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仙蹤

第二百七十七章 普安

又聽“嘭嘭”幾聲炮響,船上頓時驚呼四起,亂成一團。

許宣將頭探出舷窗,卻見黑漆漆的海面上火光閃爍,連成一片,依稀可辨是十余艘大船,風帆獵獵,正排成雁形陣朝商船沖來。

胡三書變色道:“少主,這不是我們的船。海上也極少這么龐大的海盜船隊,想必是宋廷的水師。”

許宣接過他遞來的望遠鏡,凝神眺望,果見那十幾艘大船上都掛著“宋”字戰旗,兩側船舷均安了火炮,輪槳如飛。最大的那艘五桅戰艦足有三十五六丈長,巍如山岳,艏樓正前方漆著一條盤蜷的紅龍,雙眼噴為綠漆,灼灼醒目。

“嗚——”角聲激越,戰鼓如雷,十余艘戰艦很快便將商船團團圍住。船身搖震,前后左右不斷地遭受撞擊,驚呼如沸。混亂中,又有人大叫道:“是官兵!是官兵救我們來啦!”“大宋赤龍軍來啦!大宋赤龍軍來啦!”霎時間喧嘩聲又全都變成了歡呼。

赤龍軍是宋朝的水師jing銳,船堅炮利,既是阻擋金軍渡江南下的第一屏障,又是掃蕩沿海海賊的王者之師,威名遠揚。胡三書等人面面相覷,暗呼僥幸,倘若他們窮追猛打,繼續圍剿慈航靜齋的尼姑,此刻只怕便要成了赤龍軍的甕中之鱉,全軍覆沒了。

船上歡騰一片,木板吱吱嘎嘎,到處都是歡呼聲與蹦跳奔跑的腳步聲。過了好一會兒,艙外又突然安靜下來了,許宣耳廓微動,艙廊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不緊不慢地朝此處走來,他剛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便聽艙門“咄咄”輕響,有人戰戰兢兢地道:“官人,赤龍軍使孟將軍求見。”正是那綱首的聲音。

許嬌容、李公甫臉色齊變,許宣故意打了個哈欠,道:“我一個鄉野村夫,何德何能,豈敢勞孟將軍大駕?”指了指窗外。

三人心領神會,翻身出了窗口,掛在舷上。所幸此時夜色昏黑,赤龍軍的戰艦又已離開商船,回歸陣隊,隔了數十丈遠,倒也不擔心被官兵瞧見。

門板“嘭”地一聲撞響,有人喝道:“不識抬舉的東……”話音未落,又似被人截止了,換了個清脆悅耳的女子聲音,道:“施主,我們是南海慈航靜齋弟子,特來登門感謝施主相救之恩。”

許宣心想:“這些尼姑的眼光果然銳利,我塞給那綱首會子,原以為神不知鬼不覺,不想還是讓她們瞧見了。卻不知為何要與官兵同來?”

打開門,只見外頭重重疊疊站了十幾人。當先的正是李秋晴與那圓臉尼姑。她們身后是一位綸巾襴衫的年輕男子和六個銀盔白甲的武將,最后則是八個和尚,從各自袍服來看,有的似是金山寺的僧人,有的則是來自峨眉各寺,凝神感探,個個真炁充盈,顯然都是佛門中的絕頂高手。那年輕男子被眾人簇擁在中間,高瘦白凈,儒雅從容,看似鶴立雞群,來頭不小,也不知是何方人物。

李秋晴與許宣四目交視,滿臉飛紅地垂下頭,顯然沒有認出他來,低聲道:“這位施主,勞你相助,感銘在心。出家人無以為報,不知……不知可否請教尊姓大名?貧尼也好馨香禱祝。”

許宣悲欣交集,許多話語想要和她傾談,奈何一字也不能透露,定了定神,回禮道:“小師太言重了,賤名不足掛齒。家嚴、家慈信奉菩薩,教導小人多做善事,遇見出家人有了困難,更要略盡綿薄之力,也是為子孫積德。”

“閣下施恩不圖報,福德無邊,令人欽佩。”那年輕男子上前一步,朝他拱手微笑道,“小王趙伯琮,乃慈航慧真大師的俗家弟子……”

許宣腦中嗡地一響,敢情此人竟是趙構的養子普安郡王趙伯琮!趙構這廝為了保住皇位,構陷岳飛,坑害父兄,也如秦檜般得了斷子絕孫的報應,只能從宗親里收養了兩個孩子,一個趙伯琮,一個趙伯玖,據說趙伯琮寬厚謙遜,深得其心,將來要被立為皇太子。想不到今日竟會在這東海商船上撞見!

一時又驚又怒又喜,右手握住背后的柴刀,便欲大開殺戒,轉念又想:“許宣啊許宣,你要報的是滿門被斬的深仇大恨。今日你殺了趙構的養子,他可以再立一個,就算你把趙構殺了,趙家還能挑出一個繼續當皇帝。只有奪了趙構的江山,再把趙家上上下下殺個jing光,才能消你心頭之恨!”深吸了口氣,將滿腔殺機硬生生摁了下去。

趙伯琮哪知這瞬間自己已在鬼門關走了幾個來回?兀自拱手微笑道:“慈航靜齋普渡眾生,于我大宋有護國之功,對本王又有授業之恩,此次受魔門妖類偷襲圍剿,又逢驚濤駭浪,危在旦夕,多虧閣下挺身相助。如此恩德,沒齒難忘。稍備了些薄禮,聊表敬意,還望閣下笑納。”

敢情這廝竟是慈航靜齋絕無僅有的俗家男性弟子。此番大張旗鼓,帶著佛門眾僧出海,自是為了來援救慧真師太而來。

那幾個武將捧了幾個包裹上前,無需拆開,也知必是價值連城之物。換做別人,見當朝準太子如此謙恭有禮,親自登門拜謝,早就受寵若驚了,跪倒叩謝不迭了,許宣卻怒火更熾,只抱了抱拳,淡淡道:“鄉野草民,怎擔得如此大禮?方才小民也說過了,只是為子孫積德,力所能及地做點善事,不求回報,還望王爺成全。”

那幾個武將臉色齊變,若不是趙伯琮眼神制止,只怕立刻就要發作了。圓臉尼姑合掌道:“阿彌陀佛,那就多謝施主了。”

趙伯琮揮手讓眾人退下,又從袖中取出一枚銅制的八瓣蓮花,雙手呈上,道:“閣下義薄云天,小王欽佩之至。這是慧真大師親賜于我的‘濯心花’,他日閣下若需相助,以此為憑,本王必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許宣心里一動,南海慈航靜齋的醫藥天下聞名,說不定就有“三尸食腦蟲”的克制之方,有備無患。當下伸手接過,道:“那就多謝王爺了。”趙伯琮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與李秋晴、圓臉尼姑等人并肩告退。

許宣目送眾人出了艉艙,轉而上了挨靠著左舷的戰艦,方收起那銅蓮花,關好艙門。胡三書等人從舷窗躍了進來,欲言又止,神色古怪,顯然都已聽到了對話,不明白林靈素為何出手截殺慈航靜齋,又讓許宣暗中相救。

許宣微微一笑,胡謅道:“帝尊讓我救這些尼姑,自有深意。他老人家行事深謀遠慮,算無遺策,有什么囑咐交代下來,我們無需過問,只要妥妥當當地辦好就行。”

胡三書等人連連稱是,冷汗卻涼津津地爬滿了脊背,慶幸這幾日未曾找到這群尼姑,否則自作聰明亂炮轟殺,馬屁拍在了馬蹄上,反倒要死無葬身之地了。

李公甫干笑兩聲,道:“是了,再過十幾日,便是臨安的‘仙佛大會’,天下各門各派的禿驢、牛鼻子都將云集西湖。帝尊不殺這些賊尼,定是留了妙計,在‘仙佛大會’上羞辱得他們沒臉沒皮。”

聽到“仙佛大會”四字,許宣心中又是一動。當年宋徽宗聽從林靈素、王文卿蠱惑,崇道抑佛,攪得天下大亂,趙構登基后汲取教訓,雖仍崇奉道教,卻也將慈航靜齋、金山寺等佛門高僧奉為國師,兩相平衡,所收的兩個兒子,也一個拜入道教門下,一個成為佛門俗家弟子。每隔十年八載,便要辦上一次仙佛大會,請來四海的名僧羽客講道論法,觀者如云,萬人空巷。難怪慈航靜齋此番不遠萬里,從南海到此。

他腦海中飛快地閃過了一個粗略的計劃,微微一笑,道:“這件事極為機密,萬萬不可讓其他人知道了。萬一傳到了那些居心叵測的叛徒耳中,那就壞了帝尊的大事了。”三人連忙齊聲應諾。

許宣從懷中掏出六張十萬貫的會子,遞與胡三書,道:“你先趕往臨安,買一個臨街的鋪子和小宅院,開間藥店,打點打點。等通濟號靠岸后,再來接我。剩下的錢,你安置好弟兄們,買幾艘好船泊在江口,備好大炮弓箭,等我號令。”

魔門雖然勢力廣大,卻山頭林立,彼此間常常勾心斗角。胡三書等海盜依附狼雕老祖多年,安羽臣一死,樹倒猢猻散,這些日子飽受其他門派欺侮,如今被帝尊的親傳弟子重收麾下,不啻于一步登天,揚眉吐氣。

見他出手如此闊綽,胡三書jing神更是大振,笑道:“少主放心,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了這么多錢,別說臨安城里的鬼了,就算是閻王爺也得聽我號令。”

請允許我翻開未完結的功勛冊,將鏡頭拉回到2021年的最后一天,繼續致敬所有神門的兄弟姐妹,感謝你們萬眾一心,以碾壓優勢拿下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