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利子!”法成幡然醒悟,叫道,“師叔,這孽畜要盜取照影大師的舍利子……”話音未落,比翼鳥已撞入塔頂,雙爪抓起一個七彩小塔,從另一側窗口穿掠而出,“哇哇”怪叫著飛向北方。
群僧大嘩。饒是大智修行甚深,也不由露出了驚怒之色。照影大師是金山寺五十年來最德高望重的住持,也是他的授業恩師,豈能容得這妖鳥眾目睽睽之下奪走舍利子?當下縱聲長嘯,騰空抄步,踩著那支禪杖如駕祥云,朝比翼鳥全速追去。
眾香客驚魂未定,仰頭四顧,議論紛紛。遙遙又聽一個僧人朗聲道:“火勢已滅,各位施主不必擔心,還請各自回到原處。受傷的檀越就地盤坐,我們定會竭力救治……”
這時守塔僧人們已陸續回到山頂,有的與法成一起扶救從塔頂墜落的和尚;有的奔入塔林,繼續抬放棺材;有的則站在慈壽塔的門階上,警惕地左右張望。許宣顧不得多想,悄無聲息地翻身躍上二層的塔檐,從被樹枝遮蔽的窗口鉆了進去。。。
月光從東側的窗口斜照而入,輕煙牛乳般淌了一地。塔室寬敞空蕩,除了地上的幾個草蒲團與西側的如來佛龕外,別無他物。中央是一根三人方可合抱的巨大石柱,雕滿了喻經里的故事。石柱周圍環繞著木梯,上抵塔頂,下通地室,隱隱約約傳來大慧方丈等人的說話聲。
只聽慧真師太蚊吟似的道:“比翼鳥是魔門妖禽,早已被林靈素那魔頭所馴服。它既飛到這里,說明那魔頭離此也已不遠,方丈務必小心。”大慧方丈道:“阿彌陀佛,那魔頭與蔽寺淵源甚深,如果真到此處,也算是因果循環,終得了斷。”
李秋晴也已回到了地室,插口道:“師父,徒兒實不明白,金山寺執中原佛門之牛耳,眼下又正值‘仙佛大會’,高手云集,那魔頭再膽大包天,又怎敢自尋死路?”慧真師太咳嗽了幾聲,道:“千頭萬緒,說來話長。”卻不肯再說什么。
又聽那圓臉尼姑素心的聲音說道:“那魔頭敢來此,只怕不是孤身一人,若是糾集了魔門群妖,今夜只怕是腥風血雨,在劫難逃。既然方丈對我師尊傷勢也無良策,能否請大悲長老垂憐?救我師父一人,也是救天下蒼生。”
大慧道:“大悲師弟立下誓愿,不證大道,不出禪門。這么多年來,能與他交談的僅有大智一人。如今既連大智師弟也勸他不動,只怕……”嘆了口氣,沉吟不語。
素心道:“方丈,那魔頭叫比翼鳥奪走照影法師的舍利子,正是為了引走大智長老,延誤時機。如果……”待要再說,慧真師太出聲喝止,咳嗽道:“世間因緣,豈可強求?多謝方丈竭力相救。我們在金山寺盤桓多日,叨擾各位長老久矣,也到了該告辭的時候啦……”
大慧連稱不敢,道:“師太此言可就讓貧僧惶恐之至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慈航靜齋于本寺有再造之恩。既如此,請師太隨貧僧移步。”
許宣凝神掃探,從六合棺的方位與大悲等人的說話聲來判斷,存放六合棺的墓室當在大悲腳下,要想進入墓室,必先經過他們所處的地室。正尋思對策,忽聽腳步聲起,大慧方丈已引著慧真一行朝上方走來。
他心念急轉,貼著中央石柱壁虎似的朝上游走。所幸那幾個守塔僧人死的死,走的走,上方幾層塔室都空空無人。大慧等人沿著木梯層層繞行而上,絲毫沒有止步之意,他只得屏息滑行,徑直到了慈壽塔最高層。
塔頂被比翼鳥撞擊,八檐去了三角,頂壁也崩塌了近半,上方的十字頂梁被震裂了數十道隙縫,狂風刮來,吱嘎有聲。圓月正好懸在豁開的頂壁瓦沿,照得滿室雪亮。
許宣翻上橫梁,尋找棲身之處。此處當是存放金山寺名僧舍利子之處,沿壁而立的架子上擺著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盒子,中央放著一個長約九尺的物事,鋪蓋著烏黑的袈裟,不知是何物。旁邊立著一個僧人銅像,銅僧右手托著一個金缽,左手托著一個七彩塔基,塔基上的小塔已經不見了,想必就是比翼鳥奪走的那尊照影大師舍利塔。
不等細看,大慧等人的腳步聲已經到了五樓,當下顧不得多想,又從頂壁的豁口躍上了塔頂。
豈料身形方動,便聽大慧方丈道:“中宵夜冷,風寒霜濃,塔頂的那位朋友何妨下來喝一杯齋茶?”猛吃一驚,腳底打滑,險些收勢不住,沖落塔檐。
狂風呼嘯,檐鈴叮當亂撞,琉璃瓦結了層薄霜,又冷又滑。他一把抓住檐角,猱身倒鉤。但見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兩岸燈火漫漫,喧騰如沸,那壯麗的夜景與撲面寒風激得他心神如滌,惶亂盡消。
下方石塔如林,眾僧奔走,并無一人發現他的身影,此時若要走,自無一人能夠阻擋,但想要再找到真的六合棺,可就難上加難了。何況此番南下,原本就是為了復仇而來,要想掀翻姓趙的狗官家,面對的又何止是一個金山寺?別說區區大慧方丈,就算是道佛各派今夜齊聚于此,又何懼之有?大不了再冒充林靈素,殺出一條血路便是。
霎時間熱血上涌,索性重又躍回塔室。此時大風刮來,將鋪蓋在中央的那件袈裟掀得朝上翻卷,他腦中“嗡”地一響,狂喜欲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雙眼。
那件袈裟下橫置著一個漆黑的棺材,赫然正是他苦苦找尋的六合棺!
但那神棺明明存放在地下的密室里,又怎會轉移到了塔頂?相距如此之近,懷中羅盤又為何沒有半點反應?難道此棺并非彼棺,僅僅只是外觀相似的舍利棺?
此念一生,頓時瞧出了幾分不同。真的六合棺乃青銅所鑄,在火光照耀下,會變幻黑紫青碧種種顏色,而眼前這具棺材則只有黑中帶紫的光澤;真六合棺的棺沿上刻著似篆非篆的古文字,而這具棺材的棺沿雖也有刻文,卻總有些別扭生硬。
忍不住好奇心起,打開棺蓋一探究竟。卻見棺中空空如也,沒有太極凹圖,也沒半個古篆、刻畫,倒是棺底似有一個直徑約半尺的圓蓋,周沿泛著一輪隱隱白光。他伸手抓扣,輕而易舉地拔了起來,露出一個深不見底的圓洞,寒氣撲鼻。
幾在同時,身后金光爆射,一股霸厲無比的氣浪突如漩渦怒卷,朝他兜頭罩下。心中一沉,刺眼的光芒中,瞥見身旁那銅人竟似活了,手持熾芒亂舞的金缽,有如怒目金剛,泰山壓頂。
法海!
許宣又驚又怒,萬萬沒想到這廝不在戒律堂反思,反倒扮成銅人,于此守株待兔!此刻飛身疾旋,想要拔出裂天刀反擊,卻已來不及了。
“轟!”棺底圓洞亦炸射出萬道彩光,狂飆怒卷,上下交攻,形成了一道強猛得難以形容的滾滾氣旋,他連刀柄也來不及觸到,就已飛旋著卷入金缽,而后又被吸入棺底那極速亂轉的絢光之中。接著只聽轟然狂震,眼前一黑,似被封入了無邊無際的幽暗深淵。
渦旋狂舞,呼吸如窒。許宣朝著那深不見底的黑暗螺旋疾墜,過不片刻,“嘭”地重重撞落在地,百骸欲裂,四周那道狂猛無比的氣旋也隨之陡然消失。
周圍漆黑一團,伸手不見五指,鼻息間盡是潮濕、腐爛的氣味,像是置身于廢棄的井底。他摸了摸懷中,裝盛白素貞的乾坤袋猶在,她的呼吸雖然微弱,卻清晰可聞。見她無恙,驚怒盡斂,心中大定。
這時隱約聽見上方大慧方丈“咦”了一聲,奇道:“法海,執法師伯不是讓你在靜思堂思過,等候命案水落石出么?為何私自到了此處?”法海道:“蒲團即是西天,思過不分何處。弟子在這里掃塔年余,心意虔誠,縱蒙不白之冤,也不敢有半日耽誤。”大慧方丈“嗯”了一聲,似是對他的回答頗為嘉許。
許宣循聲仰望,依稀看見一輪極細的淡淡白圈,當是先前在棺底所見的圓洞無疑。想起慈壽塔中央的那根石柱,恍然大悟,那根石柱中間必是空的,上端連著塔頂的棺材,下端直通地底,法海知道自己見了那具棺材,必定忍不住打開,故而早早扮作銅人,守候在此,用金缽將自己打入塔底深處。
又聽大慧方丈道:“你既在塔頂,可曾看到有外人出入?”法海道:“不曾。只有那比翼鳥飛入塔室,奪走照影師祖的舍利子。弟子躍上屋頂,想要追拿它,故而發出了些響動。”
許宣恨得牙關癢癢,不知這和尚既已知道白素貞的身份,又猜出他是前夜救走“刺客”的“林靈素”,為何不報知官府與道佛各門,寧可干冒奇險,孤身對付自己這威震天下的魔門第一人?得手之后,又為何隱瞞不說?又想起白素貞所說,法海曾將她藏在六合棺中、困在山洞里,更覺蹊蹺。可恨自己被這和尚忠厚外表所蒙蔽,一時不察,竟被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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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年的最后兩個小時,在三千盟主、走不走盟主、蕓蕓盟主、烈云狂盟主、荒顏之空盟主……的率領下,神門兄弟姐妹再次發起如潮反攻,繼上月摧枯拉朽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