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1982有個家

31.采購員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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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憶以為漁家的招待沒別的。

就是大鍋蒸海鮮。

結果并不是這樣,這次的菜并非在王向紅家灶臺做而是在劉紅梅家里。

她男人王祥雄回來了,親自掌灶來招待徐經理三人。

大膽給王憶笑著介紹:“王老師,你等著吃好吧,雄哥廚藝很厲害,他在政府就是后廚的大掌勺。”

不多久的時間,回家的劉紅梅就帶著兩個婦女端著菜來了,一人端了一個小瓷盆,幫忙收拾桌子,然后看到這三樣都是魚羹。

他正納悶這頓飯怎么這么多魚羹,劉紅梅笑著說話了:

“徐叔你瞅瞅,我們支書記得你腸胃不好的老毛病,昨天特意讓我男人在公社弄了沙鰻和鮸魚給你燉魚羹,沙鰻芋頭羹養胃、鮸魚羹暖胃,還有個宋嫂魚羹,這是你最喜歡的一口。”

徐經理笑著伸手拍了拍王向紅的肩膀:“我這老伙計有心啊,每次來都給我備上好菜。”

王向紅哼了一聲:“少說好話多吃飯多喝酒,行了,菜來了咱上桌,正好今天天冷,你和這兩位同志趕緊吃兩碗魚羹暖和暖和。”

三熱之后上三涼,又有三道涼菜送來。

一盤子晶瑩剔透的魚凍、一盤子帶著醬汁的腌螺,還有一盤子是腌制的野菜,具體不知道是什么,碧綠的梗很漂亮。

另外還有蔥油蟹、白灼大蝦、油潑八帶幾道硬菜,王東喜去抱了一壇酒出來。

酒壇子很大,以至于王東喜得抱在懷里,王憶大略估計容量得五升以上。

酒壇子很美,大壇口、圓肚子,外表鏤空、底色是藍色。

上面有彩繪畫,畫的是一片桃林,桃樹上花兒綻放的漂亮,桃樹下有三個男人跪在一張案板前。

“古越龍山桃園三結義,存了兩年的黃酒,我們支書一直沒舍得喝,什么貴客臨門都不舍得,就等著你來呢。”王東喜笑道。

徐經理感嘆道:“是有兩年沒來了,現在體制改革,我們實在是忙,實在是走不開。”

王東喜撇嘴道:“你快算了吧,你們工作能有多忙?比我們搖櫓撒網的還忙?”

徐經理伸出手指點了點他,笑:“你可少來吧,你當著改革開放了我們還是那么空閑?現在國家和市場改變很大,我們有太多東西要學習了,甚至得從頭學習!”

王憶幫忙接下壇子。

酒壇子上扎著一張麻布,上面用毛筆寫了‘百年老壇、陳釀良品’四個大字,下面還有一行小字:陳寶庭親釀,接著是一個暗紅色的大印。

麻布打開下面是泥封,王東喜開壇,大膽將剛燒好的水倒入個盆子里,放進一個裝入干紅棗、枸杞和姜絲的溫酒瓶,黃酒直接倒入瓶中加熱。

酒熱好了,最后一道魚也送過來了,是一條肥碩的海鱸魚。

徐經理笑道:“今天吃鱸魚?這好,古人怎么說的來著?江上往來人,但愛鱸魚美。君看一葉舟,出沒風波里。”

“江里的鱸魚好吃,咱海里的鱸魚也不差,這首詩寫的好啊,出沒風波里,老百姓都知道魚好吃,可只有漁家知道魚難吃,海里風大浪大,要捕撈到魚不容易,要吃上一條魚也難!”

“是啊,只有去海里走一遭、逛兩圈,才知道漁家的日子有多苦。”王東喜跟著感嘆。

王向紅不屑的說道:“我看你們都是舒坦的日子過的太久了,在海里打個魚苦什么?”

“苦不苦,想想長征二萬五;累不累,比比革命老前輩!”

“咱現在日子過的多好,人不能不知足,行了,酒熱的差不多了,黃酒溫乎就行,熱的過頭了沒有酒味了,來,開吃!”

眾人舉起酒杯,王向紅看向青年問道:“小同志,吃飯了你還要掛著個機器在脖子上?”

男青年一手端酒杯一手握著相機說道:“這可是海鷗4b相機,我們公司花了二百八十元買的,我可不能離身,咱海福縣現在恐怕就這一臺。”

“多少?二百八十元?”大膽色變,“二十八張大團結啊?就買這么個小機器?”

“另外照相機我知道,不是應該這么大嗎?”他伸手比劃了一下子,“跟個木匣子一樣,我結婚那會去縣里拍過照片,我看那照相機挺大,現在都這么小了?”

王向紅嫌棄的說道:“少大驚小怪,你結婚都是哪年的事了?70年?對,這都十二年了,現在的東西跟那時候能一樣?”

他暗道二百八十元的小機器算什么,咱島子上馬上就有上萬塊的大機器了!

男青年笑道:“70年也有這樣便攜式的相機了,你們在鄉下沒見過而已,剛才有個老大娘才好笑,我拿相機想拍她,她以為我是拿著一把槍要瞄準她,把她嚇到了!”

本來聽著他們前面的對話王憶沒什么感覺。

這年頭海鷗相機確實珍貴,男青年視若珍寶是對的,可是他不該以此笑話村里人。

島上人很傲氣,聽到他的話也都露出不高興的樣子。

徐經理及時的說道:“剛才忘了給你們介紹,這是我們單位的采購員姚當兵同志,他父親是老王熟悉的老姚。”

王向紅問道:“噢,老姚的娃?那老姚這是退了?不能呀,年前我還見著他來。”

“年后剛退,這不姚當兵同志就接了他的班嘛,工作經驗還少、社會閱歷也不太豐富。”徐經理說道。

他這一解釋眾人明白了。

這青年沒有壞心思,他是還沒有經歷過社會的毒打,說話辦事沒有數。

說話不經過大腦。

本來準備拿話擠兌他的王憶便放棄了這個心思。

他要改成社會的毒打!

徐經理接著說道:“行了,酒菜都到位了,咱別磨蹭,開始吃喝吧。”

大膽等人哄笑著應允,紛紛跟著喝酒。

等到酒酣耳熱,王憶開始沖姚當兵。

他笑吟吟的說道:

“我第一次見到徐叔叔,肯定要敬徐叔叔一杯,不過聽說叔的胃不好,那不能多喝酒,這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大膽叔、喜子哥,你們有沒有替徐叔叔替一杯的?”

王向紅樂了。

他第一時間領會王憶的壞心眼,立馬說道:“他們哪有資格給老徐替酒?這位男同志,你是老徐的得力干將,你來吧。”

男青年名叫姚當兵,他舉起酒杯說道:“好,我替我們經理喝一杯。”

王憶喝下。

姚當兵正要坐下,王憶笑道:“千里黃河水滔滔,喝酒兩全才算好,一杯體現不了我對徐叔叔的敬重,再來一杯加深加深感情!”

第二杯下肚。

姚當兵又要坐下,王憶再說:“一個好漢三個幫,喝完一杯不要慌,喝酒不能喝一雙,喝完三杯才算剛!來,男人要有陽剛氣,我再敬一杯!”

連喝三杯,姚當兵面色犯苦:“行了吧,同志,酒是糧食釀造,咱喝到位就行,不能強行喝,否則就是浪費行為。”

王憶說道:“一點沒錯,領袖說的好,貪污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那咱坐下吧。”

姚當兵坐下松了口氣。

這時候王憶對大膽點了點頭:“大膽叔,徐經理這些年對咱隊里照顧可不少,這次送來一千升柴油,你作為民兵隊長和二組長,不得表示表示?”

大膽說道:“必須表示!來,徐經理你坐著,宋同志你來替酒,我沒別的,先來個三碗不過崗!”

“換海碗!”

姚當兵跟自己臉一樣大的碗口當場眼神就直了:“娘咧!”

王東喜和劉紅梅對視一眼,兩人紛紛從桌下摸上碗擺在了自己跟前。

徐經理笑著搖頭。

他這次來是做客的,帶的兩個兵則是來做調研的,看看島上需要什么生活物資。

柴油還在庫里,他給出一張批條,憑批條領柴油,因為關系硬加上量大,供銷公司給送貨上門。

下午他們回去,王向紅性子急,決定當天就去把柴油領回來。

王憶說這樣他也得去縣城一趟。

去給同學打電話,讓東北的同學從單位里發貨,也讓滬都的同學準備一下他的東西,他抽空過去再拿一波。

王向紅喝多了,于是他讓大膽陪王憶進城。

姚當兵被灌醉了,王憶扶著他準備出門,結果他一直磨磨蹭蹭,結果其他人都走了他們還在屋里。

王憶不耐煩了準備喊人。

一只手忽然捂住了他的嘴,接著一股熱乎的氣噴在他耳朵后:“別喊,我故意跟你磨蹭。”

姚當兵的聲音!

王憶一肘子將他給砸翻了,驚恐的叫道:“你干什么?!”

姚當兵被板凳絆倒在低,他狼狽的爬起來說道:“王老師,你別叫,我想問你個事,你穿的是不是國外的牛仔服裝?”

王憶愕然道:“是、不是,我說你怎么回事?你不是喝醉了嗎?”

姚當兵嘿嘿笑了起來:“想用黃酒灌翻我?哪有那么簡單,我們姚家人都天生能喝酒,要不然我爹怎么能進的了供銷社當采購員?”

“而且我上班之前我爸還叮囑我了,干了采購員一旦上酒桌必須會躲酒,我剛才是裝醉——等等,這事你別外傳,我也是沒辦法,我們采購員工作必須保持頭腦清醒,否則算錯帳、賣錯東西可就壞事了!”

“總歸咱們話歸正題,你穿的這是外國流行的牛仔服裝嗎?你從哪里買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