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炎奴與紙人大戰的時候,那祥和的山村里,村民們的確在驚悚地哭喊著。
他們看向村外,那世代供養這里的小河之上,有一名女子浮出水面。
她頭頂有一道光束沖天,眼眸凝視著村莊。
看了一會兒,她忽然變得殺氣騰騰,踩著波濤,滾滾而來。
這女子身后,飛舞著千百觸須般的水流,張牙舞爪,一看就來者不善。
百姓們嚇壞了,攜老扶幼,瘋狂地朝另一個方向逃跑。
“孩兒他爹快跑!”
“有妖怪啊!”
他們來不及帶上任何財物,有的人鞋子都跑飛了。
村里有三十名手握長槍的青壯,留在最后面,他們肩并著肩,長槍指著水妖,卻是害怕得頻頻退后。
這伙人,是鄉黨組成的民兵,為首的穿著軍袍,乃是二流高手,在安丘軍中任職。
是他庇護家鄉的好幾個村子,可以按照國法來征兵,不必整個村子的青壯全被征召。
也正是如此,這個村莊的村民,才能在這亂世之中,過得相對較好,與旗山附近的那種‘老人村’形成鮮明對比。
有武力才能保衛家鄉,有地位才能蔭庇鄉里。
可是他們的武力,對付強盜還可以,對付妖怪就差遠了。
面對強大的水女,他們雖然在斷后,但也只是跑得慢一些而已,主要想為身后跑得慢的老人擋一擋。
一般凡人對付妖怪,主要靠紅塵火,可若是妖怪不管不顧,那就沒轍了。
“傻孩子們!快跑!”
“讓老朽留下來給妖怪吃……”
“二蛋,聽話!”
一群跑不動的老者,忽然都停了下來,他們拉扯著村里的青壯,催促他們快跑。
年輕人是村子里的希望,老人們自認沒什么用了,在妖怪殺來的時候,最好的選擇就是留下來給妖怪吃,繼而給村里其他人爭取生存機會。
整個村子,大多都姓葛,同屬于一個宗族,沾親帶故。
所以聽了老人們的選擇,青壯們極為不舍。
但被稱為二蛋的軍官,還是拎得清的,抹了抹眼淚,果斷下令:“走!”
葛二蛋帶著民兵悲痛地逃離,丟下了數十名老者。
同時間,水女踩著浪花席卷進村,冷冷掃視著這片屋舍儼然,靜謐祥和的村莊,眼中升起怒意。
她胸脯劇烈起伏,玉臉含煞:“還是晚了一步。”
緊接著一陣陣波濤向四方席卷擴散,浮空而起。
這些水沖刷一座座房屋,并濺射出密集的大雨澆灌。
茅草屋頂不堪重負地坍塌,屋中的財物全部泡了水,沖得到處都是。
村子猶如遭遇了水災,雞飛狗跳,原本完好無缺的茅舍泥房,變得一片狼藉。
隨后,水女來到村莊另一側的邊緣,的目光鎖定留下來的那群老者。
“沒有紅塵火,還敢留下來?”
“找死!”
她勃然大怒,身后的水流,飛射而出。
那群老人神色愴然,不作任何無意義地掙扎,很快裹進水流之中。
紅塵火立刻反應,焚燒而來,可水女卻好像沒看到一樣。
與此同時,高空一只大鳥背上,盤坐著一名鶴發童顏的修士,嘴角上揚。
他手持一面鏡子,鏡面始終反射著月光,照耀在水女的頭頂,
可剎那間,他臉色劇變,青筋暴起,噴出一口血來,面如金紙。
不可思議地回頭看向一個方向,駭然呢喃:“那是什么鬼東西?”
他的紙人化身,與法器手杖盡皆被毀,被一個凡人,用龐大到莫名其妙的真氣炸毀了。
這導致他留在法器中的神識,也隨之毀滅,元神受創,鏡面一下子黯淡下來。
霎時間,水女眼前的景色也變了。
她赫然發現自己用水流裹住的是一群年邁的村民,而紅塵火滾滾燒來。
“什么!”
她立即收回了水流,可是紅塵火已經觸發,只要用法力法術傷害控制凡人,都會招惹紅塵火。
一時間,好不容易還清欠債,且攢出來的一日道行,又沒了。
乃至于,又欠了二十年的債!
“幻術?”
沈樂陵環顧四周,咬牙切齒。
這片村莊,之前在她眼中,到處是烈火與尸體。
逃跑的則是一群沒有紅塵火的強盜賊匪。
可恍惚間,賊匪竟然全都是村民,村莊雖然也到處是殘垣斷壁,但這都是她剛才放水滅火所致。
原本,這些應該是完好無缺的。
“這……是誰!”
沈樂陵找了一圈也沒有感應到修士,猛然抬頭,才看到一個端坐在怪鳥身上的家伙。
哪怕在靈妙期的通靈望氣之下,此人也幾乎不逸散任何氣息。
毫無疑問,自己是被這家伙的幻術欺騙了。
道行通常是看不出來的,沈樂陵知道自己沒道行了,對方不知道。
對方只知道她是靈秀之姿,這種資質有二十年道行就足以踏入神識期,若有頓悟,十幾年道行可能忽然就突破了,
為了防止她臨場突破,這名修士明明厲害得很,卻不惜大費周折,用幻術引誘她屠村,簡直是太茍了!
“可惡,別跑!”
只見鶴發童顏的修士,嘴角溢血,眉頭緊鎖,駕馭著怪鳥就要逃跑。
沈樂陵也不知道他為何受傷,但見此機會,也是不甘示弱,直接操控水流席卷而上。
她的修為因為喝酒翻了一倍,這可不僅僅是法力變多那么簡單,包含了精氣神三個方面。
施法速度與威力也都全方位增強了。
當即一招懸河瀉水,如逆流登天的大河,追擊而去。
“小小水妖,就憑你也想留下老夫?”
“鎮!”
那人周身涌動出一張張符紙,輕松阻擋了懸河瀉水。
乃至讓水流變得軟綿無力,稀拉拉如大雨般灑下。
這和沈樂陵給炎奴的水符,化解法術有異曲同工之妙,但毫無疑問,此人展現出來的修為,碾壓了沈樂陵數倍!
只用幾張普通的辟邪符,就化解了沈樂陵的絕招。
這修士自然是沂蒙山人的本尊,他的元神受創,再加上出現炎奴這樣的大變數,這才不敢再戰。
不是他怕了誰,而是他生性謹慎,絕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修為碾壓,境界高一層,法器眾多,都要層層布置,分化敵人,可見他的謹慎。
只是可惜,功歸一簣,千算萬算,沒想到一個凡人真氣多到離譜。
“吾去也!”
他擋下沈樂陵的水,也不還手,一拍怪鳥,加速逃離。
“哼!敢小瞧我?”沈樂陵忽然取出一塊玉箓。
這赫然是張家的傳家寶,那塊通神玉箓。
通神,只是凡人以精血催動的功能,作為法器,它當然在修士手中能煥發更強大的威力。
沈樂陵的一道道水流,剎那間裹上一層青色的罡氣,變得無比堅韌和鋒銳。
在夜空之上,好似一道道發光的刺鞭,洞穿了符紙的阻擋。
所謂罡氣,是法力的激發態,可攻可守,妙用繁多,罡氣之于修士,就如同破體真氣之于武者。
沈樂陵在罡氣法門上學得不精,但借用通神玉箓,也可以激發出威力不菲的罡氣。
“哦?”沂蒙山人眼看就要被射穿,連忙向下一沉,在空中與水流擦肩而過。
而水流太多,頃刻間已經漫天飛舞攔住了各方去路,從四面八方又向他揮舞抽打而來。
“法器不錯!”
沂蒙山人盯著那枚玉箓,眼睛一亮。
他立馬從怪鳥身上跳下來,將怪鳥爆炸,擋住頭頂的水流。
同時手指微動,袖子里飛出一支毛筆,綻放淡黃色的罡氣,劃破長空。
唰唰唰,毛筆所過之處,交纏著澎湃的罡氣,摧枯拉朽地轟碎了沈樂陵所有的水流。
乃至從天而降,直取沈樂陵本尊。
沈樂陵不可能擋得住,但好在她之前是裹挾了河水淹進村莊,此刻腳下都是水域,立刻全身融入其中,遁出十幾丈。
“轟!”
毛筆爆轟而下,炸出一個深坑,水花四濺凌空又蒸發。
接著貼地飛行,繼續轟擊沈樂陵,所過之處,罡氣蒸發水份,撕碎房屋。
沈樂陵在水中遁逃,疲于奔命,毛筆緊追不舍,村莊到處是爆炸聲。
“唉……不行。這水女攻伐不足,逃命的本事卻很厲害。”
“我不能戀戰了。”
沂蒙山人只要這樣打下去,遲早能殺了沈樂陵,可是天邊亮起一抹紅光,有個恐怖的家伙正在以超高的速度飛射而來。
“嗎的,他真的是人嘛!”
來者每一息綻放的真氣,都是一萬年,跟不要錢似的。
而且天知道為什么這個凡人,沒有被自己的真氣撕裂?
沂蒙山人不想應戰,連忙收回法器,手握著毛筆,也在空中以極快的速度飛行。
‘火流星’來勢洶洶,速度太快,他必須御筆飛行。
可是,他還是低估了對方的速度。
“別跑!”
“咻咻!”
一道淡黃色的光輝,一道赤紅色的光輝,先后劃破天空。
逃出村子的百姓,仰頭就看到這兩道光輝掠過頭頂,隨后赤紅色的追上了淡黃色的,在空中交匯。
“轟!”
猛烈的碰撞,綻放出燦爛的洪流。
百姓們嚇壞了,全部趴倒在地,不敢再往前走。
他們抬起頭,就見到爆炸中心有兩個人影墜落下來。
一個周身罡氣護體,半跪在地,正在頻頻嘔血。
還有一個浮現出一道水符與一道火符,青色的妙水與紫色的火焰糾纏全身,一頭撞上突兀冒出的巖石,翻滾在地。
“炎奴,你怎么樣?”馮君游的腦袋,從炎奴肚子里冒出來。
他沒想到炎奴就這么和對方硬撞。
罡氣的品質遠高于真氣,就像是鐵棍洞穿水幕一般,水再多,也能插進去。
頂多因為阻力太大,而威力層層削弱罷了。
此刻炎奴就被一道罡氣重創了肺部,右半邊肺葉幾乎撕碎,乃至還有殘留的傷害,正在被水符不斷消解。
“糟了!你不能呼吸了!”馮君游面色凝重,炎奴肺部撕裂,已經停止了起伏!
不過炎奴渾身赤果,輕松翻身而起,中氣十足道:“你說啥?”
“啊?”馮君游驚訝地發現,炎奴雖然肺部無法呼吸,可是皮膚浸泡在水中,竟然在呼吸。
“內息術?不對,這又是他的天賦。”
現在炎奴身上,水火二符激活,一層妙水一層鬼火,這種狀態下,竟然所有接觸妙水的部位,都在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