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大人的信心充分鼓舞了一眾團伙,然而怎么才能讓五百綠營兵聞賊而潰,望賊而逃,從而保證此次劫銀行動順利完成。
這個問題比較棘手,指著預先伏下的幾十號人能成?
對此,主要從犯之一的祖應元必須問明白。
或者說,討教一二。
因為不解決這個問題,行動就有可能失敗。
失敗的代價,是大伙承受不住的。
賈六白了祖大壽重孫子一眼:“這種小事你還問我?你想想你老太爺他們怎么干的,照樣學一遍不就行了。”
“你!”
祖應元先是一滯,繼而氣憤,然后卻是眼前大亮。
一百多年前關外的明軍以坑隊友著稱。
關內來的兵馬千里迢迢趕到遼東一心報效大明,然后每次開戰,本應支援他們的遼東明軍不是拍拍屁股走人,就是被幾個八旗兵擋得寸步不能前進,最終導致明朝從關內調來的jing兵強將一輪接一輪的葬送在白山黑水之間。
當然,這事祖應元不認為同他老太爺有什么關系,畢竟老太爺當年是明朝的大忠臣,最后實在是守不住了才降的大清。
但老太爺所在的遼東明軍專坑隊友的做法,顯然是值得學習和借鑒的,并且具有高度可行性。
“明白?”
“明白!”
見祖應元悟了,賈六很滿意,他的意思很簡單。打,他兩百號人肯定干不過五百號人。
但是,跑的話,他這兩百號人不可能輸的。
一旦他們跑了,那幫綠營兵還能不跑?
一跑,問題不就完美解決了么。
所以,一個名將最基本的素質不是帶著部下冒死攻堅,比如海蘭察。
而是要充分了解自己的隊伍,同時知道自己敵人,包括隊友的短處。
曾國藩能將“屢戰屢敗”變成“屢敗屢戰”,從而得到清廷的重用,最終發展成為所謂的中興頂梁柱。
他賈大人有這么好的老師在,再差也能混個裱糊匠吧。
有的時候,做人不要太強,只要隊友比自己差就行。
此,中庸之道。
但首先,賈六必須爭取到協運的差事,要不然他沒有理由跟過去。
于是,他去了差遣房,先是匯報了一下道上情況。
大體就是形勢非常嚴峻,番賊已經被溫中堂打的狗急跳墻,如同瘋狗一般四處襲擊糧隊,緝捕隊全體旗漢同仁誓以決死之心捍衛前線將士的口糧,以及這次要運過去的工資。
又由于年前餉銀被劫,故為安全起見,賈大隊長決定帶領熟悉沿途情況的部下協助運輸,以確保一路平安。
老崔一想也對,本來官寨這邊也要派一支隊伍護送,六子自告奮勇再好不過。當場許諾只要六子能安全將大軍餉銀護送到位,他這邊直接給記一功。
出師有名的這個“名”弄過來后,賈六便以協運領導的身份去見那位黃游擊。
在同護送的幾名綠營軍官閑聊中,賈六初步了解到這位黃游擊從伍多年,曾參與過征緬之役,乃是憑實打實的軍功升任游擊。
這一情況有點始料未及,因為如果這個黃游擊是真漢子的話,恐怕不會立即潰逃。
“實在不行,就宰了他!”
祖應元越發的心狠手辣,讓賈六懷疑是不是自己氣運太旺,無意打通了這小子的任督二脈。
又或者,是祖靈覺醒,大壽重生?
當年祖大壽殺友軍可不手軟,在大凌河為了投降不僅吃掉幾千民夫,還把趙率教等上百名堅持不降的軍官全部宰了。
祖應元這小子是大壽的種傳下來的,難保不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你說宰了他?”
賈六要確認。
“要礙事的話,當然不能留他了。”
祖應元很是果斷。
“那好,這件事就由你來辦。”
賈六轉身就走,他可沒本事宰掉一個生龍活虎的家伙。
上回圖爾格大人那是就剩一口氣,實不忍圖大人活受罪,才硬著頭皮送圖大人一程的。
那黃游擊人高馬大,又是實打實憑軍功升上來的,這一程叫他賈六怎么送?
補充了食物和水,喂完騾馬草料后,黃游擊派人通知官寨的協運隊可以出發了。
賈六看向一眾骨干。
一眾骨干也在看他。
此時,只有無聲的交流。
金川山道難走,一輛馬車最多只能拉四百來斤,一百四十萬兩軍餉需要近兩百輛車來拉,加上護運官兵連同民夫,長達二里多地。
上路之后,賈六帶著他的人就走在了隊伍中間,沒在最后,也沒走在前面。
黃游擊對此并無不滿。
因為正常情況下,不管是出征還是接戰,又或押運,都是綠營走在前頭。
這也是上百年來的規矩。
現在人家八旗子弟走在中間,已是很給他黃游擊面子了。
用了半天時間,隊伍終于走到了賈六事先選好的伏擊地點。
所有人手心都有汗,包括賈六也是。
雖然事先對各種情況都加以分析到位,眾人也信心十足,但真到了最后關頭,說不緊張、不慌,肯定是不可能的。
不約而同的,漢軍緝捕隊全體旗漢營兵同仁下意識的放緩了速度。
這一細微變化并未引起運糧隊的警覺。
誰會懷疑八旗子弟會動手劫大清的錢呢!
荒唐至極!
百眾期待中,銃聲如約響起。
前方山道,黑煙彌漫。
好,漂亮!
賈六于白馬之上立即喝喊:“番賊殺來了,快跑!”
話音未落,白馬已經掉頭,他這是要身先士卒帶動整體氣氛。
果然,眾漢軍旗漢同仁鬼喊狼叫倉皇后逃迅速帶動整支隊伍,滑向崩潰的邊緣。
營兵跑,民夫跑,受驚的馬騾也在跑。
賈六當然不會撒蹄跑的沒影,而是壓著速度,好讓后面逃上來的綠營兵們越過他。
這樣,才好辦事。
不想有人卻一把拽住他。
這人是祖應元。
賈六怒了:“你拽我干什么,還不快跑!”
“你先別跑...我們的人埋伏在哪邊?”祖應元一臉驚疑。
“東邊啊。”
地點是賈六選的,化成灰也是東邊。
“槍聲是從西邊傳來的!”
祖應元急了。
“什么?”
賈六一愣,趕緊掉轉身子遠眺,兩耳豎起,仔細聽槍聲還真他娘的是從西邊傳出來的。
“劉德他們換了地方?”
賈六也搞不清楚狀況了。
“換個屁地方,是真有番賊啊,媽的,撞上了!”
祖應元急得跺腳。
賈六也懵了,不會這么巧吧。
楊植卻提出另一個可能:“少爺,會不會是碰到同行了?”chapt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