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0517 如虎添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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潼關關城中,氣氛沉悶壓抑,內外群眾全都不敢高聲言語,頗給人一種道路以目的緊張凝重感。

于謹在軍府中闊步疾行,很快便來到府內一座堂舍門外,請門外侍立的衛士入內通稟,待到獲準進入,這才低下頭趨行入堂。

「啟稟主上,李太尉已經率領抵達關前,諸將正在府前叩見請罪。」

于謹向堂上暗窺一眼,旋即便垂首稟告道。

宇文泰側臥于堂上席中,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憔悴,聞言后便點了點頭,只用有些低沉的聲音說道:「將李太尉請入罷。」

于謹聞言后便領命而去,堂中除了一些侍者,便又只剩下了宇文泰一人。

日前他志氣雄壯的率領人馬東出潼關,但還未及抵達恒農,便傳來了前線戰敗、河陽兩城俱失的消息。這直接將宇文泰氣得眼冒金星、幾乎背過氣去,好不容易才勉強控制住情緒,率部撤回潼關,然后便因氣結染恙于身。

于謹去后很快便將李弼引入,同行的還有垂頭喪氣的趙貴和宇文護兩人。因知主上只是傳見李弼,但這兩人強要隨行進來,于謹也是不好阻止,只是到了堂外才將這兩人阻攔下來,只引李弼入見。

「罪臣叩見主上,有負主上……」

李弼入堂見大行臺此態,心里也是一驚,忙不迭屈膝作拜并認錯請罪。

宇文泰這會兒已經端坐起來,抬手拍桉打斷了李弼的話,有些虛弱的說道:「我知此戰罪不在于太尉,且先免禮,再將戰事經過詳述一番。」

李弼聞言后便站起身來,但也不好意思就此入座,垂手立在堂中,又將戰事經過講述一番。

「唉,局勢危亂、轉瞬千變啊!明明優勢在我、河北在外,卻陡遭逆轉,讓人心痛、讓人可惜……」

宇文泰在聽完之后,抬起兩手掩面勐搓臉龐,口中則長嘆說道,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李弼見狀后,忙不迭又跪拜下來沉聲說道:「河陽北城鎮將斛律金,乃是賊中老女干頑固之輩,知兵善謀……」

他不說還好,這一作爭辯,宇文泰臉色也是陡地一變,旋即便將手重重拍在桉上,口中則怒聲道:「休得俗言欺我!今日斛律金乃是老女干頑固,難道前日斛律金竟是愚鈍孩童?有能無能,有眼皆見!我尚且要為自己錯識錯計汗顏自罪,此害事礙國之敗類有什么面目推諉罪責?」

李弼眼見大行臺如此震怒,連忙也低頭閉上了嘴巴。此番大行臺不將主要的責任歸咎于他,對他而言已經是頗為慶幸,自然不敢再為了幫那兩個豬隊友發聲辯解而惹得大行臺遷怒于他。

堂中一時間陷入了沉默,過了一會兒之后,于謹才硬著頭皮說道:「南陽公與中山公正在堂外……」

「難道潼關也如前線諸城,任由賊徒隨意出入?」

宇文泰這會兒是頗有幾分六親不認的姿態,聞言后便狠狠瞪了于謹一眼,旋即便又怒聲道:「將此二徒囚于柵欄,我不想見他們!」

他不想見此兩人,除了當下正在氣頭上而對此兩人滿腹怨恨之外,也是擔心見到兩人后或是控制不住情緒,直接下令處死。

宇文泰不是沒有經歷過失敗,甚至一度陷入極端絕望的處境之中,但之前諸次的心態都不如今次這般崩潰。

因為他自掌勢以來便處于弱勢的一方,高歡威名遠勝于他,勢力也比他強大得多。可以說是在高歡連番攻勢下,他的勢力能夠存在便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更何況還曾以弱勝強。

但今高歡已經去世,東朝還遭遇侯景叛亂這么嚴重的事件,可謂是內外交困。西朝勢力才得以重新進入河洛地帶,甚至一度取得之前都未曾取得的戰績,這也讓宇文泰對此期待感陡然

拔高。

在他看來,此番即便不能一舉蕩平對手,起碼也能將之重創,從而獲取到東西對峙的戰略主動權。他被高歡壓制了小半輩子,總不至于還要受制于其子。

所以這一次的河橋之戰,他是寄托了非常豐富的期待和情感,但卻無論如何都沒想到,自己甚至都還沒有抵達前線,前方便已經是大敗虧輸,不只丟掉了河陽兩城,就連之前在河洛間所取得的成果幾乎全都喪失。

饒是宇文泰心智堅韌、越挫越勇,但此番一時間也有些消化不了如此殘酷的打擊。而且除了信心和情感上受到的打擊挫敗,還有用心培養外甥也折在其中,也讓他心痛不已。

略作沉吟后,他才又沉聲道:「李萬歲仍鎮九曲城,一旦敵軍進襲、恐將不守。若是宜陽復失,豫西又將不安,進退無常,人心也將不為我有,還是應該安排師旅增援。」

他這話一說完,于謹便開口道:「沮師不可強用,今者諸軍新敗、士氣低迷,若再強驅赴險,有違眾意,恐怕難勝。李萬歲驍勇果決,必能明辨局勢,若是可守自當勇戰,若是難守也無謂勉強,退還故鎮不失良策。」

雖然心里極不愿意承認,但宇文泰也知于謹所言是有道理。

此番戰敗雖然不想幾年前邙山之戰那樣慘烈,但對士氣的打擊也是非常嚴重,尤其如今霸府中軍主力乃是近年擴增整編來的關西子弟,同東朝大戰的經驗本就不多,此番大敗對他們的打擊尤為深重。

「高家小兒亂我心智!若我門下少壯仍然在鎮河陽,其老少群賊又豈有放肆余地!」

滿腹愁煩之下,宇文泰又突然長嘆一聲,語氣中充滿了懊悔。

李弼聽到這話后,又忍不住說道:「若李伯山能夠及時回援,或許河洛前功還能保存幾分。此員的確少壯勇敢、知兵善戰,志力才能超出群眾,雖名將精兵多不能及。」

宇文泰聞言后眉眼間也閃過一絲希冀,如若今次折騰一番結果到最后什么成果也沒能保留下來,那對他而言自然是極為難堪且難以接受的情況。

雖然李弼等諸將都被秋風掃落葉一般的趕出河洛,而李泰孤軍懸外、本就情勢不妙,在敵軍重兵集聚河洛的情況下回援難度也是非常大,但一想到此子每每能夠給他帶來巨大驚喜,宇文泰又不由得心生期待。

于是接下來幾天,宇文泰并沒有急于撤回關中,而是仍然留在潼關,既是迫切想要第一時間知悉前線情況,心里也在做著最壞的打算,若是局勢持續糜爛,賊軍一路西進的話,尚可于此關城前擊退敵軍。

然而禍不單行,宜陽九曲城消息還未抵達,卻有一樁噩耗報入潼關:奉命率軍出鎮廣州魯陽的若干惠突發惡疾、暴斃軍中。

宇文泰知此消息之后,更加的悲痛不已,但今河洛之間情勢不妙,他一時間也是無暇顧及其他。

或許人倒霉到極點總會否極泰來,幾天后宜陽方面終于傳來捷報:李伯山親率三千精兵翻山增援九曲城,一夜之內拔除敵營數重直抵九曲城下,并與城中李遠所部合兵一處大破數萬敵軍,繳獲敵軍人馬五千余,賊將可朱渾元倉皇逃往河橋。李伯山便又引眾攻奪尹闕,成功引回尹川大軍,尹洛之間的城戍據點也因此得以保全下來!

「伯山果然勇壯可靠、不負所托!我有伯山,何止如虎添翼!」

連日來飽受各種負面消息的折磨,宇文泰一顆心都已近乎麻木,如今總算聽到讓人心情振奮的好消息,幾乎喜極而泣,一時間只覺心內所有郁氣都傾吐一空。

既然河洛之間的戰況已經穩定在宜陽一線,而且豫西諸路人馬也已經成功返回,宇文泰懸著的心總算得以落下,也沒有再繼續留守潼關的必要,于是便準備返回華州安撫國中情勢。

臨行之前,宇文泰又傳令李泰前往魯陽去將若干惠靈柩并其所部人馬引回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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