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春秋做貴族

第388章:入侵?不這是接收

齊國近二十來年一直諸事不順,僅是在任國君就薨逝了五位還是六位?

一個國家頻繁更換君主,哪怕外部列國沒有做什么,利益驅使之下必然也會讓內部生亂。

齊國的公族就是先亂起來的那一批,他們的實力遭到嚴重削弱,外姓貴族的機會也就來了。

田乞在很早之前就各種活躍,抓住機會更是極力作妖,要不然也不會被晏嬰預言姜姓呂氏的齊國遲早會被顛覆。

本來就是內部動蕩不休,先有晉國一再針對齊國,后來更有吳國盯著齊國可勁使力,齊國的狀況肯定是要越來越差的。

所以了,老智家針對齊國有什么錯?錯就錯在老智家的封地集中在晉國東部,一旦老智家的封地集中在晉國西部,信不信智瑤針對的國家變成了秦國。

新一年的播種季節到來,歷經了長久動亂的齊人,他們想要活下去就繼續想辦法把春播進行下去。

然而,想要春播并不是動手就行。一切只因為沒有種子,把土地伺候得再好,還是無法春播啊!

在那一種現狀之下,智瑤帶著大軍以及大批的種子、農具來了。

這一次軍隊不是主力,只是一種保證安全的力量。

事實上,齊國已經無力抵抗任何的外敵入侵,不是晉國的智氏震懾著列國,不用吳國再次入侵,光是魯國或劃地復國的陳國都可以輕易把齊國最終滅亡掉。

“此些良種并非贈予,二三子夏收需得返予七成!”

“取良種,需以登記造冊,居于何處,家中口眾,不可少也!”

“口眾不得少報,不得多報。如有作假,依法嚴懲!”

章涂很努力在辨識每一個字的音節。

非常要命的是,前來通知的人明明能講齊音,偏偏要用那一口不地道的晉音喊話,只有被人問了才愿意用齊音再重復一遍。

可以講齊音,為什么要用晉音去講?并不是智氏的來人故意刁難,他們就是要讓齊人明白世道變了。

收稅竟然達到了七成?換作是其它時代絕對是心黑到一種極致,當前年代則是屬于正常情況。

知道魯國對自耕農的收稅嗎?這個自詡“君子國”的國家,稅收普遍在八成往上!

常年身處動亂地帶的人,他們很難獲得收益,再有積蓄也會一點一滴地消費掉,能夠繼續活著就是賺到;無法也無力支撐的人,他們不愿意逃亡到智氏治下,硬撐到變成了一具無人掩蓋的骸骨。

章涂一再品味下來總算搞清楚狀況。

晉國的智氏這一次過來,他們的軍隊第一時間進行了治安維穩,干的事情是清理肆虐地方的任何人員。隨后大批的輔兵進入到各城邑與村落,不是做單純的占領,主要是想要恢復生產。

“武器不再是唯一利器,提供度日的口糧才是!智氏還帶來了大批的種子、農具,它們給人們帶來了希望,也將各座城邑與村落正式納入統治之下了。”章涂現在比較落魄,祖上闊過這一點能從有氏看得出來。

不是以軍隊席卷的方式,拿出大量的糧食、種子與農具?這種占領方式并不是第一次在諸夏大地出現,不過那是上古時期的事情了。

智氏這一次進軍無比順利,各地的齊人根本沒有成規模的抵抗,相反得知智氏在設廠施粥后,知道消息的齊人蜂擁而至。

沒辦法呀!

動亂之下難以安穩生產,很多時候不是沒有生產,比如說播種,要命的是好些人活不到取得收獲的那天,要么就是田畝沒有收割之前被破壞了。

類似的事情在動蕩的地區太過于常見,搞得負責記載歷史的人見得太多,后來都懶得去嚴肅記載了。

“足下。”章涂追上了傳達行政命令就要離開的辦事人員。

柄停下腳步好奇地看向穿著落魄卻有氣度的章涂,看著對方行禮的姿勢帶著逼格,問道:“弄啥嘞?”

章涂能看出柄是齊人,郁悶為什么要操著一口不地道的晉音說話,問道:“諸夏乃是齊人罷?”

套近乎?

想要秉公辦事的行政人員,他們其實很害怕被套近乎,熱情回應會得到更大的熱情,隨后各種人情世故就來了,搞到不特別優待就變得沒有人情味;若是真的優待家鄉人,是不是對其余外鄉人的不公平呢?

所以,真的想要將事情做得公正公平,其實就是根據規章制度對待每一個人。

“甚齊人晉人,柄乃智人!”柄遭到質疑很是憤怒。

柄的憤怒不是其它,以前作為齊人根本沒有出人頭地的機會,新的一切都是智氏給予,著實也將自己當成了真正的智人,瞅著章涂多少有些要耍貴族做派,一下子就怒了唄。

這一下倒是讓章涂愣了愣,有點郁悶那么憤怒做什么,同時訝異從什么時候開始,晉人竟然不吃香,非得強調自己是智氏的人。

換作以前,也就是齊國還行,章氏也有足夠家底,信不信章涂讓左右給柄幾巴掌?

翻天了!

還有王法嗎?

一介胥、皂敢對貴族老爺這么說話!

不是命人直接殺掉,僅是給幾巴掌都還算是仁慈。

現在,章涂盡管還是有些家底,該明白什么叫“人在屋檐下”的道理也不能視而不見。

若說章涂之前還沒有調整好心態,見識了智氏這一波對齊地采取的策略,很清楚腳下的土地必然屬于智氏統治,一些該忍耐的事情肯定會忍耐。

“我跟這種人置一時之氣做什么?”章涂還是沒有調整好自己的定位,不過總得來說很識時務。

章涂面無表情問道:“不知智氏可有宴請地方大夫?”

“大夫?”柄就知道眼前的人出身不會低,要不然會更盛氣凌人一些。

章涂自嘲道:“還甚大夫。”

可不是嗎?齊國都要沒有了,他們這種找不到門路事先投靠智氏的貴族,能保住基業都算幸運,等著接受裁決呢。

柄見章涂自嘲,一種心里好受多了的情緒泛起來,說道:“無有宴請。如若有報效之心,足下可往‘艾’,城門前自有分曉。”

張貼告示?不是的。

哪怕現在的貴族都識字,晉國的文字與齊國也有寫法上的區別,別提智氏內部已經在使用簡體字了。

智氏會在每一座城邑的每一個城門前派人常駐,既是招攬愿意為智氏做事的人,也是進行相關的記錄。

同時,智氏會專門派人前往當地有名望的人家中,邀請他們為智氏進行效力。

這一套做法其實不好,用后世的一句話叫“會留下封建遺毒”,事實也是那樣。

只不過,看看現在是什么年代,識字的人就那么多,真正有能力做事的人更少。不用他們的話,還能用誰?會變成幾乎什么事項都沒有辦法開展啊。

章涂當然有進行登記,把該拿和能拿的東西給全拿了個遍。

“智氏要收買人心,我有便宜為什么不占?”章涂不知道的是好處拿了,家里有多少人又有多少土地,信息也被智氏所掌握。

拿了輔助的章涂沒有離開,站在旁邊進行觀看。

每一個得知消息過來的齊人,他們不知道腳下的土地以后就要歸于智氏治下,只知道活不下去的時候智氏帶來了生存物資,同時賒借給了春播的種子,還能租用農具。

聽說,只是聽說,智氏后面還會弄來大批的牲畜,一樣是會租給當地的人用以耕地。

用畜力耕地?這是貴族老爺才有的待遇,普通人都是用人力拉犁的!

當然了,絕大多數普通人其實并沒有屬于自己的土地。

齊國這邊提前挺不錯,沒有屬于名下土地,其實可以去一些繁華的地方打工,乃至于當街溜子混口飯吃。這個是齊國手工業發達的原因,好些行業還是需要勞動力的。

現在真不行了,沒有任何打工的崗位,以至于好多打工人失業,要么回鄉尋找出路,不然就是留在當地被街溜子組織收編。

“有一個漏洞啊?智氏根本不去調查那一塊土地屬于誰,誰說自己的就是誰的!”章涂好奇是智氏根本懶得調查,還是一種縱容。

畢竟,齊國現在不說十室九空,大批量土地真的沒有了主人。這些土地的主人要么逃亡離開,不然就是干脆死在動蕩之中了。

報上土地的齊人,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并不覺得那一塊土地就此以后屬于自己,單純就是將之前自己負責耕作的土地報上去,一點那一塊土地就此歸屬自己的想法都沒有。

章涂后面站在了登記人員的邊上,雖然看不懂書寫的是什么字,但是有嘴巴可以問啊。

結果,一問之下章涂發現了槽點,智氏在登記的同時,顯然是將某一塊土地視作上報人所有,并且根本不管上報人報出的土地田畝數量多么不合理。

“甚?”柄也就是猜出了章涂的身份,并且知道章涂有心為智氏效力,才會被問一些問題時作答,說道:“土地自有隨后核實。再則言,土地并非歸于持有,僅可耕作罷了。”

什么意思啊?

也就是智氏并不是誰說某塊土地歸自己,真的就把那一塊劃歸給了誰,土地只會歸屬智氏,提供給誰耕作,再進行一定會有的收稅。

說白了,不就是國有佃戶的那一套嘛。

更直白一些就是,所有權不歸個人,他們只有土地的使用權,并且土地的用途被限制得死死的,該是做什么用途,變更用途要承擔相關的追究責任。

章涂不會拿自己去跟普通黎庶比,他們這一類人再怎么落魄,還是會覺得自己跟普通黎庶不是一類人,有著出身帶來的優越感。

能夠看到的是前來的黎庶,他們一個個看上去興高采烈,對智氏也是各種感恩戴德。

“如果各地都是這種情況,智氏入主已經不可扭轉了啊!”章涂心想。

不是說章涂意識到人心的重要性,他們從來沒有把普通黎庶當人。

章涂看到的是各地根本沒有家族阻止智氏在做那些,發現普通黎庶就要全面歸于智氏派來的隊伍管理之下了。

一個人再厲害,總歸要有很多工具人。不然一個人還能將所有活自己干完了?

貴族之所以是貴族,純粹是他們依靠身份把持著眾多的資源,再用那些資源去經營,隨之又能利用名份和資源控制住黎庶。

人與人的區別很多時候就在于身份和地位,真不是人與人之間的能力或才干。

說白了,人都是赤條條來到世上,起碼在睜開眼睛看世界的那一刻,他們是公平的。后來因為家世的不同,各自的起點不一致,有些人出生就站在了終點,有些人則是奮斗了一輩子只是往前走了那么一兩步。

先是吃了智氏施粥的齊人,他們又領取了一定數量的糧食以及種子,高高興興地回家了。

見證了那一幕幕的章涂其實有點本末倒置,不是因為智氏做了那些才能獲得齊地,純粹是智氏在用自己的一套獲取齊地。

沒有幾天之后,有智氏的隊伍過來。

柄被分配到了的一座人口約一百來人的村落,抵達之后才聽說村落原本有四百來人,長期的動蕩讓很多人逃亡,一部分則是被餓死或是病死了。

“村中無甚老幼,便是婦女亦少。”柄知道為什么還是這種情況。

戰亂的年代,處在時刻動蕩的區域,老人和孩子這種沒有自保能力又缺乏勞動能力的人,他們確實是熬不了多久的。

至于為什么婦女的數量也會急劇變少?原因著實是太多太多,礙于一些特殊因素,真的無法詳細進行介紹。

這個村子的人口剩下一百二十六,男性八十四,女性四十六;九歲到十二歲的人口七人,十三歲到三十五歲一百一十八人,超過三十五歲的只有一人。

那個四十二歲的人就是該村落以前的話事人,身份還是某貴族派來村落收稅的人。他們原本來了十三人,動蕩發生后死得只剩下一個。

“一人獨占二十余婦?”柄知道里面有故事,真實想法是羨慕多過于憤怒。

啥玩意?這個村落的女性只剩下四十六,其中的二十多變成那人的“后宮”了???

籃說道:“便是你我,往常可敢如何?”

對,沒錯,齊國是不行了,沒有特殊情況根本不會離鄉的人,他們離鄉也是在貴族管控之下的黎庶,他們即便知道也不明白自己該做什么,別說去對誰進行抗爭了。

所以,代表貴族來收稅的那個人,他依舊是人上人,甚至比在給貴族干活時有更大的權柄,一切只因為村里沒人敢反抗。

經過培訓的柄根本沒有多想,說道:“必有其罪,公審殺死即可。”

做出決定之后,柄覺得心中生起了一種快意。

事實上,他們都只是經過短暫的培訓,知道事情應該怎么做,同時也必須去那么做,不是經過培訓之后,思想覺悟有多么高了。

這個也是當前時代的必然現象,有太多高大上的手段沒有施展空間,只能是依照舊有體系徐徐遞進,不可能搞什么一步到位的!

智氏要統治這一片土地,吸納一些人才,清算絕大多數舊有權貴,肯定不能當平常的成王敗寇去干,殺就要殺得有理有據,再讓黎庶參與一波,互相之間信任感也就建立起來了。

類似的套路智氏已經在仇由、中山、衛地和齊國一些地方干過太多次,總結出了相關的經驗。(礙于一些原因,同樣無法詳細描述。)

柄和籃等人,他們要干的事情就是弄死原先的話事人,再組織村里人重新生產。

一整套就是給村民帶來新的秩序,使之納入智氏的有效統治范圍之內,再成為智氏的力量之一。

有了太多的前輩給他們打了樣,再來就是智氏很重視宣傳,一個個接收村莊管理的小組,哪怕一開始有些小麻煩,很快也進入到正軌了。

當然,其中必然會有犧牲,只是智氏各方各面占優的情況下,下鄉的小組人員不太浪為前提,生命安全還是非常有保障的。

因為村落里面沒有太多的達官貴人,處理起來其實比較簡單,城邑級別的接收要復雜得多了。

章涂來到“艾”時,僅是從城門口值崗的士兵就能分辨出一點,當地一定發生過參與人員較多的事件。

“死三百余,七家除名?”章涂感到比較意外。

不是說死的人太多,相反是七個家族被滅,死亡人數竟然只有三百多?

知道嗎?現在能夠稱之為家族,起碼是“士”的身份。因為“士”需要納賦,他們要有一定數量的恒產,又需要代為管理恒產人手以及武力,再小的家族從族人再加上吸納的人手,怎么都要有個幾十、上百、乃至于更多。

章涂想到了自己的情況,他們從三年前擁有近百打手,到四年后只剩下不到十人,大多族人也選擇逃難去了智氏治下,以及事情發生各種死亡,整個家族的總人口從兩千六百多人下降到不足兩百人。

那僅僅是四年的時間,變化著實也是太快了一點。

然而,章涂知道自己的家族還算不錯,怎么說都維持了下來,好些家族已經成了人們偶爾會提起了的一個名字,家主以及核心族人卻是沒有幸存下來一個。

“章氏?”鐵锨看了幾眼章涂,轉頭對一名同僚說了幾句話。

沒有多久,那名同僚拿來一本冊子。

鐵锨按照拼音字母的目錄找到了記錄章氏情況的書頁,問了章涂不少問題。

全程看下來的章涂不免想道:“土地還是那一塊土地,好多事情都變了啊。”

到目前為止,大量使用紙張的還就只有一個智氏,好些人只聽說過有紙張,一直以來從未親眼見過。

章涂在村落里看到了智氏的人用毛筆和紙張進行記錄,當時其實就感到了極致的羨慕。

紙張啊,承載文字的媒介,一張紙就能夠用毛筆寫下很多的名字。

一張紙承載的文字,使用竹簡起碼要用幾十冊,兩者的區別簡直太大了!

對于其他人來說一張難求的紙張,智氏一個隨隨便便的胥或皂就能使用,可能一些人只光羨慕,有些人則是會進行深思。

智氏擁有紙張的那一刻起,僅是在文化的傳承上面,其實就注定要將其余家族遠遠甩在后面了。

現在,章涂自報家門,看到智氏的人拿來名冊,又問出了很多信息,哪能不明白智氏早就派楚人手在了解各地呢?

非常離譜的是,章氏并非什么大家族,要說有什么特殊產出也沒有,一樣被智氏掌握了大體的信息。

當然了,智氏掌握的信息其實是過時的。

不過,僅是顯示出這點就真的相當了不起,乃至于暴露出智氏很早之前就對齊國有很大的野心了。

章涂在想東想西的時候,突然聽到在問自己愿不愿意為智氏效力,一時間愣在了原地。

“我家正值用人之際,足下投效可有所獲。”鐵锨說道。

章涂當然是想要為智氏做事,要不然過來干什么?

隨后,章涂又被問了不少問題,主要集中在知不知道各處村落的事情,對那些事情有什么看法之類。

這些問題章涂剛才圍觀時已經聽過,心里也打了不少草稿,自然是一一按照腹案進行回答。

“這個家伙看起來很聰明,只是那種急于想要尋找新出路的姿態太明顯了。我家正需要一批愿意配合的齊國舊貴族,類似這樣的人會很沒有底線,看來可以推薦到甲字號營地?”鐵锨一邊記錄,一邊想著,隨后寫了一張條子遞給章涂。

在后面,鐵锨建議章涂還是多去一些地方走走看看,章涂愿意的話可以安排護衛隨行。

看什么?章涂覺得沒有意義,遠不如趕緊搭上智氏內部某個誰的線,想各種辦法給伺候舒服了。

只不過,現在有他們決定自己命運的可能嗎?肯定是智氏怎么安排,他們按照安排行事了。

所以,接下來章涂會合了許多愿意給智氏效力的齊國舊貴族,又在智氏的護衛保護之下,開始了他們的走訪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