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之等奧迪車行駛出一段路,心想這文明在菁菁生病時幫了何麗的大忙,于是又拿出手機和文明的名片,照上面的手機號碼撥了個電話:“啊,文經理,我是李學之。”
文明很是納悶,說:“呵呵,李縣長呀,是不是剛才沒聊得盡興呀?”
李學之笑著說:“還是文經理高明呀,是告別得匆忙了些,這不想起了又給你打電話么。”瞥眼見王金龍在前排微微側著耳在聽著他說話,不等文明回話又說道:“我聽菁菁的口氣很是喜歡你這文叔叔哩,想請你到家里做客,吃頓便飯,就怕文經理工作忙,沒時間啊!”
文明聽了心里一熱,一想到曾經還暗暗打何麗的主意,不禁臉上一紅,瞥了開車的程波一眼,連忙說:“看李縣長說得,就是再忙也有時間的,這不天天都要吃飯的么?”
李學之微笑著說:“那就一言為定,我從省里回來就請你!”
文明見程波專心開車,似乎也沒在意他講電話,就客氣著說:“那就不醉無歸了!謝謝李縣長的一片熱忱嘍!”
李學之掛了電話,一看還是王金龍的全球通手機,笑了笑遞還給他,王金龍聽著李學之聊電話,心里暗暗嘀咕:這李縣長可到處是朋友啊,隨便一朋友都是蠻有面子的,想那鄭主任典型的勢利眼,他看準了的人就沒一個不是有來頭的人,看來對李學之還是恭敬點好。他接過李學之遞來的手機,轉頭笑得一臉燦爛說:“以前跟李縣長接觸得不多,沒想到你也是朋友遍天下啊!”
李學之笑笑沒言語,緩緩將目光投向了車窗,從反光鏡看到后面還跟著輛小桑,應該是棉麻孟副經理和纖維檢驗站的彭站長乘坐的。王金龍見李學之不接茬,只得轉身坐好,心里默默一嘆:唉,人家能四年三級跳,想必都有點道道,看來這當官的可一個都不能得罪啊!可這李縣長不愛美色也不愛玩樂?他到底喜歡什么呢?難道是不見真金白銀不開眼?
王金龍從后視鏡再瞅了瞅仍在欣賞風景的李學之,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泛起在心頭:這次明顯是張云生要調開李學之搞小動作,自己卻迫在淫威下不得已當了幫兇,真要是穿幫了,還不知道下場會怎么樣!
王金龍惶惶不安地又瞅了瞅李學之,只覺得李學之略顯疲倦的臉上竟有種剛毅地威嚴,一想到胡家王滿秀事件毫不留情地查辦了一批黨員干部,不禁心里一哆嗦,趕忙坐正了身子,仔細盤算下一步怎么好全面瞞過李學之,做得天衣無縫。
一路無話,很快奧迪車進了省城,幾彎幾轉到了一處生活小區叫“翠匯花園”,黃縣棉麻總公司的辦事處就設在“翠匯花園”內。這“翠匯花園”也算省城比較上等的生活小區了,單看小區的大門就很有氣派,大理石修建的仿古羅馬風格拱門,電動門旁的崗哨位上還站著兩個衣著鮮光的保安,兩輛車緩緩駛進大門,順著寬敞的大道把車開到了停車場,幾人下車步行了大概百幾十米才到達辦事處的樓下。
王金龍邊走邊給辦事處打電話,招呼辦事處的人員做好歡迎李縣長的準備,聲音挺大,似乎故意在討好李學之。其實李學之曾經到省城出差來過幾次辦事處,每次只是吃個飯就匆匆走了,但跟辦事處的人也還算熟悉,就笑著說:“王經理搞這么客氣做什么呢?我又不是第一次來辦事處的。”
王金龍連忙說:“我們這辦事處設在省城的主要目的就是為了搞好縣里領導的接待工作,能來我們這小辦事處,還得感謝領導們的抬愛呢!”
孟副經理接茬說:“是啊,李縣長光臨我們辦事處,可謂是蓬壁生輝呀,自然不能怠慢。何況這次還是專門幫棉麻排憂解難的,更要熱情歡迎嘍!”說著看了看王金龍一眼,眼里閃過一絲嘲諷,面上竟是幸災樂禍的壞笑!
王金龍卻大為惱火,乘李學之不注意,恨恨地挖了孟副經理幾眼,把那孟副經理搞迷糊了:明明就是糊弄李縣長的嘛,這不都事先通了氣嗎?可他也不敢違拗總經理的意思,只得換上一副最誠摯地微笑。
六人上了三樓,進了辦事處的門。這辦事處其實是相鄰的兩套三室一廳的房子打通了的,面積有近三百平方米,303室的客廳其實就是餐廳,三間住房里沒什么擺設,每間房里開了三個單人鋪,供棉麻本單位出差人員使用,辦事處平時有兩個工作人員和一個炊事員常住,304室可就裝飾豪華了,墻上貼著進口墻紙,屋頂用當時最流行的石膏模具吊的頂,客廳地面鋪的是大理石地板,三間睡房則是拼木地板,擺放的家具也都是橡木質地,睡房里是雙人的席夢思大床,可就不是簡易的單人床了,原本的大廚房改成了浴室,巨大的按摩浴缸占了大半個浴室。在才是領導們休息的場所。
辦事處的工作人員小謝滿面笑容地站在門口迎接領導的光臨,他熱忱地接過李學之的包,連聲說著歡迎,把眾人讓進了屋,李學之換上干凈的拖鞋,坐在了羊皮沙發上,喝著香氣撲鼻的君山毛尖,感慨地說:“每次來我都會羨慕小謝他們啊,這么好的居住環境,可以說提前進入了小康水平啊!”
小謝圓滑地說:“李縣長羨慕我們做什么呀,您可是咱的父母官,這都是為您的身體健康而準備的。”
王金龍則不愿意在這上面多說,連忙問:“小謝,省公司棉花部的黃經理聯系好了么?”
小謝搓著手說:“唉,真不湊巧,黃經理去了上海開會了,要三天后才回呢。不過省纖維檢驗所的幾位負責我縣儲備棉檢驗的人,我都聯系好了,晚上到辦事處吃飯,然后談談質量問題。”
王金龍一聽,臉色大變,說:“糟糕,黃經理不在,那可怎么辦?要等三天啊!小謝,你怎么搞的!”
李學之聞言也眉頭直皺:“早知道拍板的人不在,就不這么急急忙忙地跑來了!”
小謝驚慌地說:“真是預料不到的,上午我去省公司的時候都沒提,可臨到了中午黃經理才臨時決定去上海的,這不我估計他才上飛機呢!”他看了看手表,說:“下午三點四十才有去上海的飛機,這不才三點半么?”
孟副經理焦急地站起來說:“真是倒霉,看來先只好把外圍工作做好了,到時候黃經理也好拿主意不是。”
彭站長說:“老孟說得不錯,關鍵還得在省纖維檢驗所的檢驗上做文章了,只要質量上過了關,也不怕黃經理不點頭!”
李學之喝了口茶,說:“你們也是,平時不抓緊質量關,到了這時才來燒高香,如果不是看在棉麻事關全縣經濟大局,我不會管這事。”
王金龍連忙檢討說:“李縣長批評得對。其實我們也是藏了私心的。質量好點的棉花就賣給了紡織廠,差點的為了減少虧損,不得不走儲備這條路了。”
彭站長唉了一聲,說:“李縣長不是我們推卸責任,為了保證棉農的利益,哪怕是再差的棉花也得收啊,軋出來的花肯定就質量差了。現在紡織廠基本只要三級以上的花,還挑肥揀瘦的,這四級以下的花就成了老大難了,偏偏數量又大。我們是想盡了辦法也銷售不出去,這不只好動這儲備棉的腦筋了。”
李學之苦笑著說:“那在省纖維檢驗所的人身上做文章,就是買通他們,好手下留情咯?”
王金龍身體微微前傾,滿臉無奈地說:“事到這份上,也就不瞞李縣長了,要打通關節,不但需要縣里領導的面子,還需要請客送禮。說白了,讓他們玩好了吃香了,我們也就減輕了壓力,也給縣財政多做點貢獻了。一晃又要春節了,怎么著也得讓公司職工,縣里靠財政發工資的同志們過個安心年吧?”
一聽到這些,李學之也沒什么言語了,畢竟靠工資度日的人還是大部分,如果連工資也不能保障,這也就是他這個縣長的責任,一想到用如此不正規的手段牟取財政收入,他不覺臉上火辣辣地燒得難受!
眼見得氣氛低迷,王金龍咳嗽了一聲,說:“現在不到四點,既然閑得無事,李縣長,我們娛樂娛樂?”
小謝急忙說:“好啊,我來擺桌子,是打麻將還是甩撲克?”
李學之掃了一眼,幾個人都眼巴巴地瞅著他,等他點頭,可李學之哪有心情娛樂?這里的事沒點頭緒,縣里還牽掛著愛民村的事情,他搖搖頭說:“我沒心思搞娛樂,我要往縣里打幾個電話。”
四人對望了一下,王金龍說:“那好,你就在這里打電話,我們到旁邊的客廳去了。”李學之點了點頭,四人走了出去,房間一下安靜下來。
李學之坐到電話旁邊,拿起電話就撥縣政府辦,是盧副主任接的,李學之問:“盧主任啊,愛民村是事究竟怎么樣了?馬副縣長一直還沒給我來電話?你知道情況么?”
盧副主任說:“李縣長,我一直在辦公室,沒聽到新的情況,你就放心好了,馬副縣長和張主任會處理好的。我估計也是想等處理結果出來了,再給你電話匯報吧。”
李學之還是感覺心里不塌實,說:“你再聯系下老馬,叫他盡快給我來個電話。我現在在棉麻公司省辦事處。電話號碼是xxxxxx,我坐在電話旁等他回話。”掛了電話,他坐在沙發上甚感無聊,打開電視,調遍了臺也沒有滿意的節目,心里一動,想起了何麗,便給她辦公室打電話,可惜接電話的告訴他何麗正在開會,接不了。萬般無聊中,他斜靠在沙發軟軟的扶手上沉沉睡去了。
在303室,王金龍等人耐不住寂寞,擺開陣勢搓起了麻將,一時間你放炮來我自摸,倒也其樂融融。王金龍煩躁手機頻頻響著擾人,便關了手機安心搓麻將。
按下李學之不表,再回頭說說張云生。
張云生得知水泥廠的收帳組回縣后,立即獲取了第一手資料,這也是他早就知道的結果,他知道這事原本是李學之牽頭搞的,肯定會要深挖窮追,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把李學之調開,不讓他參與到此事中。于是連夜張云生召來王金龍,利用儲備棉為借口支走了李學之。
他在辦公室等著易立宏,每次有什么決定或是行動,他總要聽聽易立宏的建議,他對易立宏很是倚重,畢竟老易也是老黃縣人,兩人私交也不錯,兩人的即得利益更是把他們緊密聯系了在一起!
易立宏依舊是很快就到了辦公室,看著他氣喘吁吁地模樣,張云生拍了拍他的肩膀,兩人并肩坐在一起,小孟端杯茶放在易立宏面前,禮貌地笑笑,又不吭氣地退了出去。易立宏笑著說:“老張,你看這小孟還真的個懂事的孩子啊!”
張云生笑了笑說:“是啊,是個有前途的小伙子,想把他放下去可又一時找不到接替他的人,只好再委屈他多搞一段時間了。”說著把李學之帶來的材料放在易立宏手里。
易立宏笑著說:“老張,該放就放,莫耽誤他了,培養好了以后興許用得上......”可看著手里的材料,他嘴角的笑容漸漸凝固了,很快臉色凝重起來,說:“這東西是誰搞出來的?”
張云生說:“還有誰?!李學之唄,除了那死腦筋的家伙,誰還搞這些名堂?”
易立宏抖了抖手中的材料,憂慮地說:“水泥廠遲早是麻煩事。其實說到底咱們也讓那幫兔崽子給糊弄了!就他們那點點錢物,我們犯得著跟他們頂大梁么?”
張云生一手橫在胸前,一手抵著胳膊托著腮幫子說:“我們是犯不著幫那幫家伙扛,可現在如果讓李學之來搞,我情愿來扛著,不能再讓李學之利用反腐倡廉來撈政治資本了。”他說著呼地站起來,急速地踱了幾步,堅定地說:“老易,現在李學之在很多基層黨員干部和群眾百姓中聲望太高了,我怕他真要登高一呼,群起策擁,到那時候我們就被動了,絕對不能讓他再搞下去!”
易立宏深有同感,點點頭說:“是啊,你不覺得他被省里樹為廉潔模范干部就很蹊蹺嗎?我已經打聽到為李學之整理材料的就是省委副書記金永貴的紀委辦公室副主任邵勇。更為有趣的是,李學之的老婆何麗最近提撥了,成了市中級法院經濟庭的庭長,也是那金書記的意思,傳言他們之間的關系不一般啊!”
張云生一楞,喃喃地說:“我說這李學之這么有恃無恐,原來上面有大樹撐起的啊!”
易立宏艱難地笑了笑說:“只是傳言罷了,不過那何麗可是漂亮得很啊,難不成是......”
張云生沖著易立宏曖mei地一笑說:“難不成是有一腿?”
易立宏說:“我就是擔心有一腿,真要那么回事,我看咱還真動不得李學之。那要是枕頭風一吹,咱可就遭殃了。”
張云生點燃一支煙,指了指那材料說:“別說遠了,就這檔子事得趕緊動起來,可不能再搞出什么事端來。我的意思是讓我們信得過的人去辦,叫那幫有問題的家伙有多遠躲多遠,至少在換屆前不能出事!”
易立宏點點頭說:“只好這樣了,常委會是開不成了,老吳住院,張成庚去了市人武部,總工會老姚去了兄弟縣考察,李學之也不在家,你就主持個書記會吧,這樣也合情合理。只是林強那里要做點工作,畢竟他可什么好處也沒撈到。只怕不甘心當槍使。”
張云生笑著說:“好辦,我就不信他不買我老張的帳!昨天他還在我面前嘮叨經費緊張,咱給他撥一筆款子,不就結了嗎!還有今天愛民村的事有好戲看了,那姓景的支書讓李學之給免了,村里人鬧得不可開交,我叫向勝利把鬧事的人都給抓進了派出所,不過是用李學之的名義。哈哈!”
易立宏一聽也樂了,說:“也好,看李學之一副全心全意為人民的嘴臉怎么收場!”
李學之在睡夢中沒刺耳的電話鈴聲吵醒,他一激靈彈了起來,抓住了話筒喂了一聲。
電話那頭響起了馬副縣長一貫不急不慢地聲音:“李縣長,我是馬嘯民啊,愛民村的事大體穩定了局面,我和張主任還有河堰鄉的書記鄉長做了大量的調解工作,基本上村民們情緒穩定了。準備從明天繼續完成上繳提留任務。李縣長你就安心在省里辦事,家里就不要天掛牽了。”
李學著這才安心,高興地說:“馬副縣長啊,辛苦你們了,只要能穩定民心,你們的任務就算圓滿完成了。我也就放心了,張主任在你身邊嗎?我想跟他說幾句。”
馬副縣長說:“老張回城了,事處理完了他就回了,說是家里有事。我還在河堰的,我會繼續關注事態的發展,及時跟你匯報嘛!”
李學之笑著說:“有你坐鎮,我還有什么不放心呢!那就這樣吧。”去了心事,李學之情緒好了很多,看看表已經五點半了,省纖維檢驗所的人該來了吧。
(本文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