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朝帝業

0369 兵強馬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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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臺府一道征令的下達,頓時讓整個關中的氣氛都為之一變。

各地官府忙于籌措物資配合征令,各路人馬也都忙不迭開始整聚起來。平民百姓們雖然無涉征令,但是也都不免人心惶惶,各種猜測與流言喧囂于野,使得整個關中都彌漫著一股風聲鶴唳的緊張氣氛。

但無論民間氛圍如何,人馬的征調與各項大閱籌備事宜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隨著時間進入六月盛夏,關中各處人馬便陸續向咸陽聚集。

六月下旬,一支浩浩蕩蕩的隊伍、足足數萬人馬沿著渭水一路東行。如此龐大的人馬隊伍實在罕見,凡所行過之處不乏鄉人遠遠的張望,盜匪野獸則就紛紛退避三舍,實在惹不起這樣一支看起來就讓人心驚肉跳的龐大隊伍。

這便是從隴右進入關中的李泰一行,單單李泰所率領的隴右子弟兵與涼州一戰入朝受賞的功士們便達數千人之多,再加上涼州內徙關中的五千多戶人家,便形成如此龐大的隊伍規模。

若僅只李泰一行入關的話,憑著一人雙騎、快馬加鞭,給養充足的情況下不消數日便可抵達長安。可是因為有著數千家民戶同行,速度便被拖得很慢,一路行走了大半個月,都還沒有離開岐州范圍。

好在臺府安排的接應人馬已經抵達,一行人在岐州境內短駐兩日,才算是將這些移民交割完畢。

李泰心中也不免如釋重負,他實在是不想再同這些涼州移民同行下去,并不是因為視這些民眾為拖累,而是因為在古代背景下,這種大規模的生民游徙簡直就是人間煉獄一般的場景,每天所見全都是生離死別、充滿了負能量的畫面。

李泰雖然不謂仁慈,但每天看多了這樣的畫面,也自覺得糟心無比。因為西魏政權的行政能力不足,為了削弱地方上潛在的威脅,便強行驅趕百姓們拖家帶口、離鄉背井的長途遷徙,大量的民財和人命被消耗在這遷徙的途中,實在是慘不忍睹。

他既沒有阻止叫停這種事情的能力,便也只能收拾自己心情、眼不見為凈,在將這些民眾交付給負責安置他們的官員們后,便率領本部人馬,須臾都不停留的繼續往長安方向而去。

咸陽境內,位于涇渭之間的一片陂塬間,已經劃定出規模極大的營壘區域,并且其中過半的營壘都已經有人馬聚集其中。

如此大范圍的營地規劃,位置上自然難免就會有著好壞的差別,究竟是背陰通風,還是全無遮攔,靠近水源清涼,又或者在塬頂直接承受烈日曝曬,雖然無關乎生死,但卻非常影響營卒們的居住體驗。

特別是今年的大閱足足提前了一季,天氣燥熱難耐,如果營地位置不佳,簡直就會讓人苦不堪言。

隨著諸路人馬源源不斷的向此匯聚,一些地段位置較好的營地便引起了各路人馬的關注與爭奪。通常自然是勢位低的要回避勢位高的,而勢位相當的則就進行各種軍技競爭來決定歸屬。

不過今年的大閱場中,論資排輩的風氣卻并不怎么濃烈,想要憑著權位壓人往往效果不佳。

一則自然是因為天氣炎熱,人心也不免更加的煩躁,便少敬畏之心。二則便是因為一個表率人物,去年白水大閱中力克趙貴的李伯山,不獨博得了極大的名聲,獲得了大行臺極大的寵愛,甚至還獲得河內公獨孤信的青睞,直將戶中女子許之。

盡管事情已經過去了大半年,群眾談論起此事來仍不免津津樂道。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所以今年這些將領們多多少少都帶著幾絲火藥味,特別一些年輕將領瞪眼就是想找幾個老物泄瀉火。

大閱還未正式開始,此間將士們已經是約斗成風,每天都要舉行幾場規模大小不等的比斗,可謂是熱鬧得很。而作為約斗主要籌碼的營地,除了一些被臺府提前劃分好的重要區域,其他一些位置較好的都已經換了幾茬入駐者。

在涇水西岸有一片長達數里、內里面積足有十數頃的斜谷,山谷兩側植被茂密,在地勢平坦的坡谷中投印下大片的清涼林蔭,臺塬間又數道清澈泉溪貫穿谷地,東側還不斷的有濕涼的河風吹入進來。

但就是這樣一處位置環境絕佳、足以容納數千人駐扎休憩的地方,竟然仍還沒有被人占據。哪怕左近環境稍次且局促有加的營壘都不知易主幾遭,但這一片區域仍然只有簡陋的柵籬和土溝圈劃出來,全無人馬駐足其中。

“這里營地如此舒適宜居,怎么沒有人馬來駐?”

如此怪異的情況,自然是令人好奇,不免有新到此處的人馬遍尋宿處不得,忍不住便打起了這片地方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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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更早到來的營卒便回答道:“聽說是廣陵王元太宰著員圈劃出來的營地。”

當今關西雖然權歸霸府,但畢竟魏室仍然擁有大義名分,廣陵王元欣作為宗室之中地位超然的宗家耆老,也讓人心生敬意,不敢輕慢。聽到此處竟是其人預留的營地,當即便令大部分人都打消了竊占的想法。

但也有人仍是不忿,看到此處環境絕佳卻被閑置,忍不住便忿聲道:“廣陵王不掌軍機,即便參加大閱,也只是高臺坐客,何必貪占絕好營地!”

聽到這種論調,旁邊人便也唯恐天下不亂的鼓勵其人去占有,但那人卻也不敢輕易冒犯,只是恨恨道:“我自不敢冒犯名王威嚴,但也難忍悶氣。只待軍卒入駐此間后,必要約斗一場!”

聽到這話,圍觀者也都紛紛鼓掌叫好,可見持有類似想法的不在少數。

李泰一行人輕裝快馬上路后,只用了一天多的時間便走完了剩下的路程,一路趕到了咸陽附近的大閱場所。

“伯山,這里、這里!我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前方路口旁,李禮成站在高高的車架上,手掌搭在眉際向著沙塵飛揚的道路上眺望,見到這支隊伍中行在最前方的李泰后,頓時便滿臉熱情的揮掌呼喊道。

分別數月后再作重逢,李泰也頗欣喜,當即便策馬行向李禮成。

但李禮成卻不暇與他敘舊,望著他胯下那匹神駿異常的青驄馬嘖嘖有聲:“好馬,真是好馬!我雖然不好弓馬游戲,但看到這匹馬都按捺不住想馳騁一程!”

李泰聽到李禮成的夸獎,心中更加得意,回身一指后方那龐大的隊伍對李禮成笑語道:“難得孝諧不懼酷暑的來此迎我,稍后準你入隊挑選幾匹駿馬。”

“這、這盡是你的部伍?”

李禮成看到那浩浩蕩蕩、一眼都望不到頭的騎兵隊伍,頓時驚詫的瞪大兩眼,及見李泰含笑點頭后頓時又激動不已,直接兩手攥住馬轡掛在馬首前,連連感嘆道:“伯山你莫不是將隴右大軍盡數引回了關中?河內公對你可真是偏愛啊!我家有此強盛人馬,更懼世間何人……”

瞧這家伙樂的有點忘形,李泰連忙抬手制止了他繼續吹噓下去,著員牽來一匹閑馬,然后便引著李禮成同往隊伍中去向一路同行的楊寬見禮。

從隴右奔行至此,楊寬也有些倦怠,但還是打起精神來給以回應,當得知李禮成這么小的年紀便已經擔任廣陵王府司馬并太府少卿后,望向李禮成的眼神又熱情許多,并指著兩人嘆聲道:“有此才俊后嗣,何愁家勢不能長興久旺啊!”

李泰率領返回的隴右子弟兵們將要直接參加接下來的大閱,而楊寬卻是要歸京述職,李泰瞧出他是對李禮成頗感興趣,于是便示意李禮成陪同護送楊寬返回長安。

李禮成心中有些不樂意,他仍不失少年心性,眼見李泰兵強馬壯的還想跟著同往大閱會場上去抖抖威風呢,但見李泰一瞪眼,這才連忙答應下來,又留下數員家奴給李泰帶路,然后便陪同楊寬往渡口處去渡河。

李泰在抵達咸陽大營后,一邊策馬前行一邊饒有興致的打量著那些營壘中的甲卒們,心內不由得感慨西魏的軍隊建設也肉眼可見的進步有加啊,如今所看到的營伍氣象同自己在大統九年第一次參加大閱時所見已經是截然不同。

很快一行人便抵達了李禮成提前幫他們預留好的營地,李泰繞著這營地游走一遭,心中也頗滿意李禮成的安排,于是便著令部曲下馬扎設營帳。

可是在部下們忙碌的扎設營帳的時候,斜谷外卻漸漸的聚集起許多圍觀群眾。

李泰原本還以為他們只是好奇何處來此的一支規模如此龐大的騎兵大隊,心中并未在意,而是席地坐在樹蔭下,向第一次來到關中的令狐延保介紹關中人情風俗。

又過了一會兒,谷外聚集的圍觀群眾更多,而且還有人向谷中發出充滿挑釁意味的怪叫聲。李泰見狀后,心中頓時不爽起來,他正要在眾下屬面前樹立起說一不二的權威形象,哪能任由這些閑極無聊的子們拆臺打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