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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先生”
昏暗的監控室中,衣著樸素的學者看著魔法投影上因為少年話語而陷入混亂的畫面,驚地合不攏嘴。
“他,為什么”
尹諾克撐著腦袋,漫不經心道:“為什么能有這樣的扇動力嗎?”
學者遲疑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在對方提出合作的時候,他曾經切實感受過那種幻境的真實性。
每一塊地磚,每一寸天空,甚至連泥土的芬芳,落在他的感官當中,都是如此的真切。
按理來說,深陷其中的人,不可能有掙脫的可能才是。
可那個小家伙呢?
他從一開始就沒有被幻境所束縛,還用處了一種他完全沒有想過的方式,將幻境攪亂。
對此,尹諾克只澹澹笑著:“對于魔鬼們來說,語言,從來都是最好的誘餌。”
“確實像是魔鬼才會有的發言。”
頓了頓,學者的臉色緩緩變得凝重起來:“我大概明白您為什么要在他尚未成長起來之前,便對他進行謀劃了。”
“不不不。”尹諾克搖搖手指,“雖然這個小家伙一旦成長起來,的確可能成為我的一個不小的麻煩,但,現在的他,還遠遠不夠資格。”
“這場盛宴,可不是為了他舉辦的。”
學者一愣,旋即張了張嘴,似是想問清原因,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又被尹諾克輕飄飄的話語堵了回去。
“友情提醒您一番,請不要試圖探尋您不需要知道的東西。”尹諾克笑的像是荒原之上的豺狼,“否則我覺得您應該沒有承擔這份后果的能力。”
遭受如此的侮辱,學者眼眸當中頓時有怒焰燃起,但他回想起這些天來,尹諾克的所作所為。
咬咬牙,忍下這份屈辱,學者深吸口氣,問:“先生,第一步計劃沒有成功,那現在,我們該怎么辦?”
“怎么辦?”尹諾克攤攤手,“我覺得,您該問問他該怎么辦。”
學者一怔,扭頭回望魔法投影。
在其上,少年少女正被成堆的人群追逐著,四處逃竄。
尹諾克很是輕松的說:“作為引發混亂的主使者,他也得付出點什么,不是嗎?”
“是吧?”
學者被迫承認了這個說法,旋即不再說話,默默地凝視著魔法投影上的畫面。
他該如何破局?
學者很好奇。
因為醫生的呼喊,林恩到哪兒,都會引起一大批的“追隨者”,雖然暫時數量還不多,但也是一筆不小的麻煩帳。
疑惑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學者便意識到,這個小家伙的智慧與膽識,都并非一般。
“他居然爬上了教堂?!”
學者驚呆了。
神圣天國大教堂,對于來茵王國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來說,都是一個無比神圣的地方。
光是遠遠地看它一眼,就足夠令人以跪拜來彰顯虔誠。
可是,林恩他,居然站了上去?!
那是凌駕于王宮之上的存在啊,他,他哪里來的這么大膽子啊!
“嘖。”
相較于學者的難以置信,尹諾克的臉上卻似是早有預料。
“在這座城市當中,確實沒有比‘神靈’更有威嚴的東西存在了,用它來確保自己暫時的生命安全,確實是個不錯的選擇。”他稍稍感嘆了一下,又似笑非笑道,“但是,也只是暫時而已。”
“暫時”
學者聽著尹諾克的話語,皺起了眉。
他是學者,讀過很多書,學過很多知識。
正因如此,他才更對神靈的存在感到敬畏。
這些世界有太多人力不可及的事情了,可它們在神靈的手中,都是信手拈來。
學習的越多,對神秘的探索越多,使能見到的神秘的范圍更加遼闊,于是,自己的存在也愈發渺小。
所以在他眼中,神靈的威嚴,絕對是不可被侵犯的禁忌。
那個小家伙他可以用年少無知,不懂敬畏來解釋他怎么敢站上教堂的,可下面的人呢?
怎么想,也不可能吧
“這”
看著人們應著呼喚爬上教堂,學者忽然感覺,自己的知識,可能還是不夠多。
“呵呵。”尹諾克輕蔑地瞟了眼他,眼中盡是不屑。
信仰在大部分人心中的大多數時候,都是崇高的。
但,也只是大部分人。
而欲望,只要是人類,就必然會生成。
這點東西,在他所信奉的主的面前,還是不夠看。
畢竟,人類啊,是會自己騙自己的。
——因為欲望,欺騙信仰。
指尖輕輕敲著座椅扶手,尹諾克瞇眼看著投影畫面。
然后,他便愣住了。
“居然是用這樣的方法嗎”
看著林恩操縱著教堂甩開攀附于其上的人們,尹諾克原本勝券在握的臉色,終于凝重了起來。
事情,出現變故了。
雖然這份幻境是他所制造的,但因為其主體構成并不是他,而是身處于幻境當中的每個人,所以他沒有辦法在幻境開啟之后去調控到精細,控制每條線路。
計劃之所以是計劃,便是因為需要事前準備。
之前他對自己的計劃很有信心,是因為他已經預想到了林恩在遇上情況時,可能會走的線路。
然后,他在這些線路的結尾,都設置好了連接點,以通往他的目的。
林恩制造混亂時,他不慌;爬上教堂后,他也不慌;甚至于感受到他在試圖控制幻境樞紐的時候,他也沒有動作。
因為,這些都只是通往重要節點的前置事項。
但當林恩只是操縱教堂把人摔下去的時候,他終于皺起了眉。
“為什么?為什么他掌控了這么強大的力量,卻一個人也不殺?”
尹諾克很不理解。
盡管接觸不多,但他深刻知道,對方并不是什么圣母類的人物,相反,只要是擋在他前面的人,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動刀。
這份理智,就算是他也為之欣賞。
但現在的情況,卻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欲望的誕生,需要有一項開端。
例如看見櫥窗中好看好玩的商品,然后想去購買。
可如果根本就沒有看見商品,或者說對商品完全不感興趣,那么,自然也不會產生相應的欲望。
林恩雖然操縱著教堂甩開了人,但他的主要目的是驅逐,并非斬殺。
其從本質上,就與尹諾克的預想畫面有著天差地遠的區別。
“呼——”
輕舒口氣,尹諾克搖了搖頭。
他只是對林恩這樣的行為感到驚訝而已,畢竟一個人突然在毫無理由,或者說他不清楚狀況的情況下,做出如此具有反差性的舉動,難免惹人訝異。
但,僅僅是這樣的話,還不足以令他有過大的情緒波動。
“雖然在方法上,我確實是沒有預料到,不過.”
他瞇起眼,看向畫面遠方突然暴起的金光。
曾幾何時,他見過一次騎士團長與一只強大魔獸的戰斗。
論破壞力,輝耀騎士騎士遠不如魔獸來的強大,論固有實力,團長也只能說是勉強平等。
但那只魔獸,卻仍敗在了騎士的長槍之下。
他出槍的次數并不多,但每一次,都足夠致命。
而躲在戰斗余波造成的廢墟之中,當時只是轉正正式騎士還沒多久的尹諾克,親眼見證了團長的每一槍出擊,那種精準與寫意的出手,成為了他永世難忘的場景。
尹諾克手掌翻轉,捏住一張粉色卡片,輕輕笑著。
“作為表演的主持人,我怎么可能不參與其中呢?”
另一邊的學者聽不懂尹諾克忽然而起的喃喃自語,但他也大概明白,那道金光,應該是尹諾克的后手。
這后手,未免有點,太弱了吧?
學者看著那個被光矛釘死在鐘樓上的身影,想要發問,但又不是很敢,憋著憋著,臉都紅了。
尹諾克瞥了他一眼:“有什么想說的,直說便是,扭扭捏捏,倒不像個男人了。”
學者:
是,有話不直說,確實不怎么像個男人。
但直說的話,一個不小心,說不定就不是人了!
深吸口氣,學者被迫說出了心里的問題。
“剛剛那個,是您的安排嗎?”
“你是想說,為什么那么弱,對嗎?”尹諾克澹澹道,“首先,并非他弱,而是那小子掌握著幻境中樞,只要是在幻境中存在的東西,都不可能違背他的旨意。”
“換句話說,在此時此刻,那個小子,就是那個世界的‘神靈’。”
“以人之力,自然不可能抗衡神靈。”
學者有些茫然。
好家伙,人家在你制造的幻境里,成了神?
那你做出這個東西來困住他的目的,是什么?
“嘖。”
尹諾克輕輕瞥了他一眼,懶得解釋什么。
事實上,他放在幻境里的,不是騎士團長這個人,而是他在當初,帶給他的,無可比擬的威壓。
自那次之后,尹諾克很少再有過如當時一般的無力感出現,也正因為沒有更強大的東西作為對比,當初的情緒就算在今天也仍然能夠回憶起來,甚至因為他實力的增長,而變得愈發明顯。
擁有的知識越多,才會知曉自己的無知。
而他之所以將這份情緒放置在幻境當中,為的,就是讓林恩也感受到那束手無策的場景再現。
屆時,他必然會因為從腳趾到頭發都出現的危機感而進行反擊。
“這樣,就對了。”
尹諾克望著那被釘死在鐘樓上的身影,唇角的笑意,愈發詭異。
“有些東西,拿起來了,可就很難再丟掉了。”
“要多久才能打完啊他們。”
夏洛特坐在穹頂邊緣,看著幾乎無窮無盡的人流,第一次覺得卡塔來納城確實是個大都市。
她這輩子見的人加起來可能都沒現在還在涌來填上空缺的人多。
如果這些人不是為她們而來,她可能還能挺樂意見到這種填充畫面,甚至覺得有點解壓,但現在她們是被困住的那一方。
別說解壓,壓力不增大就不錯了。
另一邊,林恩也微微皺起了眉。
這些人是不來找他們的麻煩沒錯,但想讓他們自己解決麻煩,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而這段時間,絕對不短。
那么,有沒有什么辦法能縮短這段時間呢?
有的。
林恩俯瞰全城。
現在,只要他拍一巴掌下去,全世界都會安靜下來。
只要他想。
林恩攤開手掌,輝光于此浮現。
“這是”夏洛特訝異地看著對方手掌上的東西。
雖然其身周圍有光環繞,但她依稀也能分辨得出,那似乎是一枚“國王。”
林恩向她解釋道:“這是控制這個幻境的樞紐。”
“樞紐?”夏洛特驚喜道。“那我們豈不是可以”
“所以我沒說它是開關。”
撓了撓微微發熱的臉,夏洛特很是勉強的轉移著話題。
“那,拿著它,有什么用啊?是要清空道路嗎?”她說著說著,拿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我已經準備好了!請不用顧忌我!”
林恩哭笑不得道:“倒也不至于。”
“就算把他們全部清空,我們也不知道往哪兒走,才能走出去。”
夏洛特放下手,一臉迷惑:“那拿著它是要干什么?”
這次林恩沒有直接回答問題,而是轉言道:“它在影響我。”
“影響?”
“嗯。”林恩看著這枚棋子,輕聲說,“我感覺得到,它正在試圖以一種很微薄的力量,調動我的情緒。”
“誒?!
”夏洛特頓時緊張了起來,“是壞東西嗎?那,快把它丟掉!
林恩笑了笑,反問道:“可丟掉之后,他們又撲上來了怎么辦?”
夏洛特一怔,旋即不假思索道:“那就把他們全部打下去!”
“你來?”
“我”夏洛特弱弱地說,“我可以幫忙。”
林恩嘆了口氣:“殿下,你好像有點太看得起我了。”
“別說這么多人了,就是兔子有這種數量,也不是現在的我能夠打敗的了的。”
“啊?”夏洛特愣愣道,“不行嗎?我還以為,您......什么都辦得到。”
見林恩沉默著不說話,夏洛特以為自己又好像說錯了些什么,忙連聲道歉:“抱,抱歉,我的意思是”
“我明白了。”
林恩忽的抬起頭,輕笑著說:“殿下,謝謝。”
“誒?!”夏洛特腦袋一歪,思維將在原地,沒轉過來。
怎么突然就說謝謝了。
林恩笑笑,說:“當然是要感謝的。”
他舉著那枚棋子說。
“雖然我發現了它在影響我,但,我作為深處其中的人,仍體會的不夠深。”
“我甚至沒有發現,我居然在依賴一種外物——它用‘被掌握’的誘導方式,成功地迷惑了我,讓在面對動搖我心緒的事情時的第一反應,是‘失去了它我該怎么辦’。”
“這是不對的。”
迎著夏洛特的視線,林恩微微仰頭。
“連作為外人的您都愿意相信我,那么,我自己,又怎么能對自己失去信心。”
“人再多,困難再大,又如何?”
他手掌微微發力。
“我總能解決他們。”
“卡察——”
刺耳的破裂聲在這片空間回蕩。
尹諾克喘著粗氣,丟掉了手里屬于學者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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