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看人真準第十六章看人真準←→:
叮咚……
叮咚……
水珠自鐘乳石滑下,落在幽深水潭之中,一道昏黃火光,在波光粼粼的水面逐漸浮現,繼而又顯出了男女的倒影。
華青芷趴在男人背上,手里舉著火把,眼角依舊帶著些許淚痕,等到遠離沙陀部逃卒的隊伍,才抬起手來,在夜驚堂后背上輕輕捶了下。
夜驚堂腰懸佩刀在水潭邊站立,見此略微偏頭:
“打我作甚?”
“你把我爹打成什么樣了?”
華青芷雖然氣質嬌柔兇不起來,但眸子里明顯帶著些許擔憂和惱火,畢竟她剛才可是親眼看見,爹爹硬生生被一巴掌拍出去十來丈遠,衣服都炸了,要不是爹爹還能動,她都以為直接被打死了。
夜驚堂繼續觀察環境錯綜復雜的溶洞,對此無奈回應:
“華伯父回去不好交差,得配合演個戲,剛才那一下不重,回去躺幾天就好了。”
華青芷可不覺得那一下不重,但她并非武人,也看不出其中門道,見夜驚堂這么說,便也暫且打消了心頭雜緒,抬起眼簾掃視周邊:
“黃蓮升跑去哪兒了?”
夜驚堂在離開交戰的溶洞后,便保持距離跟在了黃蓮升后面。
因為璇璣真人在‘追殺’李嗣等人,黃蓮升也不敢順著兵道跑,而是依仗對溶洞地形的熟悉,跑出不遠就鉆進了岔道口。
夜驚堂雖然不了解溶洞地勢,但只要黃蓮升全速奔行,他就能聽聲辨位;而壓低聲息慢慢移動,就必然跑不快,為此他半點不著急。
此時夜驚堂背著華青芷,在水潭旁靜立側耳聆聽:
撲通撲通……
能聽見背后胸脯下清晰的心跳聲,還比較快。
夜驚堂見此又回過頭來,望向華青芷故作鎮定的側臉:
“你害怕?”
這問的顯然是廢話。
華青芷作為自幼金枝玉葉的書香小姐,也不會武藝,跑到這深不見底的陰森溶洞內部,能不害怕就奇怪了。
華青芷做出坦然自若的模樣:
“圣人說,讀書人身藏浩然正氣,鬼神不敢近身,我不怕。”
夜驚堂對此反駁道:“那可不一定,民間就有不少傳說,讀書人進京趕考,在荒山野廟或者山洞里面,遇到吸陽氣的女鬼……環境就和這差不多……”
華青芷眨了眨眸子,覺得夜公子有點過分,竟然在這種地方講那些神鬼志異,她蹙眉道:
“那是書生心不正,若是剛正不阿,不受鬼怪魅惑,豈會被害?再者書上里都是男子被害,從未聽說過姑娘家遇上這種事……”
“怎么沒有,梁州那邊就有傳聞,說某個女子在河邊洗衣裳,被水鬼纏住拖進水里,撈上來后臉慘白慘白的……”
華青芷輕輕吸了口氣,下意識抓緊夜驚堂肩膀衣袍,正想找借口岔開這不合時宜的話題,不曾想旁邊的水潭里忽然傳來動靜:
嘩啦——
一道影子從幾丈外的水潭中竄出,直接鉆入了另一側的溶洞。
“啊——”
華青芷本就聽的提心吊膽,措不及防瞧見此景,自然是花容失色,火把都給丟了,一把抱住夜驚堂脖子。
夜驚堂順勢抬手接住火把,直接朝著遁去的身形追去,沿途哄道:
“好啦好啦,你想把我勒死不成?”
華青芷閉著眸子,死死抱住夜驚堂脖子,等耳邊傳來呼呼破風聲,才敢睜開眼眸,發現周邊并沒有什么水鬼,又抬了夜驚堂一下:
“夜公子,伱是不是故意的?”
夜驚堂只是在水邊等著黃蓮升露頭有些無聊,順帶逗一下華青芷,見此回應道:
“開玩笑罷了。我可是人間活閻王,哪有小鬼敢在面前造次,好好趴著,我要加速了。”
華青芷又氣又惱,還想理論兩句,結果強勁拉扯力傳來,把她嚇得連忙勾住肩膀,連火把都被強風吹滅了。
溶洞內本就暗無天日,沒了火把就是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到強勁破風聲,她見此只能緊張道:
“你慢些,當心撞墻……”
夜驚堂在完全沒有光源的環境下,其實也看不到東西,但身為武圣感知力超凡,完全可以和蝙蝠一樣靠回聲判斷附近的環境,在洞穴中穿行如履平地,不過片刻就穿過幾個岔道口,跟在了四處逃竄的黃蓮升十余丈開外。
黃蓮升與夜驚堂纏斗數個回合,雖然靠著神藥相助,體魄并未受到重大損傷,但其除開靠藥物堆出來的恢復能力稍強于夜驚堂,其他方面全被碾壓,輕功同樣也是如此。
夜驚堂背著個大姑娘,在后方追擊依舊能穩穩咬住,在跑了一截后,覺得有點無趣,還開口詢問:
“黃蓮升,神塵和尚為什么找你?”
黃蓮升雖然打不過,但眼底并未顯出驚慌失措,在溶洞內亂竄間,冷聲回應:
“一山不容二虎罷了,怕我起家,壞了他千佛寺的香火。”
夜驚堂對于這個說法倒是信服,想了想又道:
“后來發現你不是老虎,只是難成氣候的病貓,就轉身走了,把你丟給我來處理?”
黃蓮升此時回想,覺得向來小心眼的神塵和尚,當時大方離去,還真有可能抱著這種想法。
畢竟出家人以慈悲為懷,不能殺生,神塵和尚不能徹底除掉他,而夜驚堂可以。
面對夜驚堂的奚落,黃蓮升并未惱羞成怒,而是道:
“他是忌憚,我若無對付神塵和尚的把握,豈會在沙州布局這么多年。”
“你連我都打不動,還有把握破神塵和尚的防?”
“瀕死之虎,尚有三分余勇,我不想暴露太多,才不愿與你纏斗,你若再追下去,我不介意讓你明白什么叫‘天命所歸’!”
夜驚堂張了張嘴,直接無言以對。
華青芷趴在背上,被強風吹的抬不起頭,但聽見這番對話,還是忍不住湊到夜驚堂耳邊,以手掩唇小聲道:
“這人長得不是嘴,是喙吧?”
夜驚堂覺得青芷小嘴真甜,低聲道:
“不一定,鳥鳥嘴沒這么硬。”
“哼……”
前方的黃蓮升,聽見這話依舊不惱火,加快速度往溶洞深處狂奔。
而夜驚堂也不著急,甚至把距離拉遠了幾分,給黃蓮升逃的機會,看看他到底能玩出什么不一樣的東西。
當前所在的地底溶洞,是由地下水侵蝕而成,其內并非一條直線,而是盤根錯節呈網狀,從黃明山西邊一直蔓延到東側。
夜驚堂跟著黃蓮升左彎右繞,雖然大部分時候都沒走兵道,但大抵方向還是在往西移動,硬追了小半個時辰后,才開始往北深入。
夜驚堂身處地底,雖然沒法通過星光分辨方位,但為防在錯綜復雜的溶洞里迷路,他沿途都記住了環境信息當標記,并沒有被繞的分不清東南西北。
在發現黃蓮升往北方移動后,夜驚堂知道對方不是想從大漠脫身,心底謹慎了幾分,開始密切注意周邊環境。
而華青芷趴在背上,眼前伸手不見五指,只能聽到風聲,趴在夜驚堂背上又安全感十足,許久追下來都快瞌睡了。
在這么悶不吭聲硬熬不知多久后,華青芷才聽到了點不一樣的動靜:
前方傳來竄入水中的動靜,而下一刻,身前的男子也身形驟停,強大慣性把她壓在夜驚堂背上。
嘩啦啦
隨著疾馳的破風聲消失,環境音效隨之浮現,能聽到暗河流淌的細微動靜。
華青芷抬起頭來左右打量,卻什么都看不到,正想詢問,就發現被夜驚堂放下,只用單手扶著她的腰,而后面前就傳來:
“呼”
呲呲呲
火折子被吹燃,昏黃光芒照亮了周邊,也看到了夜驚堂的俊朗側臉。
華青芷在暗無天日的環境下待久了,眼睛都有點不適應,微微瞇眼片刻,才發現兩人所處的位置,是一條溶洞岔道的盡頭,溶洞內再無空洞裂縫,只剩下前方的一個幽深水潭。
三丈方圓的溶洞,看起來是天然形成,但以前明顯有人來過,四周的巖壁已經被鏟平,上面留有很多字跡。
而水潭正前方的巖壁,則直接被掏空,雕刻出了一個佛像。
佛像坐在蓮花寶座上,頭有三面,背后長著四條手臂,或結印或持著兵刃,前方兩條手臂則捧著一朵蓮花,面向并非寶相莊嚴,而是兇神惡煞,似乎正怒視著下方兩個膽敢闖入圣地的凡夫俗子。
“喔……!”
華青芷猛然瞧見如此嚇人的佛像,微微縮了下脖子,捏住夜驚堂的袖袍,小心翼翼道:
“這是什么地方?”
夜驚堂顯然也不清楚,他本想跳進水潭追黃蓮升,卻聽到了另一邊傳來了出水聲,而后還有一道稍顯嘲諷的話語傳來:
“怎么?不敢追了?”
夜驚堂見此,還真起了三分謹慎,當下也不急著入水,先行詢問:
“墻上刻的是什么?”
說著把華青芷直接扛起來,讓她坐在了右側肩膀上,抱著雙腿舉高高,讓她看墻上的字跡。
華青芷還是頭一次用這種姿勢坐在男人身上,雖然挺穩當的,但怕掉下來,還是用左手扶住了夜驚堂的腦袋,舉著火折子打量巖壁上的古老字跡:
“已萬世之功,得于天地,今花甲之年……
“這好像是始帝老年所留,說這輩子的成就,都拜天地所賜,如今已經完成了上天賦予的使命,沒法在人間久留,即將離開了。
“但始帝通過勘探,猜測他走后天下會有一場浩劫,屆時會四海陸沉、天下大亂、生靈涂炭,為防后世再難出雄主,讓蒼生陷入萬世劫難,他把畢生所學都留在了這里,等有緣人來取,得之可再度一統天下。”
夜驚堂聽到這里,意外道:
“始帝算到了大梁朝的那場山河巨變?”
“應該是的,但按照史書記載來看,當時的人并沒有找到這地方,直到一千二百年前的大吳朝,天下才再度一統。”
華青芷讓夜驚堂把她扛著走了兩步,繼續往前看:
“后面則是警告,說天地賜予的東西,若是拿不住,便會成為天罰,進去前要慎重考慮,想想自己是否有資格成為整個天下的執劍之人、能否給天下帶來安定。如有疑慮,切勿強行取之,暴虐難得長久,天下終歸明主,強取是取死之道。”
夜驚堂聽完之后,微微頷首:
“怪不得黃蓮升嘴這么硬,他是把自己當成了天命救世主?”
“應該是的,這里面藏得東西估計很厲害,黃蓮升守在對面,咱們進不進去?”
夜驚堂知道進去肯定被黃蓮升埋伏,但來都來了,不進去總不能放過黃蓮升掉頭就走,當下便來到水潭邊:
“你留在這里還是?”
華青芷一愣,抬眼看了看嚇死人的佛像,連忙搖頭:
“我……我……”
夜驚堂知道華青芷肯定害怕,他也不放心把華青芷一個人留在此地,當下直接摟住腰:
“閉上眼睛捏住鼻子,我帶你潛過去。”
華青芷腿腳不便,肯定沒游過泳,見此柔雅臉頰緊張起來,老實捏住鼻子讓抱著,閉上眼睛。
下一瞬,華青芷便感覺天旋地轉,墜入了冰涼水潭之中,周邊的火光也隨之消失,化為了寧人窒息的極暗。
華青芷只是個書香小姐,在地底溶洞里的狹小洞穴潛水,幽閉恐懼癥當時就上來了,連冰涼都顧不得,死死閉著眼睛不敢動彈。
好在這種嚇死人的體驗,并沒有持續太久。
夜驚堂抱著華青芷,在黑暗無光的水道中快速游動,雖然目不能視物,但能通過水流,感覺到周邊環境。
在飛速游了約莫百丈后,夜驚堂便發現前方出現柔和白光,便如同月色照進了湖底。
夜驚堂見此沒有給對方準備時間,單腳重踏巖壁,直接自光亮處沖了出去。
轟隆——
水花飛漸之中,兩道人影撞出水池。
夜驚堂腦袋剛沖出水面,便借著白光迅速掃視,眼底隨之顯出訝然。
只見水潭的另一頭,是一個規模足有百丈方圓的池塘,里面密密麻麻生長著數千朵蓮花狀植物,下方卻沒有荷葉。
而巨大蓮池的周邊,明顯人工改造過,以山石修建成了環形的湖堤,最上方的穹頂為橢圓形,被強人硬生生雕刻出了一條百丈盤龍,口銜車輪大的巨型夜明珠,散發出柔和白光,把整片水池照的通亮。
而正前方的蓮湖岸邊,還有個方方正正的平臺,看起來是打坐的地方,上面擺著軟榻、書案、柜子、蒲團等明顯新置辦的家具,并沒有人影。
颯——
而也就在兩人露頭的一瞬間,一道劍光便從后方襲來!
夜驚堂在出水瞬間,已經捕捉到了黃蓮升的氣息,此時動作堪稱行云流水,先是把還在閉眼的華青芷護到身前,同時左手腰刀出鞘,劈向劍光襲來的方向。
但下一刻,夜驚堂眼神便是一沉!
只見他一刀往后劈去,余光首先映入的是一道金黃色的劍光。
雖然是瞬息之間,但夜驚堂還是看清了此劍寬一寸、長三尺,造型扁平帶有云紋,明顯是幾千年前古劍的造型,材質則是亮金色,感覺和鳴龍圖一模一樣,甚至比他從龍正青哪里得的神劍材質還純。
我草?!
夜驚堂余光瞧見此景,心底倒抽了一口涼氣,將即將觸碰的螭龍刀,硬生生給拉了回來,改為半空強行彎腰壓身。
嚓——
劍光從后背上方一閃而過,原本刀劍難以撼動的金鱗玉骨,在金色劍刃之下形同紙糊,幾乎沒有起到任何阻礙作用,就在脊背上刺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口。
黃蓮升雙眼氣勢沖天,當即劍鋒下壓,試圖把夜驚堂一分為二。
但夜驚堂顯然也沒這么好殺。
夜驚堂懷里抱著華青芷強行下壓,同時左腳后褪,如同蝎子擺尾,直接擊中橫空襲來的黃蓮升腰腹,整個人頓時往下砸入蓮池。
咚咚咚
雖然迅速落水,但夜驚堂卻沒沉入池中,而是以刀尖刺入水面,整個人便再度彈起,如同蜻蜓點水般瞬間拉出數十丈,落在了蓮池的邊緣。
而黃蓮升則被一腳踢得往上飛起,即將撞到穹頂盤龍才止住身形,翻身直接落在百丈盤龍的腦袋之上,持劍而立眼神傲然望向地面。
華青芷被抱在懷里,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等出水后就感覺天旋地轉,睜開眼已經發現落在了詭異蓮池的邊緣,夜驚堂則持刀站在身邊。
“呼……”
華青芷都憋壞了,連忙換上一口氣,正想說話,卻發現扶著夜驚堂的手上傳來暖流。
她轉眼看去,才發現夜驚堂后背衣袍破了一塊,露出健碩肩背以及血肉模糊的傷口,幾乎從背心開到了肩頭,血水噴涌而出。
“啊——”
華青芷臉色瞬間白了,尖叫一聲,想要抬手幫忙捂住。
夜驚堂神色卻沒什么變化,把驚慌失措的華青芷按住,只是夾緊背部肌肉,傷口便合在一起,而后便滲出的血水便逐漸減少。
他目光一如既往冷峻,望著黃蓮升手里的金黃色寶劍,開口道:
“天子劍!我還以為此劍遺失在了大漠,沒想到藏在這地方看來大梁朝傳承的那一把,也是假的。”
黃連升劍鋒斜指下方,站在百丈龍首之上,眼神盛氣凌人:
“始帝乃一代雄主,心懷天下百姓,而非一家一姓,豈會把此神物留于人間,讓天下人世世爭奪殺個血流成河。方才都說過了窮寇莫追,現在夜大俠看見此劍才后悔,為時已晚了。”
夜驚堂都沒正眼望黃蓮升,只是看著天子劍:
“你是如何找到的這地方?”
黃蓮升把這些事情在心里藏了很多年,此時已經見光,終于可以傾訴,也沒藏著掖著:
“我幼年在大漠游獵,追逐一只沙狐,找到了溶洞入口,繼而得手了這把天子劍,和始帝傳承的武藝、兵法、治國之策,同時也接下了給蒼生開太平的重任。
“這些年來,我韜光養晦,行走于南北兩朝之間,摸清了當前局勢,也在大漠拉起了一支精兵,只待南北兩朝再起硝煙,便能入主西海,繼而逐鹿天下。
“但我沒想到你夜驚堂能冒出來,徹底打亂了我的謀劃。不過這也不重要了,只要你今日死在此地,西海便沒法再倒向南朝,這世上也沒其他武人能抵御此劍鋒芒,我照樣能從巫馬部入局,問鼎整個天下。
“你夜驚堂能死在天子劍下,成為我逐鹿天下的第一塊基石,說起來還是你的榮幸。”
夜驚堂安靜聽完后,微微頷首,詢問道:
“這世上確實沒人能抵御天子劍的鋒芒,不過你以前沒用這把劍殺過人?”
黃蓮升淡然道:“天子劍這種東西,在沒有一統天下的底蘊前,誰敢示于人前?”
夜驚堂抬了抬眉毛,示意天子劍的劍刃:
“這把劍是始帝留下來誅仙除魔的,沾了凡人血你可知會是什么后果?”
黃蓮升見此眉頭一皺,余光瞄向手中的天子劍,結果愕然發現,劍尖部分變得暗淡了幾分,不再那么金光閃閃,似乎金屬被腐蝕了一般。
雖然變化很細微,但他日日端詳這把劍不知多少年,絕對沒看岔。
黃蓮升表情微僵,迅速把劍在褲子上擦了擦,眼神也冰冷下來:
“你如何知曉這些?”
夜驚堂背后的傷口雖然沒愈合,但已經不在出血,他把刀慢條斯理收回刀鞘:
“因為我也有一把,是從綠匪手上搶的,綠匪不知道這地方?”
黃蓮升只是接受綠匪資助,哪里會把這種命根子告訴綠匪,見此詢問道:
“你劍呢?”
夜驚堂微微攤手:“殺了龍正青后就光澤暗淡,再用直接斷了,否則我豈會不帶在身上。你只有一次機會,方才沒殺掉我,實在可惜。”
黃蓮升望著夜驚堂,沉默了下來。
夜驚堂微微抬手,讓滿眼焦急擔心的華青芷不用著急,在蓮池邊半蹲下來,打量帶著淡香的白蓮:
“你在大漠整天吃沙子,能爬到現在不容易,我是惜才之人,從今往后老老實實來我麾下當個將領,以后位列武圣、官拜公侯沒啥問題,若是執迷不悟,非覺得自己是天命之子,那我就只能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天高地厚了。”
夜驚堂蹲在荷塘邊,仔細鑒賞白蓮,華青芷則心驚膽戰,從懷里取出手絹,試圖幫夜驚堂擦拭背上的血跡。
黃蓮升孤身站在龍首之上,手持天子劍,望著下方兩人,眼神明顯有點遲疑。
但這遲疑并沒有持續太久。
在雙方沉默一瞬后,黃蓮升飛身落下,站在了蓮池中心的一朵荷花頂端,眼底閃過一抹輕蔑:
“夜驚堂,你以為我對你半點不了解?”
夜驚堂抬起眼簾:“哦?”
“你夜驚堂的行事風格,南北江湖無人不知,能動手絕對不會說半句廢話,畢竟不打服,說了別人也不信。”
黃蓮升抬劍指向夜驚堂:
“按照你夜大俠的作風,要真有把握對付我,應該是把我頭摁在地上,問方才這番話。”
夜驚堂眨了眨眼睛,忽然覺得往日行事風格太硬派,也不全是好事,當下解釋道:
“我需要這把劍不想它斷了。”
“當皇帝靠的是兵權,天子劍真與假,誰會在意?夜驚堂,你莫不是怕了!”
夜驚堂只是不想打的太費勁兒罷了,見黃蓮升這么狂,他也不慣著,站起身來,赤手空拳勾了勾左手:
“給過你機會了,你想死,放馬過來即可。”
黃蓮升眉頭緊鎖說實話心里確實有點忌憚,畢竟劍確實出現了變化,萬一他上去劍斷了,必死無疑。
但不上,難不成就此跪下給夜驚堂當狗?
大丈夫生與天地之間,豈能郁郁居于人下,他拿到這么大的機緣,等同于老天爺追著喂飯,此生唯一目的就是當千古一帝,如果不能成,那不死又有何顏面茍活于世?
念及此處,黃蓮升心中波瀾慢慢壓了下來,眼底顯出森然殺氣,繼而:
咻——
蓮池上方金光再顯!
而夜驚堂也是同一時刻,閃身至側面拉開了距離。
黃蓮升瞧見夜驚堂躲了,自然明白劍沒問題,氣勢當即暴漲,速度在一瞬間拔升到極致,怒聲道:
“給我死!”
一劍出,溶洞里頓時響起澄澈劍鳴!
咻——
但可惜的是,黃蓮升賭對了夜驚堂是在詐他,但沒去想夜驚堂為什么出門在外不帶著那把無雙神劍!
眼見一劍襲來,夜驚堂當即旋身,右手以奔雷之勢屈指猛彈。
龍吟般的顫鳴聲中,直刺而來的天子劍當即往側面偏移。
黃蓮升迅速擰轉劍身,想要削擊夜驚堂右手,但夜驚堂身如游蝶,根本不給沾身的機會,已經抽手繞至左側,左手聚氣做劍指,指向黃蓮升眉心。
嘭——
驟然爆發的渾厚氣勁,沖之間爆發,余波硬生生推開了下方白蓮。
黃蓮升眼神微變但這種聚氣遠距離攻擊,正常武圣都反應的過來,當即翻轉身形躲避,同時一劍刺向夜驚堂左手。
可惜夜驚堂已經腳踩白蓮拉遠了身位,繼而輕點碧波再度襲來!
颯颯颯颯……
蓮塘中劍鳴聲連成一片,黃蓮升急速揮舞的寶劍,在周身劃出了一道金色圓環。
而夜驚堂便如同鬼影,在周身急速穿插,時不時便崩出一記劍指,根本不給黃蓮身半點碰到的機會。
夜驚堂之所以不把暗金寶劍帶上,確實是因為劍比較特殊,沾血后會被腐蝕,怕玩壞了以后有需要沒得用。
但還有一點,則是兵器再強,也得看是什么人在用、對付的是什么人。
他的螭龍刀,已經是江湖神兵,砍左賢王、仲孫錦等沒練過鳴龍圖的肉體凡胎,只要砍對地方,用螭龍刀是一刀死,用神劍也是一劍死,傷害完全溢出,就沒有砍不動的說法。
但打下來的結果,卻是——拿短兵根本碰不到左賢王,而遇上仲孫錦直接被繳械,不說砍對地方,連碰著人的機會都沒有。
因為只要是腦子正常的武圣,發現傷害太高扛不住,就絕對不會讓對手砍出致命傷。
而拉扯不過來的人,拿螭龍刀照樣能一刀斃命,這和拿神劍有什么區別?
綜合下來,就是這種傷害已經完全溢出人間的神兵,只能用來對付曹公公這種鐵王八殼子,或者砍對方兵器,對上真狠人,作用聊勝于無。
黃蓮升原本就碰不到夜驚堂衣角,拿了把劍,也改變不了雙方造詣上的差距。
夜驚堂扛不住劍,大不了就學冰坨坨打拉扯,若不是心疼螭龍刀,怕不小心碰斷了義父的遺物,打拉扯也要不了幾刀就能把黃蓮升挑成重傷。
颯颯颯颯——
不過片刻之間,雙方便拉扯數百招,硬圍著蓮池打了一整圈,又飛到了穹頂龍首之上。
夜驚堂交手之間,可以做到進退有據、不給對手半點機會,‘筋骨皮’三張圖雖然沒用了,但精氣神三圖帶來的夸張續航依舊還在。
而黃蓮升顯然不行,他唯一的強勢之處就是恢復能力,和手中這把無雙神劍。
蓮子的藥效以內勁壓在體內,可以在受傷時隨時恢復,但夜驚堂現在完全打不傷他,等同于沒用。
而手中這把劍雖然無堅不摧,但無論如何都碰不到夜驚堂,也等于沒用。
在連出數百劍后,黃蓮升漸漸察覺到了體魄的后繼無力,跟上夜驚堂節奏開始吃力。
為防跟不上被夜驚堂一招瞬殺,黃蓮升暗暗咬牙,趁著逼退夜驚堂的機會,來了記脫手劍,直取夜驚堂心門:
“死!”
此招相當狠辣。
夜驚堂后撤拉開距離,身體尚處于半空沒法左右騰挪,一劍飛來只能空手接白刃。
黃蓮升舍命一擊,天子劍蘊含的力道極大,而且無堅不摧,雙手夾不可能完全停住,只要接觸身體就是一個窟窿,哪怕強行移開避開要害,也絕對是貫穿傷。
黃蓮升此舉顯然是以舍棄天子劍,把夜驚堂打個重傷,從而博取到逃遁的機會。
但下一刻,黃蓮升眼底便顯出了震撼!
颯——
天子劍化為三尺金芒,以駭人速度灌向夜驚堂心門,眼見即將洞穿胸腹,卻見身著半空的夜驚堂,直接抬手雙手做抱月之勢:
“喝——”
雷霆爆喝中,夜驚堂臉色瞬間血紅,額頭青筋暴起,連同后背已經止血的劍傷都重新噴出血水。
迅猛無比的天子劍,隨之在半空發出‘嗡’的一聲顫鳴,繼而便凌空強停在了并未合攏的雙掌之間,猶如釘在了一扇無形墻壁之上。
轟——
其內蘊含的浩瀚氣勁爆發,黃蓮升當即被震退摔向蓮池,下方偌大蓮池,也出現一道無形圓環,把湖水都推的沖上了沿岸。
但那把無堅不摧的神劍,卻如同被無形神佛抓住,劍身劇烈顫動,卻沒能在寸進半分!
黃蓮升倒墜之時瞧見此景,眼底閃過發自心底的茫然與震驚,完全沒看懂發生了什么,但這種情緒只持續了一瞬。
因為下一瞬,近乎七竅流血的夜驚堂,便雙手橫拉,直接扇向了黃蓮升。
咻——
劍光一閃而逝,在半空畫出一條斜著刺入湖水的金線,把池水炸開飛濺出數丈。
而黃蓮升處于金線的正中,幾乎沒有任何感覺,胸口便多出了一個劍孔,背后噴出血箭。
嗆啷——
夜驚堂這一招出去,直接把自己干成半殘,根本不敢留恢復力逆天的黃蓮升活口,緊接著便重踏盤龍當空砸下,腰間螭龍刀同時出鞘,斜著帶出一線銀芒,穿過了黃蓮升脖頸。
血水飛濺。
黃蓮升沒能做出任何反應,便當空一分為二,身體砸向蓮湖,而頭顱則旋轉飛起。
在陷入永恒黑暗前,黃蓮升眼底還有神識,在眼前景象天旋地轉之中,腦子里閃過了震驚、費解、不甘,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而最后的一抹念頭,卻是想起了神塵禪師走之前說的那句話。
這個死禿驢,看人還真準呀……
咚咚咚……
落水聲中,頭顱砸在了地面。
剛剛掀起驚濤駭浪的蓮池,也在這一瞬后陷入了死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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