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的命名術

496、刀鋒之上

此時此刻,慶塵正跋涉在雪山之間,按照既定好的目標,尋找著最適合自己完成生死關的地方。

生死關的關鍵之處雖然是體會生與死,但這并不代表騎士們會一點準備工作都不做。

在挑戰之前,規劃好挑戰的線路,這是每一位騎士都必須做的功課。

高山飛驒是非常適合滑雪的地方,哪怕在五月時,主峰奧穗高岳也常年積雪。

奧穂高岳(標高3190米海拔),涸澤岳(標高3103米),北穂高岳(3106米),前穂高岳(3090米),西穂高岳(2909米)。

這些山峰,被合起來稱作穗高連峰,高度雖不如富士山,可因為有太多陡峭至極的崖壁,攀登難度卻遠遠高過了富士山。

有些山峰遠遠看去,就像是一柄菜刀被豎起放在山巒中,走在山脊之上,宛如在刀鋒之上舞蹈。。

島國作家里,許多作品墜崖身亡的故事,都是發生在這里。

例如井上靖的《冰壁》中,魚津和小坂就是這里摔死的。

冰壁,似乎是一個非常形象的名字。

慶塵在皚皚白雪中,沿著供滑雪客們行走的山間小路走著。

滑雪客很多,但大多在山腰平緩處的滑雪場游玩,涉足更危險地帶的人不是很多。

生死關在滑雪場里是無法完成的,冰之固結這一生死關,對速度的要求極為嚴格,它要挑戰的是滑雪速度的極限!

于是,慶塵從山腰出發,繼續向山峰之上攀登。

還沒多久,便有滑雪場的工作人員,在山腰上對他高聲呼喊:“喂,不能再往上走了,這個天氣去峰頂會死的!”

慶塵一扭頭間,下一步卻在積雪里突然踩空了。

卻見他搖晃了幾下身形,才艱難的繼續向上跋涉。

然而慶塵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他所在的這座山峰上都是‘粉雪’,沒人能在粉雪內提速。

一般形成粉雪的條件很嚴格,要有大雪天氣,溫度卻不能極低,凝固核還未充分冰凍,就要落在地面。

將粉雪捧起,它甚至會像流沙般從指縫中滑落。

高山飛驒雖然常年積雪,但溫度很少有零下的時候,這是一種很奇怪的地理環境。

潮濕溫暖的水汽從海洋上吹來,遭遇陸地高海拔冷空氣后形成降雪,雪花蓬松的堆積在山體上,滑雪時如果技巧不好,甚至會滑著滑著嵌進雪里……

如果想要挑戰滑雪速度,那么雪層必須已經被壓的格外緊實。

就像是在水泥地奔跑一定會比在泥沙里奔跑更快一樣。

慶塵皺起眉頭,繼續堅定的向上攀登著。

這一次恐怕是貧窮限制了他的想象力,他挑選這里作為生死關挑戰之地,是因為人人都說粉雪最好、最適合滑雪,也最奢侈。

可他因為沒有真的滑過,所以沒想到,粉雪并不適合挑戰生死關。

此時,許多滑雪客突然在半山腰,抬頭看見這山峰之上小小的黑影,緩緩跋涉于山峰之間,全都愣住了。

這個季節去攀登峰頂,跟找死有什么區別?

可慶塵不僅沒停,反而越走越高,直到消失在風雪中。

晚上7點50分。

白川鄉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神宮寺真紀看了一眼屋里的石英鐘,然后重新回到窗戶旁邊,眼巴巴的趴在窗戶上等待著。

此時的世外桃源里,溫泉旅館門前昏黃而又溫暖的燈光都亮起來了。

小女孩為了省電,關掉了家里的燈光,但唯獨留下了門口的燈。

這是因為她擔心慶塵回來的晚了,如果旅館門口的燈也關了的話,對方可能會找不到旅館。

滑雪客們已經紛紛返回了白川鄉,一個個溫泉旅館早早為他們準備好了豐盛的晚餐,還有干凈的溫泉可以洗去他們一身的疲憊。

這是所有滑雪客最愜意的時刻。

可慶塵還沒有回來。

沒有一個正常的游客會在雪場待到這個時候,神宮寺真紀開始擔心起來。

此時,又有一批滑雪客從門前走過。

小姑娘打開窗戶,任由著風雪往窗戶里灌去,她朝著遠方的滑雪客們招手喊道:“先生,請問滑雪場還有人嗎?”

滑雪客們說道:“沒有了,我們是最后一批,出來的時候滑雪場就關閉了。”

“奧,謝謝……”神宮寺真紀縮回了腦袋,她此時更加擔心了,那位哥哥也沒帶滑雪板,此時山上應該都沒人了,對方會去哪里呢?

千萬不要有事呀。

小女孩時不時的看看墻上的鐘表,然后又看看窗外,那么善良的哥哥,應該也是一個守時的人吧?

雖然沒什么關聯,但她就是這么堅定的認定著。

就在7點59分時,神宮寺真紀遠遠便看到一個瘦削的身影,穿著沖鋒衣從風雪背后的黑暗里緩緩走來。

神宮寺真紀眼睛亮了起來,她趕忙離開窗臺,風一般的跑到門口,從鞋柜中拿出拖鞋,然后拉開溫泉旅館的房門對慶塵招手:“歐尼醬!”

清脆的聲音被攪進了風雪中,飄搖了好遠好遠。

慶塵抬頭看了她一眼,又低頭頂著風雪走來。

神宮寺真紀見慶塵沒回應她,也不氣餒。

小女孩歡快的將拖鞋放在地上,然后又一溜煙的跑進廚房里,將做好的飯菜端到桌子上,自己則在一旁開心的吃著飯團。

飯菜依然是米飯、煎魚、厚蛋燒、味噌湯。

神宮寺真紀似乎只會做這些,還做不好。

慶塵脫掉沖鋒衣坐下,認認真真的將飯菜全都吃干凈,連一口湯都沒剩。

小女孩期待的問道:“今天的飯菜好吃嗎?”

慶塵搖搖頭:“不好吃。”

小女孩:“……奧。”

慶塵看向她:“你怎么還在吃飯團,我不是已經預支過租金了嗎。”

神宮寺真紀想了想說道:“奶奶需要藥費……飯團就很好吃啦,我今天在里面加了腌黃瓜呢。”

慶塵沉默了幾秒:“你父母呢?”

神宮寺真紀說道:“爸爸給游客做導游的時候,游客不小心滑倒墜落山崖,他為了救對方,結果被一起拉下去了。媽媽改嫁去了北海道,奶奶讓我不要怪她,她也要有自己的生活。”

“你不難過嗎,”慶塵知道這句話會刺傷到小女孩,卻還是問了。

神宮寺真紀沉默了一會兒,然后笑起來:“其實跟奶奶生活也很快樂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會像奶奶一樣堅強的,她三年前查出肺癌,一邊回到旅館工作賺錢,一邊給自己治病,她總會對我說,真紀呀,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慶塵知道,小女孩的生活并不會好起來。

肺癌目前是最難存活的癌癥之一,就連里世界的靶向藥,也不過是多延長病人的幾年生命,而且也無法挽救肺癌晚期。

想必,小女孩的奶奶,癌細胞已經擴散全身了。

此時,那位奶奶已經有95的時間都處在昏迷之中,進食的次數與分量都少之又少,明顯已經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如果奶奶離世了,八歲大的小女孩又如何生存?

神宮寺真紀對慶塵說道:“不要討論這些啦歐尼醬,我今天花錢請了隔壁的大叔來清理了一下溫泉湯池呢,現在溫泉的溫度最合適啦,你快去泡一會兒吧。”

“嗯,”慶塵點點頭,留下小女孩一個人在客廳里。

她重新走到窗戶邊,趴在窗臺上,眨著大大的眼睛看向外面,那里有很多小孩正在瘋狂打著雪仗,還在一間間溫泉旅館門口堆起了奇形怪狀的雪人。

這時,慶塵重新走出來看到這一幕,神宮寺真紀回頭看向他:“歐尼醬,怎么了?”

慶塵看了看窗外那些堆雪人的身影,然后對神宮寺真紀說道:“鋪床。”

“奧奧,抱歉抱歉,我給忘記了,真是非常不好意思,”神宮寺真紀從隔間里取出被褥。

溫泉旅館里的被褥,每天都是收在柜子里的,只有夜晚才會拿出來,鋪在木地板上。

神宮寺真紀鋪著鋪著,忽然注意到了慶塵的手,上面滿是凍傷的痕跡。

她感覺有些奇怪。

這位哥哥好像處處都與其他人不太一樣。

清晨。

今天的神宮寺真紀早早醒來,她心想今天自己可不能再睡懶覺了,要給歐尼醬做早飯的。

可這才早上7點10分,慶塵屋里卻已經沒了人。

如昨天一樣,被褥整整齊齊的疊好擺放著。

還有一張紙條:我會在8點之前回來,給我留飯。

唯一不同的是,滑雪板這次被帶走了。

神宮寺真紀有些悵然若失,她總感覺,似乎不管自己多努力的表現出熱情,都無法融化這位哥哥的冰冷一樣。

她稍微有些氣餒的低下頭。

下一刻,她穿好破舊的棉服,拉開溫泉旅館的房門想去白川鄉里買點新鮮食材。

卻看到門口,不知道何時已經堆起了一個高高的雪人。

雪人的臉上,還被人用紫菜貼出了鼻子、眼睛、嘴巴。

別人溫泉旅館的雪人,都是面朝外的,像是在歡迎來客。

而這間溫泉旅館的雪人是面朝內的,好像只屬于神宮寺真紀一個人,把背影留給了所有路過的人。

神宮寺真紀纏好奶奶以前給她織的圍巾,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

慶塵背負著單板,再次乘坐觀光車來到離穂高岳山間,他依然沒有去滑雪場,而是再次向上攀登。

滑雪客們抬頭看見那熟悉的身影,昨天晚上還有人擔心他死在雪山里,此時卻已經麻木了。

慶塵面色平靜的來到頂峰,卡好自己的單板,縱身飛躍而下。

然后卡進了厚厚的粉雪之中……

蓬松的粉雪不足以支撐他的體重,他壓根就沒能滑起來!

這次算是失誤了,可這也足以證明,粉雪確實無法讓他完成冰之固結,他必須尋找更寒冷的地方,雪層更堅實的地方。

慶塵默默的躺在雪地里,遙望著遠方的群山。

離開島國嗎?

與生死關相比,暗殺神代都算是小事情了,畢竟他要完成晉級,回到A02秘密軍事基地,面對更殘酷的現實。

所以,如果這里不合適,慶塵就必須離開,沒有什么比這個更重要。

等等。

慶塵看著遠山上如刀鋒般的錯落山脊,忽然想到了另一項生死關!

騎行山脊速降,刀鋒之上的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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