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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忙碌中時,時間總是過得飛快。當李泰還在和宇文貴書信交流、商討合作細節的時候,時間也已經漸漸的來到了這一年的尾聲。
臘月初,李泰丈人獨孤信派其舊屬皇甫穆來到了荊州,并且帶給李泰一個驚人的消息:元魏宗室元烈謀殺太師宇文泰未成,反被宇文泰所殺。
對于這個消息,李泰倒是并不感到多驚訝,只是在聽完后心內忽有所覺,原來國中局勢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了。
他自從來到荊州之后,對于關中的人事關注度便不再像之前那么高了,精力大多都用在了對荊州的治理和開拓上來,對于這些亂七八糟的內斗也都是能避則避,偶爾作為一個看客發表一下自己的看法,大多數時候則都不怎么上心。
獨孤信在被召回朝中之后,針對關中時局人事上的話語權也大大降低,偶爾有一些小動作也都無傷大雅。即便是他心里有什么想法,也都很少來打擾李泰。
這一次他卻主動派遣皇甫穆來專程通知李泰這一消息,顯然是在獨孤信看來這件事意義非凡,哪怕遠在荊州的李泰恐怕也受到不小的影響,還是提前知曉比較好。
皇甫穆將這件事情的經過和細節都講述的很清楚,甚至連元烈在諸武庫盜取的器械數量和種類都有涉及,而李泰在聽完后心里也不免暗生猜測,只怕他丈人在這件事情里也不能說完全的清白無染。
倒不是說獨孤信也與元烈或者說其背后的皇帝元欽同謀,但估計也得有個知情不報或者推波助瀾之嫌。
這也不是李泰亂搞陰謀論,而是獨孤信既有這樣的條件、也有這樣的動機。
此事發于六坊禁軍之中,而獨孤信也曾擔任過領軍將軍,雖然時間不算太長,但獨孤信在領軍位置上時,當時的皇帝元寶炬和諸元魏宗室也有拉攏鎮兵以制衡宇文泰的需求,雙方屬于是雙向奔赴了。
還有比較重要的一點那就是李虎長期駐守長安,講到對京畿諸武裝力量的影響,那也是深刻得很。如今李虎雖然不在了,但一直與之互動密切的獨孤信對其留下的人事關系有所接收也是很正常的。
按照皇甫穆的說法,元烈他們盜竊武庫軍械可不是一時興起的事情,而是從宇文泰自隴右返回以來便開始,醞釀了長達幾個月的時間,一直到最后作死的去盜竊具裝重甲這樣的重要軍械才暴露出來。
長達幾個月的時間,雖然有禁軍人事調度混亂的緣故,但是在關鍵位置上必然也會有人幫忙掩飾,才能讓這件事保密這么長的時間。
獨孤信倒是沒有直接加害宇文泰的動機,畢竟如今他已經是高居柱國之位、勢同等夷,如果要挑戰宇文泰的權威,那也要面對其他幾位柱國的敵對,風險實在太高。
但如果說他無意中得知此事卻選擇隱瞞不報,乃至于在一些難以分辨的地方提供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幫助,這估計他是能做得出來的。
因為無論元烈等人謀計成或不成,都能加強他們這些柱國的存在感。
如果元烈等人當真襲殺了宇文泰,那出面主持大局的也絕不會是皇帝和元魏宗室,而是他們這些柱國。如若謀事不成如當下這種狀況,為了以絕后患,宇文泰必然也要獲取他們這些柱國的同意和支持,才能直接針對幕后之人加以制裁和報復。
事情也的確如此,就在中外府下令處決元烈之后,宇文泰便將諸位柱國都邀請到華州來,針對此事進行商討。雖然在日常軍政事務的處理上,宇文泰自己就能進行決斷處置,可是上升到如此政治高度,那他就必須要與眾柱國們統一聲音,不敢獨斷專行。
「今大司馬正在華州共諸位柱國商討后計,因覺此事有必要告知太原公,故而派遣卑職前來相告。」
皇甫穆一邊將獨孤信的親筆信
件奉給李泰,一邊又繼續說道:「大司馬觀宇文太師之意,似欲行伊霍之事。但先帝享國亦久,群臣感恩戴德,蔭澤未竭,如若陡行險計、貿然用強,恐怕會生不測之禍,事情仍需慎計……」
李泰聞言后便點點頭,雖然元魏皇室久為傀儡,但卻并不意味著就全無蔭澤可恃。
元寶炬做了十幾年的皇帝,元欽也是做了十幾年的太子,不要說活生生的人,哪怕只是一個泥塑木雕的牌位拜了這么多年,在人心中也擁有了不俗的影響,驟然將之毀棄掉,也會給人心里造成巨大的沖擊。
不說西魏這邊,就連東邊高洋在經過了父兄兩代的鋪墊、最后要行篡代之時,都遭到了許多大臣的反對。對宇文泰而言,當今皇帝那件黃袍是你給披上的,如今你又要把它扒下來,沒有一個理由說服大家,那也等于把你自己說過的話當屁放了。
「大司馬著卑職轉告太原公,觀此情勢,來年國中必有大動。太原公并非立朝要員,倒也不必涉此不臣之議,但能為國鎮守邊地無失,便已經是臣節無缺!所以太原公若有歸國之想,暫時不必急歸。」
皇甫穆又望著李泰小聲說道:「卑職心內亦有竊計,太原公功勛卓著、宇內共知,大可不必經歷此事以揚威邀寵。」
李泰聞言后便點點頭說道:「多謝皇甫長史良言相賜,我既然受任于此,便應專于此間,國中人事紛擾,非我能夠分理周全。」
他倒也不是愛惜自己的名聲而不愿參加這種廢君之議,只是正如皇甫穆所言,這種事即便他參加了對他也沒有什么太大的意義。這真要是個什么好差事的話,宇文泰也會召其兩個侄子歸國處理,大幾率輪不到自己上。
更何況,之前的蜀中事情已經搞得彼此間有點不愉快。如果宇文泰能夠成功統合國中意見并順利完成這一次的廢立之事,那威望必然大漲。
不是生活在古代君權社會,那就真的有點想象不到廢立皇帝是多么刺激的一件事。就連侯景這么不講規矩的人在打了敗仗逃回建康后,都得搞個廢立玩玩來重新樹立起自己的威嚴。
一場廢立哪怕僅僅只是更換一個傀儡,也意味著接下來的局勢和秩序會發生巨大的改變。宇文泰有什么蓄謀已久的計劃,必然也會趁著威望大漲的這段時間來加以推行。
所以李泰也是想著要在這個時間段老老實實躲遠點,別去宇文泰面前瞎溜達,以免刺激到宇文泰提前給自己上點套餐玩玩。
隨著這一次廢立完成,那西魏最高權力向宇文家轉移的趨勢就更明顯了。畢竟西魏這幾個皇帝,孝武帝是大家合伙弄死的,元寶炬也是大家商討推選的,元欽則是繼承自其父,但是接下來的皇帝就是完全遵照宇文泰的意愿才得上位。
盡管這件事現在還沒成,但看獨孤信特意派遣皇甫穆過來也只是交代自己躲遠點、別被崩了一身血,可見在西魏國中也是沒有什么強硬的阻力。元魏皇室的尊嚴,又一次成了彰顯宇文泰權威的工具。
雖然李泰早知道這樣一個趨勢脈絡,但當真正事到臨頭的時候,心里也不免酸酸的,果然老板在我拼命苦干之下開上了路虎、玩上了XX。
皇甫穆并沒有在荊州久留,又和李泰一同入內府去向妙音娘子問好,將帶來的禮物一一奉上并轉告了她父母家人的口信,然后便告辭離開了。
得知今年又不能回到關中過年訪親,妙音多少是有些失落。荊州雖好,但終究沒有親友相伴,夫郎也常常忙于軍政事務而無暇給她更多關注,不免讓這天真活潑的娘子暗生閨怨。
李泰將此一幕看在眼里,特意將一些年終事務集中在臘月上旬處理完畢,一些不太緊要的則就暫且延后,又安排長史崔謙回國拜年,剩下的時間里便整日陪伴著娘子,或在府中膩歪,或是
外出游獵玩耍,也給自己放了一個舒舒服服的年假。
但是有的事情并不是想避開就能避開,尤其如今的李泰功高位重,荊州總管府的體量勢力又這么的大,無形中便與方方面面都產生牽扯,很難做到獨善其身。
這一個新年雖然舒舒服服的過去了,并且在年關之前還收到了王僧辯使人送來的捷報,也讓李泰心里為之高興幾分,總之北齊倒霉他就開心。
只是在過了年后,事情就變得有點不對勁,荊州本地還沒有什么情況發生,但是歸朝拜年的崔謙遲遲不見回轉。到了正月下旬的時候,原本擔任雍州別駕的宇文深出任淅州刺史,并且來到穰城拜訪李泰。
淅州因為地處武關出入通道,雖然轄區并不遼闊,但位置卻很緊要。之前崔猷擔任淅州刺史,在其離任之后,由于關中與沔北之間物資流動頻繁,因此李泰向中外府請示以其長史崔謙行淅州事,也獲得了中外府的同意。
可是現在中外府又在沒有和李泰進行溝通的情況下委派宇文深擔任淅州刺史,這就不免讓李泰心生警惕了,中外府這是要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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