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航只是個小插曲,春節前的岸線大巡防和水上治安大檢查依然要繼續。
韓渝之前以為每天早上出來跑五六公里只是體能訓練,現在卻覺得非常有必要。
在江上往岸上看,只有一片蘆葦,偶爾能隱隱約約看到人影,所以在江上航行的人都很寂寞。
站在岸上往江上看,東來西往的船只有一點點大。雖然就在眼前,但感覺與船上的人生活在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
何況沿岸線走一走,不但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也能接觸到不一樣的人。
比如從外地來的漁民,一般都在水淺的地方打漁,他們的小木船也經不起江心的大風大浪。
又比如一些勤勞的群眾,跑江堤這邊來種莊稼種菜。
還有一些緊挨著江堤但不是錨地的水域,由于水比較深,許多船選擇在這兒錨泊。
見著人家,停下來跟人家談談。
沒辦理《船民證》的動員人家趕緊回戶籍所在地辦,不然元旦之后再被查到沒有就要罰款,同時借這個機會收集附近有沒有水匪船霸的線索。
全副武裝巡邏一下,也能提高沿線群眾的安全感。
今天巡的比較遠,已經巡到了陵海與長州的交界處,過了眼前這個閘口就是人家的轄區。
這個閘過水不過船,屬于市水利局的水利設施,專門調節江堤內河流的水位,用于防汛排澇抗旱。
兩側有兩棟高大的泵房,泵房頂上有一臺嗡嗡響的變壓器。
韓渝和梁小余跟著徐三野去對面看了看,確認這兒沒人值守,加之肚子有些餓了,決定打道回府。
來的時候跑的太快,回停車的地方要走慢點。
這里的江面很寬,徐三野習慣性地舉起望遠鏡看了看江上的大輪船,邊走邊好奇地問:“咸魚,上次那條外輪為什么要在我們中國輪換船員。”
“船員在船上的服務時間到了。”
“船員一般在船上干多久。”
“至少半年。”
“干半年休息半年?”
“差不多。”
徐三野放下望遠鏡,想想又問道:“他們為什么不在別的地方輪換。”
自己將來可能也要過那樣的生活,韓渝不禁笑道:“貨輪在海上一漂就是幾個月,在別的地方輪換可能不趕巧。并且貨輪只要不大修是不會停的,停一天都是損失。”
“貨輪不回自己的國家?”
“也回,但主要看貨物是運到哪兒的。”
韓渝笑了笑,補充道:“我們的001燒油都那么厲害,萬噸貨輪燒起油更厲害,一天能燒掉一個江邊加油站,人家不可能為送幾個船員上岸休假,把貨輪開回自己國家的港口。
而且靠港會產生很多費用,進入其它國家的港口要申請入境,要叫引航費,在錨地停泊要交錨泊費,找拖輪要給錢,進入港口要交的錢更多。相比之下,給船員買幾張機票實在算不上什么。”
難怪港監和港務局那么有錢呢……ωωw.ǐqυgétν.℃ǒ
徐三野反應過來,追問道:“海員工資是不是很高。”
“很高,比岸上高多了。中國海運對外技術服務公司,東海海運局,國內有好多海運企業在外派海員。有外派全套班子的,也有外派半套班子的,相當于勞務輸出,能給國家創匯。”
“去外國的貨輪上做海員?”
“嗯,有去美國的、有去日本的、有去希臘的、有去英國的、有去挪威的、有去瑞士的,也有去香港的。”
“如果外派,一個月能賺多少錢?”
“這要看是做高級海員還是普通海員,高級海員工資高,普通海員的工資雖然沒高級海員高,但比在岸上要高很多,現在干一個至少能拿兩千。”
“高級海員是做什么的?”
“高級海員就是船長、大副、二副、三副、輪機長,相當于船上的干部。普通海員相當于工人。”
“你要是去的話,屬于高級海員還是普通海員。”
“我是航運學校畢業的,真要是去肯定是高級海員!”
韓渝下意識看了看在江里航行的大輪船,得意地笑道:“全國航海、航運學校每年的畢業生加起來也不到五千,其中至少有一半會進入機關企業不會上船,所以海員的缺口很大,像我這樣的只要年齡符合條件就能去。”
徐三野點點頭,不動聲色問:“那你想不想去?”
韓渝意識到說漏嘴了,連忙道:“我……我以前想去,現在不缺錢,不是很想了。”
這小子,居然一顆紅心兩種打算!
來都來了,想走有那么容易么。
徐三野暗暗發笑,沉默了片刻又問道:“咸魚,小魚將來能不能做普通船員?”
梁小余很想賺大錢,聽所長這一說,下意識看向韓渝。
“如果好好學的話,肯定能。”
生怕所長和梁小余不相信,韓渝解釋道:“普通船員的缺口也很大,我們學校的吳老師說有一個縣跟東廣的一家海運企業合作,專門搞國際海員培訓,然后組織海員勞務輸出。”
“小魚,聽見沒有,要好好學習。”
“哦。”
“現在認識多少個字?”
“兩百多個。”
“會寫嗎?”
“會。”
梁小余的掃盲工作剛開始是讓韓渝負責的,但韓渝的工作太多,根本沒時間教。
并且教漢語拼音,梁小余怎么都學不會。
徐三野看這么下去不行,干脆讓老錢教。
沒想到老錢連漢語拼音都不會,教得反而比韓渝好,梁小余學得反而比跟在跟韓渝學的時候快。
看來叫沒任何基層的孩子讀書識字這種事,找同樣沒接受過現在這種系統教育的人教反而更合適。
想到掃盲工作的進展很快,徐三野不禁笑道:“好好學,等過段時間送你去濱江參加船員培訓,將來去大輪船上做海員賺大錢!”
梁小余咧嘴笑道:“謝謝徐所。”
韓渝沒想到所長居然支持梁小余將來做海員,禁不住問:“徐所,那我呢?”
“你也想去賺大錢?”
“我就是問問。”
“咸魚,你跟小魚不一樣啊,你是國家培養的!上中專不要交學費,國家還發糧票給伱生活補貼,畢業了給你分配工作,讓你做干部,你干幾天就拍屁股走人,對得起國家的培養嗎?”
這是區別對待啊!
韓渝有點小郁悶,嘀咕道:“我要是去做海員,去賺外國人的錢,就能給國家創匯。”
徐三野笑道:“但現在國家更需要你在所里工作。”
這不是國家需要,這分明是你需要……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對自己是真好,呆在所里也挺好,韓渝咧嘴一笑:“那就讓小魚去賺大錢,我在所里開船。”
“先踏踏實實干幾年,將來真要是想去賺大錢我也不攔著。”
“謝謝徐所。”
徐三野拍拍他肩膀,隨即抬起胳膊看看手表。
韓渝見他心情不錯,忍不住問:“徐所,我們元旦放不放假?”
“有事?”
“我……我想去趟東海。”
“去東海做什么。”
“去買書。”
“想林小慧了?”
“沒有,我想去買書,順便去看看她。”
生怕所長不放心,韓渝又一臉不好意思地說:“我早上去,晚上就回來,不會在東海過夜。”
這孩子肯定比昨天來的那個港監局小娘刺激到了。
再想到他這個年紀蠢蠢欲動很正常,堵不如疏,徐三野笑道:“想去就去,不過要帶上小魚。”
梁小余愣了愣,不解地問:“徐所,我去東海做什么?”
“你沒坐過大輪船,也沒去東海,跟著去見見世面,總呆在白龍港能有什么出息。”
“咸魚干,我能跟你去嗎?”
韓渝知道所長是不放心自己一個人去,笑道:“可以啊,我們一起去,一起回來。”
看著小咸魚過家家,看著梁小魚成長也挺有意思。
徐三野覺得自己都跟著年輕了,說說笑笑,很快就走到了停車的地方,穿上放在車斗里的棉大衣,戴上手套,驅車回所里。
趕到所里已是八點半,韓渝正準備把槍支彈藥鎖進槍柜,再回宿舍拿換洗的短褲和棉毛衫棉毛褲去水房洗澡,赫然發現昨天中午來過的余科長又來了。
“徐所,你們早上還巡邏啊。”
“余秀才,你這是……”
“調研,你們都上濱江日報了,局領導很重視,讓我來好好調研下。”
“調研什么?”
“調研你們的單位建設,調研你們的工作啊。”
余科長小跑著迎上來,殷勤地發煙。
徐三野把槍遞給梁小余,解開彈藥匣袋、摘下鋼盔遞給韓渝,接過香煙笑問道:“你來我們派出所調研,我們局里知道嗎?”
余科長見老錢迎了出來,趕緊給老錢也遞上一根煙,回頭笑道:“哥哥,我們什么關系,我來你這兒調研用得著跟他們打招呼?再說通知來通知去很麻煩。”
“市局領導對我們真那么重視?”
“昨天一回去我就向鐘局匯報了,鐘局非常重視,我說港監局和濱江港公安局的領導到時候要來幫你剪彩,他說到時候如果沒有特別重要的事也要來!”
你天天在領導眼前轉,鬼知道你跟市局領導是怎么說的。
徐三野意識到他摘桃子的決心很大,不禁笑道:“余秀才,我昨天不是跟你說得很清楚么,我要考慮考慮。”
“不著急,慢慢考慮,我今天是來調研的,又不是來跟你要準信兒的。”
“你市局領導,你來調研這么大的事,我要向我們局里匯報。”
“什么市局領導,哥哥,你就別笑話我了。你真要是想匯報可以匯報,沒關系,鐘局應該已經給楊局打過電話了。”
三月,初春。
內容。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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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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