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水浪噴涌,許宣翻身急滾,直接從“一陽臺”沿墜入湖中。眾人嘩然齊呼,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青帝的心更是陡然吊到了嗓子眼。
幾在同時,林靈素、李少微已握劍飛旋,急沖而下。絢光指處,湖面漣漪激蕩,越轉越快,掀起層層漩渦。許宣猛地朝下一沉,已被氣浪壓到了湖底,蜷身抱腹,臉色漲紫,氣泡汩汩冒出。
王重陽臉色微變,正欲搶身拔劍,卻被赤離火按住手腕,搖頭使了個眼色。眾蛇人面面相覷,無不猶疑難決。如果許宣真是伏羲轉世,他們見危不救,可謂大罪;但如果他連這一劫又躲不過,又如何讓人信服他真是伏羲?
“轟!”不等多想,漩渦突然朝上倒噴起數十丈高,許宣從湖底逆旋沖起,氣劍光浪怒卷,擦過“兩儀電劍”的鋒芒,狂飆般朝林靈素刺去。赫然竟是同歸于盡的亡命之勢!
“水地比!”三十三山島民又是一陣哄然。
這一劍“水地比”同樣源自“六十四卦陰陽指”,至剛純陽。所謂“水地比”,即上卦為坎,坎為水;下卦為坤,坤為土。表示水附大地,地納江海,相依相存。許宣沉入水底,體內又盡是土屬真氣,內外交感,借勢反擊,恰好將湖水之勢利用到了極致。
但他似是受了重傷,真氣岔亂,氣劍尚未完全成形,被“兩儀電劍”的氣旋一掃,立刻震得轟然炸散。他身子一弓,猛地鮮血狂噴,如斷線風箏般拋了出去。
林靈素瞇起的雙眼閃過一道jing光,哈哈笑道:“小子,昨日若讓寡人吸了你體內的‘嫁衣炁丹’,又怎會受這等五行錯亂,撕心裂肺的痛楚?你越是妄動真氣,便越吃苦頭,老老實實地等著寡人幫你超渡罷!”
眾人驚呼聲中,手掌一翻,紫青雙劍陡然變向,擦著許宣飛旋而過,接著右手化爪,將他......凌空倒拔而起,徑直朝其丹田抓去。
卻不知許宣等的就是此刻。
林靈素手中氣旋方起,他立刻變幻指訣,將體內穿梭“八極”真氣由“離門”、“艮門”噴涌而出,直沖右臂,大喝著挺身飛起,炁劍彗星般轟然爆舞,朝那魔頭掌心刺去!
林靈素始終對許宣抱著輕視之心,萬萬沒想到這小子竟敢詐傷偷襲自己,猝不及防,驚怒交迸,奈何兩人相距不過三丈,他掌心又氣旋倒卷,將許宣炁劍之勢猛然激爆了數倍,此時再要避讓,已然不及,唯有倉促變掌,憑借著雄渾真氣勉強格擋了。
所幸“雙劍合璧”講的便是攻守相從,不等他變招,李少微的炁劍已呼嘯著斜劈而至,“轟”地一聲劇震,電光亂舞,氣浪炸涌,將許宣那拔山超海的一劍生生震開。
“山火賁!”猛烈吞吐的紅光映紅了藍天,映紅了天湖,也映紅了青帝驚喜的雙眼。她這才明白許宣不過是假裝“嫁衣炁丹”發作,誘使林靈素棄劍盜丹,而后趁機絕地反擊。
青帝將畢身真氣煉化為火屬炁丹后,全都傳給了許宣,換而言之,在他體內,此時潛藏著土、木、火三屬真炁。而這一記“山火賁”,同樣化自“六十四卦陰陽指”。其卦象為上艮下離,艮為土,離為火,勢如火山,一旦誘激噴薄,勢不可擋。
以許宣眼下修為,原本不可能使出如此威力,偏偏林靈素為了攫取他丹田內的真元,氣旋怒舞,將他體內尚未吸納的火屬真炁徹底激化,就像休眠的火山瞬間爆發,這才殺得兩魔頭應接不暇。
許宣一劍刺出,早已料到李少微必會插手格擋,她炁劍方至,立即借著震蕩的氣浪翻身回旋,將真氣轉由“震門”、“離門”鼓涌而出,氣劍狂舞,又是一記“雷火豐”,撞向李少微側肋空門。
“雷火豐”,上卦為震,震為雷;下......卦為離,離為火。此時他上方是轟鳴怒舞的“兩儀雷劍”,體內是如熔巖翻騰的火屬真氣,恰好與這卦象完美契合。內外交感,其勢直如天雷勾動地火。
雙劍合璧,攻守相從。許宣只道林靈素必將旋身護守,正想著一擊不成,立即再以“風雷益”繼續猛攻妖后,豈料林靈素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非但沒有替李少微擋住空門,反倒從她頭頂沖躍飛起,一掌朝他拍來。
“轟!”氣波鼓涌,炫麗如極光亂舞。
那一瞬間,霓光照在李少微的臉上,許宣可以清楚地看見她眼中閃過的驚訝、傷心、絕望、悲怒、懊悔……種種神色,然后轟鳴狂震,她的護體氣罩瞬間渙散,被他這右臂氣劍撞得仰頭噴出一道血箭,軟綿綿地朝后方飛去。
幾在同時,他右肩一陣劇痛,天旋地轉,整個人亦如陀螺般拋飛而起,接著雙膝“格啦啦”一響,如尖錐刺心,疼得他冷汗交涌,險些暈厥。等他醒過神時,已經重重地砸落在地上,酥麻如痹,連爬起來的力氣也沒有了。
林靈素昂然站在他身前,手握紫青雙劍,笑嘻嘻地道:“許官人,我和娘子指天立誓,誰敢背約相殘,必遭天譴,萬劫不復。寡人一言九鼎,自然是做不出這等天誅地滅的事情了。虧得你幫了我這個大忙。寡人有恩必報,所以這次暫留你一條小命,權作感謝。”
眾人鴉雀無聲,卻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呆了。
許宣又驚又怒,想不到這魔頭竟絕情至此!但轉念一想,當年他對李少微棄若敝履,此番聯手,不過是為了奪取“白虎皮圖”罷了。既無舊情,如今勝券在握,以他狠辣自我的個性,又怎甘心與李少微分享“皮圖”?借刀殺人,倒也再正常不過了!
李少微躺在數十丈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中瀅光閃動,突然格格大笑起來:“李郎,李郎,我......忘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便也罷啦,怎能忘了你的‘奪胎換骨,百納之術’?我將‘三尸金線蠱’種在你的心里,卻忘了你本來就是沒有心的人……我好傻,我真的好傻呀!”說到最后一句,淚水忍不住奪眶涌出。
許宣聞言,心中更無懷疑:“是了,敢情剖走王姑娘的心的,真是這魔頭!他早就計劃著借我之手除去妖后,所以才在決戰前夜大鬧一場,趁機挖走王姑娘的心,用‘百納之術’更換自己的心臟!”想到自己竟對小青起了疑心,又是后悔又是憤怒。
林靈素搖頭嘆道:“娘子,你不是傻,只是有些癡罷啦。你和我聯手,不是為了找到‘白虎皮圖’,而是因為你早已認定,我們永遠無法找到‘皮圖’,甚至永遠也找不到離開蓬萊的出路。只要我修復不了陰極經絡,就必須和你‘陰陽合璧’,相偎相依,留在這里。”
頓了頓,瞇眼凝望著那只兀自在空中悲鳴回翔的鳳凰,閃過一絲悲傷痛苦的神色,微笑道:“可是你忘了,很久以前我便告訴過你,世上有一種鳥,永遠獨自飛翔、從不停落的鳥。它不想要天空,不想要大地,更不想要棲身的樹枝與同伴的慰藉,它只想要自由,只想日復一日地銜來枯木微石,一點一點地填入大海,直至大海淹沒這個狗娘養的世界!”
許宣雖然早知他憤世嫉俗,冷血無情,但聽到他話中這森冷入骨的怨毒與仇恨,仍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咬了咬牙,喝道:“魔頭,你連我尚沒打敗,還想……”剛想趔趄著扶地起身,雙膝一陣劇痛,疼得大叫一聲,撲倒在地。
林靈素搖頭笑道:“許公子,你膝骨已碎,形同廢人,還是別再逞強斗勇,想想怎么留著小命回到臨安,為你父母收尸吧!”頓了頓,雙眸突然燃起森冷的怒火,淡淡道:“或許到了那時,你就明白,寡人為何要做一只與世......界為敵的jing衛鳥了。”
話音剛落,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冷笑:“你以為打敗了這姓許的小子,三十三山就會匍匐在你腳下了么?”
眾人轉頭望去,哄然大嘩,許宣心中猛地一松,連疼痛也消了幾分,大喜叫道:“小青姐姐!”只見一個綠衣女子踏波掠來,妖嬈俏麗,衣袂翩翩,正是去而復返的小青。
她對眾人的喧嘩置若罔聞,也不看蜷在地上的許宣,徑直凌空躍上“一陽臺”,秋波流轉,凝視著林靈素,嘴角掛著一絲森冷的微笑,淡淡道:“重陽斗劍,強者為尊。要想登上蓬萊之巔,你先打敗了我再說。”
許宣心中一陣酸苦,暗想:“小青瞧也不瞧我一眼,看來對我真是生氣啦。她豁出性命,來與這魔頭相拼,多半也是惱他栽贓陷害,累得自己蒙了不白之冤。只恨我現在兩膝盡碎,再也無法與她雙劍合璧,同生共死了!”
林靈素哈哈大笑道:“我還道是誰呢,原來是你。這姓許的小子乳臭未干,不知天高地厚便也罷了,小青姑娘,你好歹也是活了幾百年的妖jing,何苦枉送了這得之不易的修行?”
小青淡淡道:“人生于世,誰無一死?不過早一時、晚一時罷了。你作惡多端,原本也到了該死之時了,但本姑娘今日心情極好,就只要你一雙招子吧。”頓了頓,柔聲道:“如果十劍之內,我刺不瞎你的眼睛,今日的比劍就算你贏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