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華雖然跟眾人一直在談笑風聲,卻時不時冷眼注視著李學之的情況,發現李學之并沒有因為被人冷落而表現出失落,可很明顯他不能融合到這圈子里來,他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愿意與人虛與蛇委,在吵鬧聲中他居然似乎在思考著什么?魏華暗暗笑了笑。
王金龍喜笑顏開,難得這次如此順利地得到貸款,一得意說話也亂了章法:“今天幸虧得魏秘書面子大呀!今后到市里跑貸款就全權請魏秘書代理好了。哈哈!”
許副行長眼里厲光一閃,眼睛迅速瞇了起來,但仍舊笑嘻嘻的,旁邊的錢科長察覺到許老板神情有變,立馬把手里的茶杯一墩,半真半假地說:“王總,你要搞清楚,魏秘書可不是你棉麻的秘書,你說話要注意點嘛,你們黃縣的李縣長都沒表態,那里輪到你喲!”
王金龍其實說完就暗暗后悔,聽得錢科長這么一逼,急忙轉口風道:“哈哈!魏秘書是全權大使,我就做好他的后勤工作嘛。為了支持黃縣的棉花企業,我相信李縣長肯定會親自主持大局的,是不是啊,李縣長!”又忙跟李學之帶高帽子!
在場的人都被王金龍的隨機應變逗樂了,李學之喝了口茶說:“今天之所以陪同王經理到市農發行來就是想讓棉農盡快把籽棉賣了,把現票子裝在兜里才心里塌實嘛。當然更得感激市行和縣行的領導們對黃縣的大力支持。等會吃飯的時候,我要多敬許副行長、錢科長、孫科長還有咱黃縣的周行長幾杯呢!”
王金龍很感激李學之幫他解圍,說:“今天我給諸位領導倒酒!一醉方休!”
可那錢科長仍舊不依不饒:“看看,錢到手就開始擺闊了吧?王總,你縣有幾億的貸款余額,什么時候了帳啊?反正王總是拿國家的錢財請客,他自己又不損失什么。當然這樣咯!”一副廉明清正的神情。
這下把王金龍噎得半死,心里大罵姓錢的不是玩意,收禮、吃喝玩樂比誰都兇,媽的說話也這樣沖!尷尬地笑著卻不好說什么,只得求助般地望著李學之。
李學之故意嚴肅地說:“王經理啊,你看看市行的錢科長多么關心國家的錢財!雖然棉麻公司主要是政策性虧損,但大手大腳也是你們的缺點呀!既然已經是虧損企業,那就得開源節流,從節約每一分錢開始!杜絕鋪張浪費。”
又轉臉對著許副行長說:“錢科長批評得很對,我這個做縣長的沒有管理好,我改正!我們再也不能拿著國家的貸款揮霍了。可今天許副行長大力支持我們黃縣,這飯我一定要請您吃的,本來王金龍要安排大擺筵席,我現在決定:一切從節約出發,只要吃好吃飽就行。許副行長,你認為呢?”
許副行長一時弄不明白李學之的意思,含糊地點了點頭恩了一聲,李學之見他點了頭,沖王金龍說:“既然這樣,你就去安排,這里有八個人,按照每人四十元的標準點菜,結帳時我跟你一起去!快去!”
王金龍有點傻眼,他搞不清真假了:要知道這包廂費都是八百元呀,三百多元錢怎么吃飯喲!茫然地看著李學之。
李學之用腳尖踢了踢王金龍說:“發什么楞呀,快去快去!”
王金龍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強忍住了笑。低著頭一路小跑出了包廂。
許副行長詫異地望著他們兩人的表演,直到王金龍出了門才明白是來真格的!他回眼看著李學之,李學之眼里滿是誠意,不象是調侃賣傻,心想:這個黃縣的縣長是怎么了?難道開玩笑的話他也聽不出來?哼,不管他玩什么,叫我吃四十元的標準我可沒胃口,我走人!他主意拿定,沖身邊的孫科長使了下眼色,那孫科長立即明白了意思,借口去衛生間出了門。
許副行長似笑非笑地說:“李縣長不用自我批評了,很少有干部象李縣長這樣敢于承認錯誤了的。魏華呀,你的領導很有水平,要好好跟著李縣長學啊!”魏華也是強忍著笑,很誠懇地說:“許老板的教誨,不敢不從。”
這時許副行長的手機響了起來,他裝模做樣地哼哈了幾句,滿臉歉意地說:“哎呀,行里打電話來說,省行來了個副總,叫我去陪。本來是我要請小魏吃飯的,這樣一來就不行了。下次我再專門請你吃飯!老周也跟我走,一起陪領導去!”說著站起來,做勢要走。
李學之站起來跟他握手道別:“既然許副行長來了領導,我就不強留,我們來送送許行長。”
許副行長點了點頭,邁著四方步出了銷金窟,錢科長隨后,門口遇上了孫科長,幾人把他們送上了車,直到他們的奧迪絕塵而去,才發出了歡快地笑聲。李學之卻是笑不出來的。
魏華笑著說:“李縣長好計謀啊!他們可是吃了個暗虧喲!”
王金龍說:“哼,平日里山珍海味吃慣了,四十元一個人的標準他們可不干喲。太掉價了嘛!李縣長給我出了口氣,痛快呀!只可憐了老周,被他們抓了去買單了。”
李學之沖著王金龍哼了一聲說:“我不是給你出氣,是你們棉麻公司要下大決心節約!”
見魏民滿臉是笑地站在旁邊,李學之說:“魏老板,對不起了,不能跟你捧場了,魏華,你就陪你哥哥吃飯,我和王總去其他地方隨便吃點。”
魏民雖然不喜李學之的迂腐固執,可還是有點感動,就說:“李縣長就見外了吧。沒必要再找其他地方吃飯了,就按你的意思四十元一人的標準弄,不過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吃。”
王金龍嘴巴一撇說:“魏大老板就莫寒磣李縣長了,四十元一個的人連包廂費都不夠!”
魏民哈哈笑了起來:“我是這里的老板,不計算包廂費嘛,你們不是請我吃飯了嗎?李縣長請進,魏華,請李縣長進去嘛。”
魏華懇切地說:“進去一起吃飯吧,就當是朋友一起聚會也好啊。”
李學之看著魏民,只見他也很熱切地說:“是啊,上次是我魯蠻,惹得李縣長不愉快,今天我沒把自己當什么狗屁老板,我只是魏華的大哥而已。”
李學之暗嘆了一聲,說:“既然這樣,就打擾了。”
魏民沒把眾人再領進包廂,在二樓大廳較僻靜的地方坐了下來,大廳的經理很是驚訝,魏老板居然在大廳陪客人吃飯,他急忙親自前去招呼。魏民把大廳經理拉到一邊嘀咕了一會兒,那經理詫異地望了望就坐的幾人后匆匆離去。不時有客人過來跟魏民打招呼,甚至是請魏民一起吃飯,而他都委婉地拒絕了。
李學之喝著小瓷壺倒出的茶,笑著說:“我看這普通茶葉沖泡后的味道也還蠻香的,至少喝了后心里塌實啊!”
王金龍尷尬地說:“是啊,是啊!”高興過后他又開始了擔憂,苦著臉說:“李縣長,今天這么一鬧,只怕到手的鴨子會飛了喲。市行那幫人可是出了名的翻臉不認人啊!”
李學之嘆了口氣說:“今天我耍了回小聰明,倒是得罪了他們。我就是痛恨他們吃了香的拿了厚的,得了便宜還賣乖!你看看他們的話說得好在情在理,似乎是下面找他們辦事的人拉攏腐蝕了他們一樣。”
王金龍咕地喝了口茶,抱著腦殼呻吟起來:“哎喲,我也是貪圖一時解氣,到頭來還不是自己要去再求人!得罪人一句話,交個朋友難嘍!”
魏華說:“我看那許老板似乎還真會給我面子,答應了就不得反悔吧。”
李學之悶悶地道:“這次給了你面子,那后期的棉花收購資金呢?還有以后呢?總不能真的要你當全權代理吧?”
魏華輕笑了一聲說:“只要貸款能順利到位,我就當了這代理吧。”
王金龍這才放松下來,感激地說:“魏華,那你就幫了棉麻的大忙了!”這王金龍說話開始注意用詞了,生怕說幫了他自己的忙惹魏華不高興,忙把公司的大旗拉上了。他也明白為什么棉麻虧得這樣慘他還能在縣里受到重視,原因就是棉麻公司年年可以搞到巨額貸款,這些錢可以穩定縣委縣政府財政緊張造成的種種不安。他也知道一但國家停止了專項貸款,他就什么也不是了,棉麻公司也就得關門大吉!所以為了盡快搞到貸款,他不息重金來聯絡縣農發行和市農發行的關系,齷齪氣受了不少,可被有錢帶來的好處遠遠抵消了。
李學之點了點頭說:“只要能讓收購資金到位,魏華你就多辛苦了。”說完這話,李學之只覺得滿口苦澀,心里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魏民用一塊絲巾仔細地擦拭著手指上的大鉆戒,緩緩地說:“魏華呀,這許老板可不是你想象中那樣的喲,雖然他看在老爸和我的面子上能給你三分薄面,可底下的工夫還得做細啊。王總可不能等著貸款會從天而來喲。”
吃了定心丸的王金龍恢復了好情緒,笑嘻嘻地問魏民:“那是,那是。開始我就說了的,我是后勤官,絕對保障有力!魏老板,我還真想不明白,在你的地面四十元一個的人會有什么東西吃呢?我可是胃口很大的人咯。”
給王金龍開車的司機也是一臉期待。莫看他這司機,跟老總開了幾年車,也算是開了眼界的人了。
魏民瞥了他一眼,說:“你說四十元錢買米煮的飯能不能把你吃飽呀?”
王金龍一楞,隨后笑道:“嘿,魏老板還真幽默,看來你是要保密了,我也不多嘴問了。”
一會兒在大廳經理的帶領下,幾個服務員把飯菜端上了桌,居然有五菜一湯。魏民呵呵笑著說:“李縣長,請吃飯,這些菜按照你定的標準沒有超出,米飯隨便吃,不另計費了。”
李學之仔細看桌上的菜:一盤西芹炒肉,一盤煎青魚塊,一盤小炒牛肉,一盤蠔油生菜,一盤虎皮青椒,湯則是一大盆白蘿卜、胡蘿卜燉排骨。不禁呵呵一笑,說:“五人兩百元吃這么多菜,還算是劃算!畢竟這里是豪華餐廳嘛!大家一起來。”
王金龍和司機都有點吃驚,說:“魏老板,你這紫東來還有這樣的便宜菜啊!也是你那一級、特級大廚弄出來的?”
魏民端著飯碗正要把一坨青魚塊塞嘴巴里,聽他一問,撲哧地笑了起來說:“你想得美,一級、特級大廚不會弄這樣的小菜的!這是職員餐廳里的菜,不過是單獨炒出來的,所以要貴點,如果去吃份飯更便宜。”
李學之吃了幾口菜連連說:“呵呵,味道不錯,你們這里的職員都好口福啊!”
那司機在一邊嘀咕道:“味道是不錯,可這幾樣菜要兩百,也忒貴了點吧?要在外面小店里,也就不到一百吧!”
王金龍連忙搪了他一下,悄聲說:“吃你的,多什么嘴!”
魏民死盯了那司機一眼,唬得那司機脖子一縮,低頭吃菜去了。
李學之吃得很香,畢竟又給棉麻公司省了點招待應酬費,天知道在銷金窟里要花多少錢呢!
魏華有點挑食,只吃魚不吃肉,魏民好象也喜歡吃魚,兩兄弟的筷子都快打架了!魏華瞅準了一塊背脊肉厚的魚塊正要夾起,哪知道魏民從旁邊風馳電掣般閃進來搶先夾了去,一把塞進嘴巴,還得意地瞇縫著眼睛品嘗起來,魏華有點氣憤,正要責怪哥哥,忽想到旁邊還有外人,硬生生咽下了這口氣。
這都讓李學之看在眼里,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而且越想越好笑,都快喘不過氣來了,說:“你們哥倆還真逗,吃塊魚還搶!魏老板,搶你弟弟的菜,可有失大老板的身份哦!呵呵。”
魏民也跟著笑起來說:“什么大老板身份,我不是說了嘛,我現在只是魏華他大哥嘛!打小他就愛跟我搶菜,以前家里苦,我都讓著他,隨便他怎么搶,我反正裝著搶不過他。現在日子好過了,我再也不會讓著他了,也讓他知道大哥搶菜的厲害!”他的眼睛一直滿含情意地望著弟弟,說著說著竟然眼眶都紅了。
魏華也是滿臉微笑地望著哥哥,漸漸眼里充滿了淚花,假做蠻橫地說:“那咱們哥倆再比過!我可是練過手法的喲!”說著淚珠兒還是滾了下來。
魏民到底是老江湖,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情緒,哈哈笑著說:“那就再叫一盤來,咱們比劃!”
王金龍被他們的兄弟情深感動了,眨巴眨巴眼睛說:“你看今天這頓飯吃得,我怎么就覺得比那幾千塊一桌的飯菜還香呢!”
司機又嘀咕著:“那當然咯,這雖然菜簡單,可人不同啊,一不要刻意奉承,二不要見機行事,三不要勾心斗角。在才是吃飯嘛!”
王金龍好不容易蘊釀起來的感情被他一下說沒了,氣惱地說:“就你懂!吃你的飯吧!”也死盯了他一眼,唬地那司機脖子又一縮,低頭吃飯去了,只是心里還在嘀咕:今天我犯了什么沖?老是不讓我說話!
李學之對著魏民說:“魏華跟我提過他小時候的遭遇,很凄涼很悲慘。幸虧黨的政策好,才讓你父親得到了成功,你們才脫離了苦難啊!”他心念一轉,又繼續說:“魏華說小時候最服氣,有你的保護他才覺得安全。你看魏華長大了,讀了大學,進入了政府機關,風華正茂。可你還是他的哥哥,他還是需要你的愛護啊!而你也不愿意失去保護愛護弟弟的機會吧。”
魏民聽得心里一陣不爽:憑什么說我會失去保護弟弟的機會啊!正要翻臉,發現魏華正全神地望著自己,那眼光里包含了太多的眷念太多的期盼,一時間饒他是鐵石心腸也變繞指柔鋼,他輕聲說:“小弟,大哥肯定會保護你一生一世!”
魏華明白李學之借機用他們的兄弟情誼來委婉規勸大哥,見大哥真情流露,也深情地說:“是啊,我真希望永遠能和大哥一起吃飯搶菜的。”
這時遠遠走過來一人,看著桌子上的飯菜,夸張地說:“觀音姐姐快來救命!魏民是不是破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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