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可敵國

第八十九章 神通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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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嚴刑峻法、厲行節儉,法度之嚴、官員待遇之低,都是前所未有的。

而且朱元璋的法律不是擺設,犯了事兒他真弄你,不會因為你是讀書人就網開一面。

因為朱老板是苦哈哈的窮人出身,知道老百姓過什么日子。他給官員的待遇還是比老百姓的日子舒服多了。

還嫌待遇低,規矩多,那你就別干啊。伱不干有的是人搶著干!

此外朱老板因為沒什么文化,從年輕就受盡了讀書人的歧視,所以他骨子里就反感讀書人。

哪怕他已經成為一方諸侯,甚至當了皇帝后,依然覺著他們瞅準機會就要諷刺自己。

所以讀書人在他手底下很難混,整日里捧著卵子過河,還要動輒得咎。

最讓他們難以接受的是,朱元璋居然砍斷了讀書人的通天橋——洪武六年,他以科舉所得之士,皆是缺乏實際任事能力的書呆子為由,停掉了延續七百多年的科舉!改為地方舉薦和國子監自己培養實用人才。

這不啻于刨了讀書人的命根子,天下讀書人哪個不對朱元璋恨得牙根癢癢?

尤其是壟斷了全國文化資源,幾乎包圓了開國前三次科舉的浙江文人。

種種情由之下,他們很自然的便紛紛懷念起張士誠來……

這下老朱哪能受得了?認為浙東文人養不熟,便借著魏觀案殺雞儆猴,將帶頭懷念的張士誠的高啟判處腰斬!

讀書人沒想到朱老板當了皇帝,還敢對江南第一才子下手這么狠。一時間,江南文人噤若寒蟬,但凡跟張士誠沾過邊兒的,無不人人自危。

像羅貫中、施耐庵這種給張士誠當過幕僚的,當然沒人敢跟他們扯上關系了。還給他們出書?

那不‘秦武王耍鼎——活膩了’嗎?

小酒館單間中。

大近視羅貫中終于放棄了用筷子,伸手抓了一把蠶豆,送一枚到口中吃下。這才舒了口氣道:

“其實不是我去找你師父的。羅某半生畸零,對家人虧欠良多,但從來沒有對不起過朋友。”

韓宜可點點頭,這一點他相信。不然他也不會冒著干系來見羅貫中。

“當初把書稿送給你師父,幾年杳無回音,我就不抱什么希望了。”羅貫中接著淡淡道:“誰知,正月底,我忽然收到你師父的信,邀我進京一晤。”

“是我師父請先生去的?”韓宜可吃驚不小,這二年劉伯溫閉門謝客,就連他這個昔日的學生都不許上門,以至于都沒人知道他們的關系。

怎么就忽然大轉彎了?

“是,他跟我保證,只要幫你搞掂這邊的事情,就幫我出書。”羅貫中點點頭道。

“我有什么需要幫忙的?”韓宜可笑道。

“五位殿下在你縣里,你不需要幫忙?”羅貫中連珠炮似的問道:“明教在鳳陽死灰復燃,你不需要幫忙?江南移民和修中都的民夫沸反盈天,你不需要幫忙?”

“什么五位殿下?”韓宜可下意識裝糊涂。

“洪灝,洪檳、洪基、洪焐、洪鍔。”羅貫中報出五個讓韓宜可頭皮發炸的名字,還饒有興趣的評價道:

“洪,應該是朱洪武的洪,也可能是朱者紅也,這姓還行。這起名的一看就沒啥文化了,為了湊出五行生編硬湊。”

“當然也不是完全硬湊,秦王封在西安,簡稱鎬,所以他叫洪灝;晉王封在太原,簡稱并,所以他叫洪檳;燕王封在北平,簡稱薊,所以叫洪基;楚王封在武昌,簡稱鄂,所以他叫洪鍔。”

羅貫中說完,感覺漏了一個,頓了一會才補充道:“哦對了,還有個吳王。他封在蘇州,簡稱吳,所以叫洪焐……呵呵,洪焐洪武,就像他的封號一樣亂來。”

“……”韓宜可徹底相信,他是師父請來的了。不然別的還好說,怎么可能連五位殿下在臨淮,還有他們的化名這種最高機密都知道呢。

見韓宜可面色數變,羅貫中又揶揄一笑道:“伯時,你坐在個隨時會把你崩到天上的炮口上,還裝著若無其事,這份腚力還真讓愚兄自愧不如。”

“我怎么就不能裝著若無其事?”韓宜可強笑一聲道:“你說的那些麻煩事兒,都發生在中都城,在鳳陽縣,跟我二十里外的臨淮縣有什么關系?”

“朱洪武給你密奏之權,你就這么消極的嗎?”羅貫中霧里看花的瞅著他,又拋出一記殺手锏道:

“你老師還讓我告訴你,下個月,朱洪武就要正式下詔,宣布全國廢金銀,用紙鈔了,所有人都必須在指定時間內,將所持金銀兌換成紙鈔。這件事上,你們臨淮縣總沒法獨善其身了吧?”

“這么快嗎?”韓宜可倒吸口冷氣。

他自然知道,朝廷去年就設置了寶鈔提舉司,為發行寶鈔做準備了。但當時朝野普遍認為,茲事體大,必須慎之又慎。畢竟元末濫發紙幣造成的惡果,所有人都切身體會過。

按照皇帝治國嚴謹的作風,肯定要先試行再修改,真要施行怎么也得幾年后了。怎么這才轉過年來就要在全國推行了?

“那可不。面額自一百文至一貫,共六種。一貫換銅錢一千文或白銀一兩,四貫換黃金一兩。”羅貫中笑道:“也就是說,朝廷要拿一張紙錢,換你手中一兩銀子;拿四張,就要換你一兩金子。”

“這,這不是……”韓宜可硬生生把‘瞎胡鬧’三個字咽了回去,改口道:“八成會出亂子的。”

“別處亂不亂我不知道,但鳳陽肯定亂!”羅貫中幸災樂禍的笑道:“那些被強遷來的江南富戶,可是把家里的宅子田產,全都換成了金銀。現在朱洪武又要把他們的金銀變成紙,嘖嘖,這可真是剝皮吃肉還要敲骨吸髓了……”

再看韓宜可,已經冷汗津津了,在那一杯接一杯不停喝酒。

“我知道你有顧慮,要為五位殿下的安全負責;手里沒有鐵證,怕再給關到大牢里去;覺得就算有證據,也肯定贏不了韓國公那幫人……”羅貫中先體諒了他幾句,然后話鋒一轉,一字一頓:

“可你真能硬下心來,什么都不做?干等著最后一起同歸于盡?”

“我沒法視若無睹……”韓宜可痛苦的搖搖頭道:“但事情太大了,我一個人實在頂不住啊。”

“誰讓你一個人頂了?再說天塌下來個高的頂著,你縣里不是有五位親王嗎?干嘛不不引導著他們發現真相呢?”羅貫中給他出主意道。

“這……”韓宜可明顯意動,其實他不是沒想過這法子,但不敢。

“萬一哪位殿下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辦?我全家都不夠賠的。”

“怕什么,朱洪武讓他們白龍魚服,到民間歷練。就做好了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準備。”羅貫中卻很替朱元璋看得開。

“你不是唯恐天下不亂?”韓宜可狐疑的看著他,懷疑這廝沒安好心。

“我還不至于那么陰暗。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既然天命歸于朱洪武,我也不希望天下再分了,那樣老百姓又要遭罪了。”羅貫中淡淡道。

“唉,讓我好好想想……”韓宜可陷入了糾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