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晚妝當天就直赴金陵,本該覺得自己留在唐家已經完全沒有意義的趙長河此番卻沒有像以前那樣急著要走。
相反很安靜地留在客院,把之前給思思的那套劍譜另外寫了一份,準備交給唐不器。
仿佛外面的風風雨雨根本不存在一樣。
說來再寫一份劍譜這事做得不但不嫌煩,反倒還有點想笑。
和唐不器一樣,本以為唐晚妝滿腦子全是公事,簡直不像個真實的人。可最終發現,她其實也是會為自己家里做些小打算的,那只存在于固有印象中的圣人牌坊忽然塌了,可卻沒有什么坍塌感,反覺得人本該如此,這才是人。
就像夜里的手臂交纏,如此真實且柔軟,從天書境中的虛幻走了出來,凝實在面前。
于是“唐首座”成了唐晚妝。
寫劍譜無異于再熟悉了一遍劍法,同時也是再靜了一遍心。
白天寫劍譜,晚上就在天書的輔助之下學習唐晚妝交付的“水中映月”心法與“踏水凌波”輕功。
這心法不是讓人修煉內力的,是一種輔助功法,就像很多故事中的“冰心訣”這類的玩意,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而“水中映月”不僅僅是凝神靜心屏除雜念的效果,它有點像是當初岳紅翎教過的怎么利用五感去觀察感知周圍狀況的升級版,周遭一切細微變故,由五感至內心,破除虛妄,映照心田,直堪本質。
這對于戰斗極為有利,至少不怕虛招或幻象的侵襲,可以最準確地找到適宜的方案。
所以修行它的前提,當然是靜下來,慢下來,去觀察周圍的一切,去體驗音樂的洗滌,去領略太湖的美。毛毛躁躁只知道打打殺殺的心靈,如何去感受這樣的意?
為什么“踏水凌波”的輕功必須有了這心法打底才能用?
無非是周遭一切空氣流轉、水之輕重,一眼勘破,加以利用。
這已經涉及到了對天地的認知、如何去利用天地,而不僅僅是自我修行的問題。血神教的“踏血無痕”與之相比,那簡直不是一個檔次的東西。
或許天下之功殊途同歸,岳紅翎也必有一套類似的東西,只不過那時候的自己水平實在不夠,五感都還不夠靈敏,又憑什么跳過五感直入心靈?
其實現在都不太夠,趙長河很懷疑這玩意還是必須開啟秘藏之后才最適配,畢竟這東西有點接近于“靈覺”“神識”之類的概念了。地榜第三給的東西,豈是開玩笑的……
對于現在來說,最有效的還是凝神之用,可以穩固靈臺,不為心魔所侵。
于是那顆原本雞肋的血戾珠子便可以派上用場。
在唐家再度白吃了三天的飯,把“如月映水”的心法徹底吃透,趙長河終于取出了那枚一直丟在角落理都沒理的珠子,開始了停滯已久的血煞功修行。
血煞功的修煉和其他功法最顯著的區別就是它不僅需要能量養分,還需要煞氣,沒了最核心的血煞之氣,血煞功也就失去了它超越其他功法的威力。
能量養分這玩意,到了現在的層面大家都差不多,吃好喝好、搭配一些輔助藥物也就是了,除非你狗屎運有什么天材地寶,否則誰都很難在這方面有什么特殊奔頭。
畢竟大家所見基本都還只是凡間之物,最多比比誰家的藥好一點,如今趙長河在這方面已經差不多頂格了——這也是他腆著臉沒有堅決否認皇子身份的原因,也是當初遲遲認為對他有用的“造化”,窮文富武,沒資源真是練不出什么名堂。
養分頂格了,要的就是別的了。
養煞之物沒天材地寶那么難找,說白了就連多殺人都可以養煞,較為兇戾的凝聚之物并不少見,比如一把殺人累累的刀就有,龍雀就有。劍皇之陵更是煞氣沖天,只是都難以提煉出來化為己用。
你敢吸龍雀的煞氣試試,不被拍一臉才有鬼。
不管怎么說,東西不算難尋,趙長河下江南的目標之一就是為了找這種東西來的,兜兜轉轉到了現在才算正式開啟。
趙長河小心地探入一絲真氣,去感應珠子內里的乾坤。
才探入一絲絲,立刻感覺撲面而來的戾氣、兇暴、悔恨、不甘、驚懼,什么亂七八糟的情緒都涌上心靈,能量又沒能量,有煞氣又不純,屁用沒有,讓人第一時間就想把這玩意丟出去。
嗯,彌勒就是這么做的。
換了往常趙長河也是把它丟開,但如今有了心法。
他任由這些亂七八糟的雜氣撲向心靈,如月映水的心靈狀態下,幾乎可以感受到一群小惡魔撲在緊閉的房門前不斷撕咬的場面,但靈臺穩固,心靈閉合,這些“小惡魔”徒勞無功地撞擊著,卻打不開那扇門。
這就是“心魔”吧,把它們具現出來的話。
這顆珠子只是血神打造陣法的一顆邊角鑲嵌料,經過紀元消磨,已經失去當年氣象了,要是更兇戾的東西呢?趙長河不確定這個初學乍練的心法是否還能固守得住靈臺。
反正現在守得住,管那么遠干嘛。
趙長河心中大定,二話不說地探入了自己的煞氣,與珠子里的煞氣接觸。
幾乎可以聽見“轟”地一聲,珠子顫動起來,內里蘊含的煞氣血戾開始狂卷,惡狠狠地沖向了趙長河的身軀血肉,似要將它撕碎一般。
許久未曾體驗的煞氣反噬效果又開始隱隱作痛,趙長河咬著牙,任由煞氣沖刷,與自身血脈結合吸納,一步一步地化為己用。
此即養煞,以自身養煞。
養到一定程度,煞氣狂嘯,血戾漫天,威力無窮,便是神佛當之也是煙消云散,何況普通的敵人?只會在這樣的狂暴兇煞之中嚇得腿都發軟。
很典型的邪功、魔功,但無論正義如岳紅翎,還是清正如唐晚妝,卻沒有一人對他練邪功表示什么反對。
功法是看人用的。
只要他身正,用于正處,那邪功也是神功。
趙長河不知道自己修行了多少天,反正前幾天白天寫譜,晚上練心法,到了后來白天練心法輕功,晚上養煞修行。
幾天下來,想要突破的血煞功六重還是感覺不夠,但趙長河已經沒有了之前急躁的感覺。
慢慢來,本來就不是吃飯喝水,多少英雄練了那么多年,自己才半年多。
感覺確實有長進就行了,終有一天會水到渠成地突破過去。
“叩叩叩”敲門聲響起,唐不器在外喊:“趙兄,不好意思來打擾,你劍譜好了么?”
趙長河睜開眼睛,眼中血戾一閃而逝:“幾天前就好了,但沒時間去找伱,你來了自取便是,就在窗邊案幾。”
唐不器推開門,提著一壺酒走了進來:“姑姑剛走,彌勒就興兵了,幾天之內江南各處相應,已呈席卷之勢,今天杭州吳興都沒了。”
“豈不是早在意料?”
“是啊,還有個早在意料的是朝廷反應遲鈍,現在天兵都還沒來。”
趙長河失笑:“看來你還挺輕松?”
唐不器嘆了口氣:“輕松個啥啊,姑蘇現在真是前線了,你道我為什么這么多天不來拿劍譜,我他媽是沒空,忙得團團轉。話說彌勒不把姑蘇拔了是不會罷休的,他的先鋒大將、十住菩薩法生,此時多半已經從吳興開拔,繞太湖而來了。你要走還是早些走,一旦圍城就走不了了。”
趙長河怔了怔。
知道彌勒之勢會起得很快,沒想到居然能這么快。
這才幾天哪,就已經兵臨城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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