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清檀沉吟片刻,給雷燕娘講了一個故事。
“之前有個人,本是白衣,因為夢見圣人活了八百歲,得了個官。后來又夢見圣人白發盡黑,牙齒重生,又升了官。你仔細想想。”
如果到了這里,雷燕娘仍然不懂,她就不打算再說了。
悟性不夠,勉強入了宮,將來也是艱險無比。
如同彭三娘,其實在她看來,提前被遣送回鄉未必不是好事,至少能留下性命。
雷燕娘眨巴著眼睛,雖然還是不太明白,卻也知道不能再多問了。
第二天沒安排課程,杜清檀睡了一個懶覺起來,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去病所晃悠,和病患聊天。
每每看到忙不過來,就去幫忙,什么清創啊,上藥啊,配藥啊,看到什么做什么。
采藍跟在她身后,比正經干活的雜役和醫工還要跑得勤快些。
當值的羅醫師見采藍勤快機靈,少不得開她的玩笑:“采藍跟著你家娘子,有沒有學到點啥啊?”
采藍笑瞇瞇地道:“學到了啊,就是診脈這個事沒什么機會。”
畢竟人家找杜清檀看病,不可能讓她一個小婢女去練手。
羅醫師正好有空有閑心,就道:“你來,我教你幾招。”
病所里有大量的病患,醫學生們都是在此學習并實踐的,多一個采藍,并不出格。
采藍看向杜清檀:“五娘?”
“還不快快謝過羅醫師!”
杜清檀樂見其成,蕭三娘和劉魚娘的婢女已被趕走,所有食醫中,只有她一個人隨身帶著婢女。
倘若采藍沒有幾分真本事護著,只怕也留不長久。
況且,她也希望采藍能夠學到真本事,這樣,將來才有更好的前途。
說句沮喪的話,哪怕就是她一個不小心結束了,采藍也能憑著真本事好好活下去。
采藍開心地跑去學診脈了,杜清檀繼續忙活。
幫著處理了幾個病患后,雷燕娘等人就找了來。
申小紅抱怨道:“五娘真是的,要來做好事,也不叫我們一聲,我們又不是舍不得力氣。”
杜清檀抿唇一笑,并不辯解。
雷燕娘不客氣地罵申小紅:“要做好事憑的是本心,要別人叫你才來那就不是真心。人家不叫你就有錯?
真叫你了,萬一你又說,自己想做好事就自個兒上,非得拉著別人做什么?做人真是難啊。”
宋大娘哈哈笑道:“我沒怪五娘啊,我就是不想讓她一個人爭先,所以也要表現一二。”
其余人等都嬉笑著跑去做事了。
申小紅干瞪眼,然后拉住岳麗娘小聲道:“也不知道魚娘什么時候回來。”
她想劉魚娘和蕭三娘了,要是那倆在,也輪不到她出頭哇,她只需要在一旁看著就好。
岳麗娘瞅了她一眼,說道:“要不,你去和殿下、醫令求情,放她倆出來?”
申小紅吃了一驚,看著岳麗娘道:“麗娘,你變了啊?”
岳麗娘抿抿唇,轉身走了。
申小紅一看,其他人都忙得熱火朝天的,顯得她游手好閑似的,于是也趕緊地跟去幫忙。
李岱領著周醫令、張醫令走進來,見眾食醫都在主動干活,便道:“怎么回事?今日不是沒排課么?”
張醫令袖著手道:“這杜清檀的功利心太強,不是好事啊。”
李岱沒什么表情:“怎么回事?”
張醫令嘆息:“聽說今天這事兒就是她搞出來的,不守規矩,到處亂躥,看著是好心,但這種性子若是進了宮,未必是好事啊……”
李岱點點頭:“我知道了。你叫她去值房。”
言罷轉身走了。
張醫令走過去,一臉擔憂:“杜清檀,殿下讓你去值房呢。”
“是。”杜清檀行了一禮,也沒問他怎么回事,轉身就去了值房。
周醫令瞅著張醫令嘲諷道:“還以為你想通了呢。”
他指的是張醫令之前主動向杜清檀示好的事。
張醫令佯作不解:“我也是為她好。”
所以從明面上的針對,變成了暗地里的針對。
周醫令一甩袖子,轉身走了。
杜清檀走進值房,先就查看里頭除了李岱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人在場。
她是再也不想和李岱獨處了。
幸虧,今天里頭還站了個眉清目秀的宦官。
她行禮問安:“學生見過殿下。”
李岱淡淡一指面前:“坐。”
杜清檀恭敬地道:“謝殿下賜座,學生不敢。”
“你會不敢?”李岱挑了挑眉,冷笑道:“你為何不聽我的話,自作主張?”
他指的是杜清檀沒有按照那個方子做藥膳的事。
果然來了!杜清檀假裝不懂:“殿下所有的吩咐,學生一直謹記在心,認真辦理的呀。”
她賭李岱不敢明目張膽地說出來。
“呵”李岱冷冷一笑:“你很好,膽子夠肥。杜清檀,本王不明白,你的底氣來自哪里?”
杜清檀低眉垂首:“回殿下的話,學生只是一個小小的食醫罷了。”
“很好。”李岱淡淡地道:“你看看這個。”
宦官把一本折子遞到她面前。
杜清檀很抗拒,卻不能不打開了看。
是一本請封她為正七品典藥的折子,以下還有其他人的安排。
可不等她看清楚全部內容,宦官就將折子奪走了。
“……”杜清檀很無奈,還不如不給她看呢,這樣吊人胃口。
李岱將折子扔在桌案上,凝視著她淡淡地道:“既然你不稀罕,那就算了。”
“……”杜清檀眨眨眼睛,一時間竟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于是索性閉緊了嘴。
李岱見她一言不發,就道:“看來是真不稀罕,倒是本王忘了,你是不想入宮的。”
杜清檀繼續低眉垂眼,以不變應萬變。
李岱仰靠在椅背上:“可惜了,不想入宮,還是得入宮,這是跑不了的。只不過,女官與普通宮人,卻也是不同的。”
杜清檀當然知道這個,覺著長時間不說話很不禮貌,就回了一句:“那是,多謝殿下指點。”
不知道該怎么接話的人變成了李岱。
他沉默著,長時間地注視著杜清檀。
杜清檀不動如山,站得十分穩當。
李岱突然將折子砸到她腳下,冷笑:“杜清檀,你大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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