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五章禁門之變日月風華第一一六五章禁門之變朱紅色的皇城城門緩緩打開,群臣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
很快,便見到里面火光沖天,亮如白晝,隨著城門完全敞開,眾人卻是看到,宮門之后,卻是密密麻麻的身影,整齊有序地列成隊形,清一色都是宮中的太監。
每一排至少也有二十多名太監,列隊整齊,少說也有上百人之眾,其中一部分太監手舉火把,將丹鳳門內外照的亮如白晝,更多的太監卻都是手持一根木杖,那正是經常用來杖刑的木杖。
宮門后突然出現一群手持木杖的太監,群臣都是駭然,不少人已經知道大事不妙。
卻見得宮墻之上的田騰高聲道:“深受皇恩,不思為國盡忠,聚眾于皇城,居心叵測。”隨即聲音厲然,喝道:“將他們驅趕離去。”
一眾太監得到田騰的吩咐,立時都是呼叫起來,上百名太監已經抓緊手中的木杖,如同一群瘋狗一般,從宮門之內潮水般沖出來。
宮門外六七十名官員都是目瞪口呆。
自大唐立國至今,雖然京都風起云涌,各種變故叢生,圣人登基之后,刑部盧俊忠甚至一度將京都變成血流成河的人間煉獄,可是卻從來沒有發生過大批太監對朝廷重臣發起攻擊的事例。
大唐的宮廷宦官雖然也曾不乏出現過對皇帝頗有影響力的人物,但歷代皇帝對宮中太監那是既用之也防之,就是擔心宦官權勢太盛,為禍朝綱,是以直到當今圣人登基之前,大唐的宦官勢力一直都無法與朝臣勢力相抗。
雖然當今圣人重用宦官,宦官如今的勢力是整個大唐立國后最強盛時期,但即使如此,宦官也都是盡力避免與朝臣們發生沖突。
如今一大群宮中太監揮舞著執刑的刑杖沖向數十名朝臣,這當然是匪夷所思之事,不但其他官員,便是老國相夏侯元稹也是一臉駭然,顯然沒有想到事態竟然會發展到如此地步。
“保護國相!”兵部尚書竇蚡就在夏侯元稹身后幾步之遙,他好歹也是行伍出身,比之其他大部分文官還是反應快了許多,一個箭步沖上前去,護在了夏侯元稹身前,隨即又有兩名官員也是奮勇沖上前去,幾人將老國相團團護在中間。
只是沖過來的太監們卻并不對夏侯元稹下手,直接從他兩邊沖過去,揮舞手中的木杖,劈頭蓋臉直往眾官員打了過去,下手毫不留情,就似乎這些朝廷大臣只不過是任人欺辱的街邊乞丐一般。
木杖狠狠砸下,有的官員被砸中腦袋,立時頭破血流,有人被打在肩頭,承受不住,肩骨立時被打的脫臼,一時間場面混亂一片,呼喝聲、斥責聲和慘叫聲混在一起,亂作一團。
有少數官員見情勢不妙,轉身便跑,可是沒跑出幾步,就被太監追上,從背后掄起木杖就是一通打。
宮墻之上的田騰背負雙手,唇角帶著冷笑,守衛在上面的龍鱗禁衛卻宛若雕像一般,視若無睹。
宮中太監素來就被飽讀詩書的官員們瞧不起,視為無根之奴,即使面子上對宮中一些太監顯露笑臉,但太監們心里都知道,這些官員根本不可能將自己視作常人。
他們骨子里對這些朝臣也都是心存嫉恨,如今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痛打這群自視甚高的官員,自然不會錯過機會,出手根本不分輕重,只要看到穿著官袍,也不管是哪個衙門是何身份,揮起木杖便打,甚至根本不在意官員的死活。
唯獨夏侯元稹安然無恙,那三名護著他的官員也因此而免去被杖打。
“住手!”夏侯元稹震驚不已,但看到幾十名官員就像囚犯一樣被杖打,一個個鬼哭狼嚎狼狽不堪,立時大聲吼道:“你們是要造反,都住手,這都是朝堂重臣,你們怎敢如此?”
只是這群太監根本不理會這位朝堂首輔之臣的叫喊。
夏侯元稹喊得聲嘶力竭,場面非但沒有絲毫的收斂,不少大臣甚至被打的口吐鮮血,有幾人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也不知道是昏死過去還是真的被打死,地上散落著官員的冠帽,被踩踏的破爛不堪。
“瘋了,他們.....他們瘋了!”兵部尚書竇蚡也是上過戰場的人,成千上萬兵馬沖殺血拼,他見得多了,比起疆場的慘烈廝殺,其實眼前這一幕遠遠比不得戰場上血腥。
可是對竇蚡來說,這是他一生從不曾想過的場面,眼前的場景,遠比戰場上尸橫遍野要驚心動魄得多。
他一臉慘白,口中嘟囔著,身體竟是微微發抖。
如果發生非常之事,老國相代表的中書省下達命令,竇蚡身為兵部尚書,完全可以調動京都的兵馬平亂。
三千龍鱗禁衛軍歸屬于澹臺懸夜統領,衛戍皇城,直接聽命于圣人,即使是兵部也無法調動。
但京都有九門衛署,九門衛署掌管京都武衛營五千兵馬,而九門衛署隸屬于南院,雖說南院在以梁國公太史弘為首的軍方控制中,可若是中書省有公函,再加上兵部的調令,卻也完全可以讓南院調派武衛營平亂。
除此之外,中書省也可以調動京都府、刑部、大理寺等衙門的兵馬,三法司衙門的衙差集結起來,那也有上千之眾。
但現在肯定是來不及。
國相和兵部尚書都被困在這里,根本不可能調動兵馬前來保護群臣,沒有中書省和兵部的調令,除了龍鱗禁衛軍,沒有任何一支兵馬在沒有接到命令的情況下敢靠近宮門,即使他們獲悉這里發生的一切,也不敢輕舉妄動。
龍鱗禁衛軍冷眼旁觀,肯定是與這群太監是一伙。
其實竇蚡心中也清楚,即使此刻自己不在這里,是否有膽量真的敢調兵前來宮門外?
皇城是由龍鱗禁衛軍衛戍,其他各路兵馬一旦調兵靠近過來,立時就會被扣上兵變謀反之罪,那是誅家滅族之罪,沒有任何一個將領有膽量領兵前來。
即使真的有膽大包天的將領敢帶兵過來,又能以什么罪名?
平叛?
誰是叛軍?宮里的這群太監?
沒有圣人的旨意,誰能將宮中太監定為叛軍?
竇蚡明白這個道理,老謀深算的國相自然更加明白,知道絕不可能有兵馬前來增援保護,看這些太監的架勢,根本沒有停手的打算,曉得如果繼續留在這里,只怕真的會出人命,只能沖著宮墻之上的田騰厲聲道:“田騰,你讓他們住手,老夫會讓大家離開這里。真要是鬧出人命,你擔待得起嗎?”
田騰卻似乎沒有聽見一般。
畢竟場面一片混亂,呵斥和慘叫聲響成一片,夏侯元稹雖然竭力喊叫,上面也未必聽得見。
“走,都走!”夏侯元稹這一生從沒有感覺到現在這樣的無力,向官員們揮手道:“大家都走,先離開這里。”
今日是他這位首輔老臣領著官員們前來宮門外,本是想給予宮內壓力,即使見不到皇帝本人,也要弄清楚宮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這些官員幾乎都是朝堂重臣,即使是皇帝,也不可能視若無睹,面對這么多臣子的請見無動于衷。
但這結局卻是夏侯元稹萬萬沒有想到。
如果真的有人被杖斃在宮門外,這群太監固然人人痛罵,但官員聚眾是因自己而起,到時候自己肯定也要承擔不小的責任,至少這些官員的家屬都會覺得國相脫不了干系。
許多官員早已經經受不住,紛紛往南退,其他人見狀,知道若是不退,今日只怕真的要將性命丟在這里,幾十名官員一邊被太監們杖打,一邊后退,不敢再停留在宮門外。
太監們卻是不依不饒,硬是追打了兩三里地,將官員們遠遠驅離出丹鳳門外,這才作罷。
夜風呼呼,寒氣刺骨。
丹鳳門外的地面上,幾十頂冠帽隨風滾動,許多被撕扯下來的官袍衣襟散落一地,地面上斑斑血跡更是觸目驚心,三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官員硬是被太監們拖拽著拉出幾里外。
待得追趕的太監們回來,夏侯元稹和護著他的三名官員依然在宮門外,不過這些太監自然沒有對國相動手,一個個亢奮不已地從夏侯元稹身邊走過,大部分太監根本不看這位老國相,有幾人瞥向夏侯元稹,眼眸之中竟然顯出嘲弄之色。
有人吩咐幾名太監收拾一下地面,幾名太監將散落在地上的冠帽和衣襟碎片都拾了起來,至于地面上的斑斑血跡,一時間卻還是根本無法收拾。
待得所有太監都進了丹鳳門,宮門才緩緩閉上。
夏侯元稹此時卻反倒冷靜下來,抬頭望著田騰,緩緩道:“宮門外杖打群臣,大唐立國至今,從無有過之事,即使翻遍史書,也是聞所未聞。田騰,今日之事,罄竹難書,這絕非圣人的旨意。”
“老國相,天很晚了,別受涼。”田騰平靜道:“回去早些歇著吧。”轉身便要走,卻聽得夏侯元稹聲音傳來:“田騰,你和身后那些人,多多保重,好自為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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