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很快過去。
“鐺”的一聲鑼響,眾人交菜。
杜清檀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那份湯品裝入細白瓷大碗之中,不忘擺了個盤。
等到她弄好,其他人也都弄好了,有人走進來,給她們各自做的藥膳貼上標記,再送了出去。
接下來就是等待。
李岱做得認真,太醫署中的各種人等都有被挑出來的。
食物被分成小碟,分別送到這些人面前,等他們品嘗。
第一份食物剛分配好,就有人快步進來道:“太子殿下來了!”
眾人大吃一驚,然后就開始小聲議論,新任太子為何突然駕臨。
“暫停。”李岱顧不上驚愕,趕緊地領著人出去迎接。
然而也不過是才走到門口,就遇到了人。
太子很和氣,微笑著親手扶起李岱等人,溫聲說道:“是孤唐突,突然走了這一趟,不過想著為母盡孝罷了。”
眾人少不得盛贊一番,夸太子純孝。
畢竟經過這么多年的儲位動蕩,夸啥都不如夸他孝順更得當。
太子攜著李岱的手,叔侄一家親地走進去,笑問:“進行到哪里了?”
杜清檀等人又是一番跪拜,聽著李岱笑吟吟地道:“殿下來得正好,正要品評第一道藥膳呢。”
“那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了!”太子朗聲大笑起來,溫和地讓眾人起身。
杜清檀站在人群中,半垂著頭,不露痕跡地偷看過去,看到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太子。
再然后,就看到了穿著官服站在太子身側的獨孤不求。
他正瞅著她看呢,居然發現了她的小動作,微勾了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卻又透著幾分得意。
杜清檀抿唇一笑,垂下了眼。
正事要緊,正事要緊,這可不是兒女情長,眉來眼去的時候。
眾人奉承著太子落了座,給他送上品鑒的藥膳。
看著太子動了筷子,眾考官也跟著動了起來。
片刻后,張醫令念道:“四物雞湯,當歸、生姜、大棗、枸杞子、龍眼肉、陳皮、川芎、炒白芍、熟地黃、烏雞、豬瘦肉少許。
滋陰補血,可改善血虛引起的頭暈目眩,臉色蒼白,腰膝酸軟等。外感風寒、風熱、脾胃濕熱、腹瀉者不宜食用。”
李岱就請太子品評。
太子沉吟片刻,捋著胡須道:“這搭配倒也不錯,進給圣人可助保養之,但就是庖廚之功稍差,藥味濃厚了些。”
就是嫌棄不好吃的意思。
袁春娘嘆了口氣,把頭垂得更深了些,眾人就知道,這道藥膳是她的。
然后呈上第二道藥膳,卻是一道粥品。
“五仁粥,芝麻、胡桃仁、桃仁、甜杏仁、松子仁、粳米,潤腸通便,補益氣血,止咳平喘,用于中老年人氣血虧虛引起的習慣性便秘。”
太子簡單點評了兩句,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那就是嫌棄不夠好的意思。
岳麗娘低下了頭。
第三道藥膳,是杞精燉鵪鶉。
“鵪鶉、枸杞子、黃精,滋養肝腎,補精益智,增進食欲,改善健忘。棄藥食肉喝湯。”
太子點點頭:“這個配方雖然簡單,效用卻不一般,味道也很醇正。”
雷燕娘露出了一絲笑容。
第四道,物料豐富,啥都有。
“十全大補湯,黨參、黃芪、茯苓、當歸、肉桂、甘草、大棗、生姜、白術、熟地黃、白芍、川芎、枸杞子。
干墨魚、母雞、鴨、豬肚、肘子、排骨、冬筍、蘑菇、花生米、蔥。
溫補氣血,用于氣血兩虛、面色萎黃、頭暈目眩、四肢倦怠、氣短懶言、心悸怔忡、飲食減少。
外感未愈、陰虛火旺、濕熱偏盛之人不宜食用。”
眾人聽了有這么多藥物在里頭,少不得都有些想法,畢竟太子之前就嫌棄四物雞湯藥味太重。
太子嘗了又嘗,微微一笑:“味厚滋膩,這么多物料放在一起,藥味還不太明顯,也是難得了。”
卻也不曾多說,就讓上下一道。
第五道,黃精鱔段。
“黃精、枸杞子、鱔魚肉、凈筍、胡瓜、木耳、各式佐料。滋腎潤肺,補脾益氣,適于年邁者日常保健食用。”
太子嘗過,盛贊不已。
“難得有人把鱔肉做得如此地道,刀工也極為不錯。北人治鱔,不取脊骨,南人治鱔,剔除脊骨。這位食醫是南人?”
申小紅露出憨厚樸實的笑容。
第六道,是松子抗衰膏。
“松子仁、黑芝麻、胡桃仁、蜂蜜、酒,可滋潤五臟、益氣養血,常服可滋補強壯、健腦益智、延緩衰老。”
太子嘗了這一道膏,卻是沉吟不語。
宋大娘緊張不已,不知哪里不對。
半晌,太子方道:“也是用心了。”
白助教拿了藤籮上前,請眾人投票。
待到收齊,又要統計票數。
整個過程都在眾人面前進行,可謂十分公正公開了。
獨孤不求很為杜清檀著急。
畢竟眾食醫都差不多是拿出了看家本領。
尤其申小紅,確確實實是有真本事在身的,而且很聰明。
她在膳食中強調了“南人”的身份,南方的膳食自然是南人整治的最為地道。
這就突出了她的優勢所在,即便拿不到第一名,只要不犯錯,入宮的名額算是穩了。
而其他人,都可謂是有的放矢,做的都是針對老年人的,就杜清檀的不是。
他就想不通了,她又不是不會,為什么要做這樣一道。
杜清檀神色平靜,心里其實也有打鼓。
她在賭,賭人心。
沒多會兒,票數統計出來了。
李岱請太子宣票,太子堅持不肯:“孤就是來湊熱鬧的,不擾你們做事兒。”
李岱也就勉為其難地宣布:“考慮膳食的特殊性,眾口難調,為公平起見,今日一共設了二十一名考官。
通過品評對癥,藥理考量,味道品鑒,三道關卡,無記名投票,票數多者勝出。”
他拿著那張記錄了票數的紙,遲遲不宣布,反倒是將目光落到了杜清檀臉上。
杜清檀裝死不動,是的,她完全沒有參考他給她看的脈案。
那脈案或許是太子的,也或許是別的什么人的。
她若是按照那個來,或許就能得到太子的認可。
但她覺著,目的太過明顯,未必是好事,正如其他幾位食醫做的膳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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