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韋。”
徐臻此時正要出門,剛好就在帳門口對視了一眼。
典韋登時便愣住了。
他沒想到這點名要自己的先生這么年輕。
“好,來得正好,跟我去抬書簡。”
徐臻確切的職責,為文學從事,收攏各地送來的奏折,并且謄抄記錄,再收藏于庫。
同時要兼顧些許情報匯總,上呈于治中,治中再交給別駕,由別駕再挑選給刺史。
也就是州牧曹操。
“誒!”
典韋一肚子話想問,但看徐臻這樣,他就只跟上步伐,快速的問了一句,“俺在之前的營里,他們暗自都說我耗糧巨甚,后來還克扣不少,每日都吃不飽。”
“您能讓俺吃飽飯嗎?”
徐臻頓了腳步,回頭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我可以答應你。”
“真的?”
“真的。”
徐臻鄭重的點了點頭。
這句話他不止在典韋口中見過,還有很多難民。
吃飽飯,已經是整個大漢如今百姓心中的渴求,很真實但的確如此。
……
自陳留起,發出了屯田令。
曹操設屯田校尉、都尉以及中郎將,將百萬流民編纂名錄,并且與軍隊一同混編而耕種。
開墾荒土,分配良田。
以耕牛為計,計牛以承土,發動全境百姓耕地,而等到秋收時,上交固定的稅額,其余的都能自藏販賣。
如此,所有境內流民全都激動了起來。
“若是真如此,今年天公作美的話,咱們家里就有糧食了?”
“開墾的田土,都算是我們的嗎?此法會沿用多少年?”
“雖不知多少年,但此法卻能讓家里有個念想。”
“而且,家中已經無糧者,可以向官吏借取,等來年再還,若是大家勤于耕地,一兩年就可以溫飽富足。”
“不走了,真不走了!就在兗州耕種,家中妻小老人,都可相助田土,可免于賊寇流亡之亂,己吾附近光是田土就可開墾數萬畝,必然是豐收!”
“哪怕天公不作美,下一年依然有盼頭!曹公是英明的!”
“軍營之中有人一同編入同冊來耕種,是否是監工?!別到時候又反悔,讓我們上繳了全部糧食……唉……”
“即便如此,眼下須得吃飽飯!”
一時間,雖有戚戚之聲,但大多數農戶還是奔走相告。
相比于之前等待開倉放糧去感恩戴德,這等大肆開墾田土,并且將多戶抱為一冊的做法,讓百姓更加有盼頭。
至少不用擔心領了糧食后,下一次等待開倉在什么時候。
是以,屯田令下不到三日。
全境之民幾乎都進入了有序的開墾行列之中,居于衙署的曹操,得各地的政見奏折后,笑得合不攏嘴。
這百萬人口之難,當真算是安置了下來。
此時,陳留內城府邸,一處豪宅之內。
兩名文士,一位將軍在屋內,面色有些不悅。
居中坐在主位上的,是一身穿褐色錦袍,顯得富態的中年男子,胡須濃密而眼框細長,笑起來時候會瞇成一條縫。
不過此時,他卻并沒有任何笑意,所以眼角顯得如刀尖一樣,帶著鋒芒。
“陳留尚且如此,日后不光是一郡之地,哪怕一州之地都能有糧食入倉,青州兵有三十萬,會如何感恩戴德……”
“此策,我倒是去打聽了,”下首文士瘦削,黑衣黑袍,頭戴冠帽,面容冷肅,“據說是軍中一校吏而上。”
“有如此遠見,恐怕只是剛巧碰上罷了,如此只能說一句命眷曹氏,讓他得此民心。”
“孟卓,依在下之見,恐怕曹操必然能坐穩州牧之職了。”
說話這瘦弱文士姓陳名宮,字公臺。
和張邈等兗州名士,在兗州刺史劉岱死后,一同推舉曹操為州牧。
當然,最初提及此官位的,還是人在冀州的袁紹,他們只是推波助瀾,當初所想的是,兗州名士不少,一向都有民望,百姓之依托也。
即便曹操任州牧,也需倚仗他們。
誰知,來了一個荀文若。
任用之官吏,多是這位荀氏之后推舉的潁水寒士,以才為主,不重德行名聲。
一下弱化了他們名士之勢。
再加上,兗州名士之首邊讓多次表示對曹操的厭惡,導致被殺。
這讓他們頓時明白,當地的名士勢力,恐怕已經失勢了,日后這兗州絕不會再有張邈一席之地。
州牧一職,雖是推舉,但大多是從各地的郡守之中出。
也就是二千石們。
當時足以受舉薦而起的人,最應當是擁有八廚之名的張邈,所謂廚者,便是急公好義,散財而善之人。
張邈經營多年,本有此名聲在外。
結果袁紹力主推舉了曹操,只字不提張邈。
其緣由,張邈認為……乃是袁本初要擁立劉虞在幽州為天子的時候,他曾極力反對。
事情的癥結,就在這。
張邈現在以為,曹操要徹底除掉兗州名士,是遲早的事。
畢竟,他麾下的心腹官吏,遲早要洗得干凈方可放心任用,日后也好一心對外,不必擔憂內部爭奪之勢。
“哼,”張邈冷然深吸一口氣,片刻后一只手拍打在了案牘上,道:“倒也不可坐以待斃。”
“如之奈何?”陳宮坐起身來迷茫的看向主位,他雖是胸中有謀略,但這內政收民心之策,當初可也沒想過。
“孟卓,如今已經敗了,曹操此策,民心歸附,無人敢阻攔,哪怕邊讓再生,也說不出半點瑕疵,無非是眼酸嘴硬罷了,能改變什么?”
“那倒是!”
張邈心里淤堵。
陳宮這話說得實在,現在已經沒辦法挽回了,還能怎么辦呢?
“那我且問問,到底是誰獻此計?”
若非是他,民心民望,必然還在向著我!
“我知道,”在右手跪坐的那名壯碩將領忽然立起身來,“前段時日,曹純親自來問我要一帳下小卒。”
“我剛好問了一句。”
“那人名叫徐臻,字伯文,是河北人士,出身白丁,并沒有什么名聲,只是憑借盡忠職守,混了個校吏。”
“而后又攀上此次求賢問計之令,寫了這策論上去。”
“徐臻……”
張邈心中一緊,將這個名字牢牢記住。
區區校吏,不足為懼。
但此時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喉嚨發堵,心里不舒服,唯有將之除卻方可痛快。
……
陳留衙署。
曹操猛然抬起頭來,“什么?你要親自去屯田?”
他不可思議的看著徐臻。
“不錯。”
徐臻抱了抱拳道:“夫為官者,心系于民,此計為在下所獻,應當身體力行。”
“你……”
曹操戰術后仰了一下,“晚上,可陪我們一同商議,或可論談天下大事,又可清點各地民情,如何不好?”
你簡直蠢笨如豬,可伴在州牧之左右,一言一行都有可能為功勞,別人想而不得,你跑去種地?!
真以為我非寵信你不可?!
“主公,如此相談收效甚微啊。”
聊了三個晚上了,毛都沒有。
徐臻覺得這時間浪費得心疼。
我絕不虛度加班,和伱們空談誤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