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劍錄結束,本應該到了吃午飯的時間,可會議室內一片死寂,沒有一個人有食欲。
心理正常的人不可能喜歡悲劇,更別說兩人是他們一路見證過來的。李華固然平庸了一點,可他確實帶給了劍仙快樂,讓絕世無雙的劍仙有了一絲人情味。
許久,終于有人開口道:“李華為什么要阻止劍仙就接受天劍,劍仙作為傳劍人這不是她的職責嗎?”
“天劍,又稱天道之劍,承天地之氣運而生,說是仙器也不為過。劍仙拿著天劍,以元嬰修為斬殺化神,可見其威能驚天動地。”
陸浩初一如既往展現出了豐厚知識的底蘊,作為正統玄門上清宮出身的他,可以翻看很多來自修仙界的典籍。
里面就記載有這一把劍,天劍。
號稱是萬劍之首,天劍宗的鎮派之寶。
那人又說道:“這不是很好嗎?有如此強大的武器,劍仙可以力挽狂瀾。”
“呵呵,打槍都能震得你手疼,更何況是一把舉世無雙的仙劍。”陸浩初笑了笑,拿起遙控器關掉投影儀。
“只有太上無極劍意才能駕馭天劍,而領悟太上無極劍意須絕情絕性之人。她六百歲時領悟太上無極劍意,力壓魔道,她本應該已太上忘情。可最后她還會特意去見李華,如此感情讓人驚嘆。”
“世界上總是有一些超乎常理的天才,能保持本心駕馭太上無極劍意。可終歸要有個限度,劍仙大概率無法承受天劍。況且大家不要忘了劍仙是元嬰修為,歷代劍主至少也是化神。”
“好了,大家也別太入戲,這是人家大能的自傳,輪不到我們這些金丹都沒有的螻蟻說三道四。”
陸浩初收拾好心情離開會議室,因為齊地那邊的事情,他還有很多活要忙。接下來一段時間公司需要保持高強度運轉,時刻戒備著有可能到來的突發事件。
白蓮俱樂部那群瘋子犯罪就像娛樂,一個地方發生暴動,很快就會有另一個地方響應,仿佛是在打招呼。
趙四也走出了會議室,來到了食堂。
“來一份餛飩。”
忽然耳邊傳來聲音,轉過頭去看到隔壁排隊的是那個名叫東云的齊國劍修。
對方仿佛感覺到他的目光,轉頭望向了他。
趙四道:“你好。”
東云只是點頭回應,隨后端著那碗餛飩選了一個角落坐下。
“真是個怪人。”趙四感嘆一句,他已經不止一次看到對方吃餛飩了,仿佛根本吃不膩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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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手凡人心。”
二爺對于李易創作的曲子贊不絕口,隨即立馬拿起笛子,將剛剛聽到的曲子完完全全的吹出來。
不得不說,二爺在笛子方面確實有一點天賦。
李易閉上眼睛,搖晃著竹椅。
就在中午的時候,二爺顯然從莉莉口中得知了自己此前吹的那首曲子,趕忙跑過來纏著自己要聽。為了應付這個老大爺,李易只好再次吹一遍給對方聽,當然報酬是給自己吹一下午的笛子。
笛聲舒緩,平淡是它的主旋律,可平淡之下卻埋著淡淡的離別之情。
二爺吹奏完后,細品許久敏銳察覺出了曲子之末尾少有的低音,不是收尾,而是淡淡的憂傷。
這是一首不完美的曲子,創作者受到自身的影響,往本應該最能平復人心的音調里夾帶私貨,不再純粹。
“興國,為何你的曲子最后如此憂傷?”
李易沒有回答。
二爺等了一會兒后,又自顧自的拿起笛子吹了起來,這一次是他百吹不厭的問劍天闕山。
曲調高昂,金戈鐵伐,可最后又變得委婉,與凡人心最后的憂傷有些相似。
以前二爺沒察覺,現在一對比,越品越不是味。
“這首問劍天闕山也有,為什么呢?”
李易微微睜眼,他對于二爺伯樂的天賦已經不再意外,回答道:“因為他們的結局并不好。”
“為什么不好?”二爺又問道,平日里收音機里放的故事會他左耳進右耳出,可從笛子中出來的故事讓他日思夜想。
李易微微往上靠了靠身子,躲避照射進來的陽光,語氣平緩的說道:“因為那個時候我才煉氣化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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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闕山,高十萬丈,山峰筆直陡峭,宛如一把擎天巨劍。
半山腰問劍臺上,無數的靈劍折戟,一個又一個天劍宗弟子倒地,無力的癱在地上。沒有傷及性命,但也失去了行動能力。
目光跨過無數劍宗弟子,沿著曲折的山路,一個身穿素衣的青年一步一步攀爬著天闕山。
他五官端正算不上俊美,穿著青白相間的道袍,并非法器布料也是最低等的粗布。手里拿著一把未開封的鐵劍,劍身上毫無靈光。
然而就是如此平凡的一個人,幾乎要打穿整個劍宗弟子。
剛開始劍宗弟子一個個上,后來演變成兩個三個合力圍攻,再后來甚至是數十人共同組成劍陣,但還是無法拿下這位神秘男子。
他的劍法極其特別,破法不傷人,哪怕被直接砍中也只是倒地不起。
不殺劍法,讓人敬佩又感到不可思議。
可能也正因為如此,從始至終都沒有人使出過殺招,天劍宗的大能也沒有出手。
可伴隨著倒下的人越來越多,氣氛也越發緊張。因為他擊敗了太多的劍宗弟子,再這樣下去天劍宗顏面盡失。
一道劍光滑落,這個神秘的挑戰者終于見了血光。
李長生看了一眼從自己頭上滴落的血珠,血液迅速染紅了半邊臉,他抬頭望去看到了一個衣姿飄飄,身姿挺拔的英俊男子。
何昆,天劍宗大師兄。
“李兄,你這是何苦呢?承天劍之威,才能匡扶正道,這也是師妹的大道所在。”
何昆認得面前這個男子,他就是讓天劍宗傳劍人朝思暮想的李華。
沒想到他今天竟然會硬闖天闕山,更沒想到的是他的劍法如此精湛。
李長生道:“我只知道她會死,絕情絕性與自殺無異。”
下一刻回應他的是一道劍光,耀眼的鋒芒落下,未開刃的鐵劍瞬間斷裂。
何昆舉起手中法劍輕揮,劍光鋒利得仿佛要切開虛空,冰冷刺骨的劍意彌漫開來,恍若直面上蒼。
“李兄,太上無極劍意,與你的不殺劍相比如何?”
答案顯而易見,不殺劍不及半分。
“李兄,下山去吧。從師妹成為傳劍人的那一天,承接天劍就是她的職責,也只有這樣才能重整乾坤,還天下一個太平。”
“我取你性命,只需再來一劍,莫要自誤。”
哐當一聲,斷劍落地。
“我只是想救眼前人。”李長生內心怒火在彌漫,時隔兩百年,他再一次動了殺心。
何昆以為對方想通了,可下一秒他渾身毛發都豎立起來,鋪天蓋地的恐怖殺氣仿佛化為一雙雙手拽住了他。
恍若將身處尸山血海,那些倒地的弟子都化為了扭曲的尸體。
他不明白為何行醫救人的李華會有如此殺氣。
何昆略帶驚恐的揮出一劍。
嗞啦!
耀眼的雷光蕩開,劍光瞬間崩裂,緊接著半個呼吸之間,千萬道雷霆打在何昆身上,他身上任何防護類相關的法器或道法瞬間崩裂。
待何昆回過神來時,兩根手指已經點在他的額頭上,只需要一下便可取他性命。
“這是什么?”
何昆癱倒在地上,李長生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攀登天闕山。
接下來的路途再也沒有人阻攔李長生,各方正派修士隱匿在云朵中,靜靜地看著他。連天劍宗的老怪物們同樣如此,不是他們不想踏入其中,而是一股無與倫比的劍意早已籠罩整座山脈。
修為超出一定程度的,將會被天劍斬落。那人能登上天闕山,說明天劍承認他的資質。
這還是千百年來第一次,沒有修太上無極劍意的人靠近天劍。
登上頂峰,盡是荒石,唯有一劍一坤道。
天劍樸實無華,隨意的插在一塊石頭上。
李長生來到雪夜對面,二人隔著天劍相望。
“道友為何而來?”雪夜目光清澈,不染一絲塵埃。
“我有一劍,想與道友論劍。”
“何劍?”
“不殺劍。”
“可。”
二人陷入了沉默,而他們的劍意已經碰撞了千萬次,這是他們第一次的論劍,亦是最后一次論劍。
李長生輸了,他領悟到了太上無極劍意。那時他在想或許太上無情才是大道,它更接近天道。
雪夜贏了,她領悟了不殺劍,拿起了舉世無雙的天劍。
只是開春之時,再也沒有人帶她去吃餛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