買了過冬的衣服。”

小謝連忙泡了杯茶,隨口說要上街,便告辭了李學之出了304室。

王金龍不等李學之先開口,笑呵呵地說:“李縣長,真是謝謝您啊!一餐飯把李科長他們給擺平了。我今天一早就去了省纖維檢驗所,把指標給辦了,反正我們的棉花早就檢驗過了的,只把批次重量報到省公司業務科,只等儲備倉庫一個電話就可以送貨了。”

李學之揉著發酸的腿,嘆息說:“那就好,趕快交接完了好結算資金,可別耽誤了新棉收購,農民們不容易啊,一年下來治蟲除草采摘也就那么四、五百來斤的收獲,還要受基層供銷社收購人員壓級壓價,不容易啊!”

王金龍心想:基層社的人怎么說還有個檢驗標準,如果是張大輝的人上門去收,那才叫虧大了呢!他們可是看什么價就是什么價,不賣都不行!他心里這么想可嘴里卻那么說:“那是,今天收購價格達到了近三元一斤的均價,農民多少有點賺頭,如果刨去所以成本,可以達到900元一畝的利潤,比種水稻強得多嘛。”

李學之雖然對農業不是很里手,可多少也懂點,知道王金龍沒浮夸,微笑著說:“這樣才好嘛,農民種棉花的積極性本就不高,是縣委縣政府多方面做工作甚至是下命令,農民才勉強種的,如果比種水稻或是苧麻的效益還差,那政府不就是在坑農么?今年種棉花的農民可算是日子要好過點了。”

王金龍點點頭,說:“以后有李縣長這樣愛民如子的好干部領著,黃縣的百姓也算是有福氣了啊!”見李學之似乎不喜奉承,話題一轉,笑著說:“晚上李科長請客吃飯,他說了,怎么也要讓李老弟到場,否則收回儲備棉指標!哈哈,看來李科長是真心交你這個朋友啊。”

李學之也哈哈直笑,說:“我也很感激他呀,就算今天晚上再醉一次,我也得去!”他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新西服,用手拉了拉,說:“老王啊,這身西服還真不賴,我自己都覺得精神!”

王金龍真心贊道:“那硬是氣度不凡,不但風度翩翩,而且透著股文化人氣息!這錢花得值得,值得啊!”

李學之也是滿心歡喜,把手一伸說:“老王,把買衣服是小票給我,我得拿回家報帳去啊!”

王金龍一楞,忙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說:“那不行,你幫了棉麻的大忙了,這點費用就算在我們頭上了,算是我們一點謝意,謝意。”心想:我們知道你廉潔,大禮物不敢送,這不到四千的衣服總可以接受吧。

李學之說:“我是縣長,給屬下企業排憂解難還要報酬,說出去別人會笑掉大牙的。廢話別說了,把小票拿來。”語氣不容置疑。

王金龍徹底傻了,感情這李縣長連幾件衣服的好處也不撈啊!那我們不是白費心機了嗎,還想爭取爭取,可李學之是手板就攤在眼前,無奈只得起身從手包里翻出小票,擱在李學之手上。

李學之這才面色緩和了,笑著說:“這就對了么,哎!不對,不對!”看了眼手里的小票,他又改了口。

王金龍以為自己拿錯了,湊上去仔細看了看,疑惑地問:“沒錯啊,是你這西服的小票,金額我還記得,三千二百八嘛!”

李學之說:“這只是外套的小票,還有襯衫、領帶、內衣褲的呢?一起全拿來!我大便宜都不占,還占你的小便宜啊!”

王金龍苦笑著再次翻包,找了半天才從一堆小票里找出來,一股腦遞到了李學之手里。

李學之接過來細細看著,也苦笑著說:“這小謝真會替我當家,領帶居然要四百多!襯衫也是兩百多的,一共是四千兩百六十元整。”

王金龍連忙說:“全場打九折的,只收了三千八百三十四元整,我這里有發票,都給你吧!”說著把發票也給了李學之。

李學之把發票和幾張小票仔細塞到包里,又拿出鋼筆和筆記本,說:“老王,不好意思,我兜里才四百多元,零頭都不夠,錢都在我媳婦手里,嘿嘿,我給你打張欠條,等我回家拿了錢再還你啊!”說著刷刷刷寫好欠條,遞到王金龍手里。

王金龍楞楞地看著手里的欠條,堂堂一縣之長居然為了三千多元錢而打欠條,他恍然在夢中一樣,可一張白紙黑字的欠條就躺在他手里,四十幾歲的漢子鼻子直發酸,眼眶濕潤了,他掩飾著說:“我去里屋把包放了,您...您先坐會!”也不等李學之回答,就匆匆進了屋。

李學之卻忽略了他的表情,只覺得腰酸腿痛地,齜牙咧嘴地嘀咕:“嘿,這逛街真不是人干的,我跑一天鄉鎮也沒這么累!”眼下無事,他也進了房,準備休息一下,養足了精神,哪怕晚上再喝酒也嗆得住!

王金龍好容易平靜下來,他揉了揉眼睛,使勁吸了吸鼻子,點燃一根煙抽起來,看著裊裊升起的清煙思緒萬分:象李學之這樣清廉的黨員干部真少啊,真少!我在供銷系統混了二十幾年,從一個普通青工干到棉麻公司總經理,什么樣的領導沒見過,什么樣的黨員沒接觸過,象這樣不占國家不占集體分毫的人簡直就是異類。如今是大官大貪小官小貪,實在沒了名目,也要撈幾把茅草,免得吃了虧!棉麻公司這幾年紅火,縣里市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從中撈好處,不少人從我這里拿了幾十萬上百萬的,可他們又為棉麻做了點什么呢?什么也沒做!張云生家大輝,組織人馬強行從農民手里賤價買來棉花,送到軋花廠就要按最高級別收購,一斤籽棉就要賺一、兩元錢!要不三年怎么就成了黃縣的暴發戶?還有那顧北,他公司包了棉麻制袋的棉布,他一米布就要賺三、四毛錢,怎么不成為南林的大款?還有凡是管得著棉麻的職能部門,都把棉麻當唐僧肉,誰都要來咬上幾口,吃喝玩樂的費用從棉麻出帳,小孩出國讀書、全家旅游全在棉麻報銷......有時候跟管財務的老汪看著一筆筆冤枉花出去的錢心里又怕又痛啊,自己的職工工資加不上,職工家屬房沒蓋,那么好的效益賺了幾千萬卻沒有積累,錢卻不知道去了何方!唉,如果沒個官都象李縣長一樣就好了,就好了喲。眼下還得瞞著他,畢竟張云生那里得罪不起,如果換屆后李學之還是縣長,那就再計較,總不能跟張云生一眼黑到底!如果真要是李學之被擠走了,我也得趕緊往省公司調,早點離開黃縣早安心。

晚上六點三十分,李學之、王金龍等人到了李科長請客的飯店,詢問迎賓小姐二十號包房在哪里?迎賓小姐很熱情地引著眾人往里走,到了二十號包房,李科長和祝副科長已經等候多時,眾人寒暄著坐了下來。

李科長把李學之拉到上坐,自己則坐在陪坐,說:“我就沒見過老弟你這樣顧工作不顧身體的人!昨天本還要跟你聊會,可你不勝酒力,只得作罷啊!今天我們喝慢酒,主要是說說話,好不好?”

李學之當然贊成了,說:“哎呀,還是老哥心疼我,我謝謝你了。”

祝副科長在旁邊笑著說:“李縣長好氣魄呀,只可惜我跟著你難受,昨天我也就差點沒吐了!”

李科長一看手表,喊服務員打開電視,跟李學之解釋道:“這是我的一個習慣,每天是省內新聞聯播是必須看,也好掌握時事動態吧。”

說是看,其實無非也就是隨便聽聽內容一下,大伙兒邊聊天邊說著電視里播出的事兒,服務員便開始上冷盤,李學之委婉地拒絕了喝白酒,王金龍等人仍是要白的,祝副科長也不喝白的,便要了瓶長城干紅,喝紅酒李學之不介意。大伙兒吵吵著要干一杯時,彭站長忽然看著電視驚訝地喊:“嘿,大家看看,這是不是咱李縣長?”

李學之隨眾人一起盯住了電視機,果然是今天上午在大都會發生的事情,電視里清晰可見那正在神情激昂地人正是李學之,雖然現場錄音不是很好,可他說的話還是讓觀眾們聽得清清楚楚:“這商場開在中國的土地上,居然禁止中國人進去購物,這是什么規矩?早在四九年毛主席就向世界宣布中國人站起來了,中國人是中國的主人,可如今改革開放了二十年,中國人在外國都是昂首挺胸的做人,到了這里竟然就變了!難道還是列強割據中國奴役中國人的年代嗎?大家說這是不是侮辱咱們中國人!叫這商場的老板出來!給中國人一個合理解釋!”鏡頭一直晃動,可鏡頭的中心一直是對準李學之的。這時響起播音員的畫外音:“各位觀眾,這就是本臺記者上午在大都會某商場現場拍攝的真實鏡頭,在家裝潢豪華的服裝店居然禁止中國人進入購物,而這位被迎賓小姐拒絕進入的先生卻提出了嚴正的抗議,要求這家商店廢除明顯有侮辱中國人的規定。這位愛國的顧客捍衛了我們中國人的尊嚴,也激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憤怒,包括外國朋友!”鏡頭一晃,出現了一個黑人,他高舉拳頭吶喊著:“中國人萬歲!抗議種族歧視!”播音員的聲音再次響起:“在即將進入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在中國人自己的國土上居然還有不讓中國人進入的地方,據本臺記者了解,這家服裝店已經營業了一年時間,期間也不知道拒絕了多少中國人進入,而真正提出嚴正抗議地僅僅這位叫李學之的人,不能不讓所有中國人反思:經濟進步了,可國民素質是不是也應該與時俱進呢?再也不能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在我們廣袤的國土上了。這是本臺記者張志報道的。”電視畫面再此定格在李學之憤怒的面孔上幾秒才換場景。

王金龍激動地沖著李學之大吼著:“真的是李縣長!李縣長好樣的!”在場的人都熱烈地鼓起掌來。李科長動情地說:“李縣長,我服你!”祝副科長說:“李縣長身上有太多讓我們敬佩的地方了!”李學之深情地說:“如果是你們,一樣會憤怒的!因為我們都是炎黃子孫,龍的傳人!”

魏華和劉明亮也到了省城,他們商量了很久,必需在保證縣財政不緊張的狀況,才能緩解李學之的工作壓力,真到時候沒了錢發工資,不定著急了的李縣長會做出什么舉動,如果真進了張云生等人的套,就麻煩了。最后只能是通過省財政廳追加財政定額補貼款了,黃縣本就是省里的貧困縣,一直是吃財政補貼才勉強維持的,劉明亮順便嘀咕了一句,讓魏華看到了希望,因為省財政廳胡廳長跟關家很熟絡,魏華就是在關家認識胡廳長的。

既然有門路,劉明亮辦了張二十萬的長城金卡,又帶了兩萬現金和魏華進了省城。一到省城,魏華就急忙打電話聯系胡廳長,胡廳長就很熱情地邀請魏華到辦公室坐坐,魏華自然是求之不得。

省財政廳的門檻高得很,劉明亮當了幾年縣財政局長,也就上過財政廳辦公樓二層,再往上就沒人引見了。這次居然一步通了天,進了廳長辦公室。廳長辦公室肯定的富麗堂皇了,最讓劉明亮眩目的是廳長寶座后面巨大的書櫥,有一墻那么大,估計里面的書不下幾千冊,全部是精裝本大部頭,劉明亮就暗暗納悶:這么多書,難道廳長大人都看過了嗎?

魏華很禮貌地給胡廳長問好,順便把劉明亮介紹胡三元認識。

胡三元很和氣地請他們坐下,笑瞇瞇地說:“小魏啊,我已經接到了老姜的請貼了,哈哈,成家了就好,安心。”

魏華連忙說:“胡廳長,到時候我一定多敬您幾杯酒。今天到您這里來,是有事請您幫忙呢。”

胡三元還是一臉微笑,說:“哦,說說!”

魏華捅了捅一邊發愣的劉明亮,說:“明亮,胡廳長叫你談談情況。”

劉明亮第一次這么近距離接觸首長,心里有點怵,說話也點結巴,胡三元慈祥地說:“小劉是吧,別緊張,慢慢說。”見到下級這么敬畏,胡三元心里不免很舒坦,又是魏華帶來的人,語氣甚是和氣。

劉明亮心里感觸就不一樣了:到底是高級干部,就是和藹可親!緊張心情一去。說話自然就流暢,很快就把當前黃縣的財政窘況源源本本說了個透徹,最后希翼地說:“還請胡廳長您多關心黃縣。”

胡三元微笑著點點頭,稍微側臉看著魏華。

魏華趕忙說:“胡廳長,這全是實情,我雖然在政府,可財政上的事明亮也沒瞞我,今天來,還請胡廳長酌情照顧照顧黃縣。”

胡三元沉吟了片刻,拿起電話撥了號碼,問:“小李啊,你看看南林市黃縣的財政報表,每年的財政補貼款是多少?哦,好的,就這樣。”他擱下了電話,說:“恩,是少了點,小魏啊,你看要多少呢?”

劉明亮聽了一喜,就差搶著說話了,他滿心激動地看著魏華,魏華倒很穩重,說:“胡廳長,如果叫我說,我巴不得要上一千萬甚至更多。可您有您的安排,您有您的計劃,這些哪是我這小子敢隨便亂要的呢?”

其實胡三元在魏華介紹劉明亮身份時就知道他們來的目的,說實話,給一個縣財政補貼款全憑他一句話,一千萬、一千五百萬隨便定就可以,可他沒有很快決定,他要看看這小魏是不是仰仗岳父岳母還有自家地位目空一切,如果真是那樣,他可以說出無數讓這倆毛小子信服的理由來拒絕增加財政補貼款。可他沒見到自己不愿意見到的情況,小魏跟他第一次在關家見面時一樣謙虛禮貌,胡三元也算是閱人無數,還真喜歡上了這小魏了。

他笑著說:“小魏啊,我可是給你機會了的喲,到時候給少了可別怪我小氣啊。”

魏華也笑著說:“我對財政工作是外行,所以我沒有發言權。您是財政廳長,自然是滿盤皆在掌握中,哪輪得到我來說話呢!”

劉明亮在旁邊聽得暗暗點頭:嘿,這魏華說話可真滑頭,就是拿話來扣胡廳長!

胡三元可不吃魏華的吹捧,笑著點點他說:“好個會說話的小魏啊,這么著吧,你們也先別急,等我跟廳里的人再研究研究,拿個具體方案后定增加額。”

魏華連忙感謝道:“這就請胡廳長您多費心了,我們不急,有了您的話,早就吃了定心丸了。胡廳長有時間么?一起吃飯好不好?”

胡三元笑著說:“吃飯好啊,你請我吃飯,我不會拒絕的。”

魏華說:“那請您定時間地方吧。”

胡三元搖搖手說:“我順便得很,只要清凈,哪里都成!”

魏華靈機一動,說:“我有個好去處,去南林紫東來怎么樣?依山伴水風景秀麗。”

胡三元怎么不知道紫東來是個好去處呢,眼睛一亮說:“有山有水,我倒蠻心儀的。”

魏華笑著對劉明亮說:“仁者愛山,智者愛水,明亮,我說胡廳長是仁智之士,一定會喜歡紫東來的!”

劉明亮連連點頭說:“那是,那是!”

胡三元聽了很舒服,指指魏華說:“你這小子,盡挑好聽的說。那好,我就去了。”

魏華急忙說:“那您得多玩幾天,難得輕松休閑一下嘛!”

胡三元笑著說:“好好,都依你小魏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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