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了那么多的事情,有身孕的芬嬴卻是知道得很有限。
當下的中醫雖然只是比較初步的體系,怎么安胎則是已經有了相關的概念,別說人類繁衍了那么久,一些經驗先是口傳口,有文字再記載于文獻當中了。
孕婦不能大喜大悲,要不然誰都不清楚到底會怎么樣,尤其是越接近臨盆的時候,情緒的波動更不能太大。
所以了,芬嬴非但不知道智申和智瑤相繼遭到刺殺,連帶趙氏被智氏孤立的事情也沒有聽人提及。
那些媵肯定知道,但是她們非常知道好歹,一個字也不會透露非芬嬴知曉。
當然,芬嬴不會永遠被瞞著,其實也瞞不住。
“再有一個月,應該就是預產期了?”智瑤當然會重視自己的第一個孩子。
兩世人的經歷,智瑤還是第一次當丈夫,也要第一次當父親,不激動就有那么點冷血動物的意思了。
只是吧?很多時候智瑤依舊覺得太早當父親不好,極可能在以后出現麻煩,也許還是非常大的麻煩。
兒壯而父無遲暮,長大了的孩子就會想要獲得權力,壯年的父親可能會將想染指權柄的兒子視為威脅。
智瑤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自認做不成智申這般人。
一二十年之后,兒子不想染指權柄會讓智瑤很失望,對權欲表現得太熱衷又會讓智瑤視為威脅,總之情況會顯得很復雜。
要不怎么說太子難當?情況就是上述的那種情況呀。
當然了,到那個時候智瑤還沒有建立國家,父子相處起來會比較簡單一些。
只是一二十年的時間還是保持原狀這種事,智瑤覺得不大可能。
近期,智瑤肯定不會離家,平時多陪伴芬嬴是其一,再來就是已經有遭到刺殺的經歷,該慫的時候就應該慫,不是頭鐵非要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
至于說以自己為誘餌去勾引另一波刺殺,這事是人主應該干的事情嗎?!
真的引誘出另一場刺殺,人沒事只算是一種僥幸,死了則是一切皆休。哪怕真的再次引出刺殺,以為就能找出幕后之人?完全就是主觀上的臆想了啊!
因此,不但智瑤足不出戶,事實上智申也是老老實實待在家宅。
沒人會笑話智氏父子為什么能那么慫,真的!
“大人取名為開。”芬嬴的肚子很大。
智瑤樂呵呵地點了點頭,應道:“開為名極好。老子有言‘開物成務’。”
其實最早的意思就是單純“開門”的含義,沒多么復雜。
身懷六甲之后,智瑤就開始懷疑芬嬴肚子里是不是雙胞胎,找機會拿出族譜一陣詳細觀看,沒發現老智家有雙胞胎的例子,問芬嬴趙氏那邊有沒有,一樣沒有相關的例子。
為了迎接嬰兒的降生,智瑤特別讓施夷光和鄭旦去學習接生有關的知識,進行了很正經的培訓。
穩婆什么的?老實說早就有了,只是沒有形成一種職業,依靠各個家族年紀大的婦女憑借接生次數多了的經驗而已。
智氏這邊為了芬嬴的生產,小宗有點年紀沒有出五服的婦女全部過來,負責家宅各種內治的婦麻從幾個月前就進行各種準備。
隨著臨盆的時間越來越接近,一種期待感和緊張感充斥著整個智氏。
取名為開是智申干的。
要是按照智瑤自己的主意,其實是想取名叫政來著。
政為名,能理解智瑤是有什么期待吧?可惜是的第一個孩子的名不由他這個當爹的做主。
芬嬴對孩子是有祖父取名沒有半點不喜的地方,甚至非常開心。
老趙家那邊人丁興旺,像趙伯魯這一代都是趙鞅取的名字,不知道什么情況之下男丁都給取了雙字名。
現在也沒有兩個字的名是賤名的說法。這個要到西漢那時候了。
說起來,智瑤名就是智躒取,并且也是沒有出生前就定下。
在晉國這邊,名取作武、朔、嬰、锜人非常多,代表這些字的名有晉人喜歡的彩頭在里面,導致重名的人真心不要太多了。
另外一點,目前各個家族其實沒有用某個字來當輩份排序那么一回事。到底這種習俗是什么時候開始,有個說法是從有明一代,是不是這回事,誰知道呢。
某一天。
智瑤像往常那般在辦公,干的是智申的活,不那么真切地聽到一聲呻吟聲,估計是心里期盼的關系,馬上轉頭看向了正在嗮太陽的芬嬴,看到的是一臉呆萌地看著雙腿之間裙擺的濕潤。
那一會,芬嬴真的是沒有反應過來,驚呆了之下露出一臉的呆萌。
智瑤霍地站起來,沒說話已經有人搶先了。
“臨盆在即,速速喚來諸人!”婦麻對這個真的太有經驗了。
為了迎接新生嬰兒,產房早就準備就緒,并且還預備突發情況下的應對方桉。
羊水破了?依照現在的經驗,產婦絕對不能再走路,能不挪地方也不要挪!
一眾智瑤的嫂嫂、姑媽、大小姨之類,反正人物關系就挺雜的,瞬間火燒屁股似得動彈起來。
施夷光和鄭旦像是演練了無數次那般,擋風的屏風先抬過來,很快又支起了智瑤事先親手準備的帳篷。
隨后,一盆盆早就燒好的水,潔白的紗布,其它種類的布匹,流水一般地被送過來。
真正到了生產的這一刻,智瑤發現自己竟然平靜得好像要出生的不是自己的孩子,腦子里有種詭異的空靈。
智申過來時,看到的是智瑤蹲在帳篷簾外發呆,能聽到帳篷里面傳出一聲聲的大叫。
“……”智瑤能聽智申在講什么,就是腦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剛才智申在問芬嬴進去多久了,又埋怨怎么是在戶外生產,很慶幸有早做相關的準備,反正話就挺多,語速也挺快的。
智瑤也懵啊!他聽說產婦要生產前,肚子會先疼痛幾天,哪能想到芬嬴這么突然就給羊水破了呢。
這時,帳簾被拉開一個小角,智瑤的姑媽還是什么姨端了一盆紅色的水出來,徑直往墻壁邊上的水溝就那么一潑。
智申和智瑤兩父子看著從墻壁上順流而下的血水,隨后做出了相同的舉動,皆是一屁股往地上那么一坐。
有出血了?代表的產道已經張開,并且孩子馬上就要出來了!
屁股著地的智瑤又像彈黃那般蹦起來,張嘴就喊:“芬啊,你……”,說堅持住好像不對,卡殼了一下下,繼續喊道:“用勁啊!加油啊!”
智申一聽心里覺得怪怪的,想道:“用勁可以理解,加油是什么意思?”
那完全是智瑤可算反應正常,有一個即將當父親的人該有的情緒了。
總而言之就是什么忙都幫不上,喊著鼓勁就對了。
婦麻卻是伸出頭,兇巴巴地阻止道:“噤聲!”
這是婦麻首次那么兇智瑤,并且看著非常生氣。
智瑤愣了愣神,大概懂得是什么意思,沒等做出感激的表情,婦麻的腦袋重新縮了回去。
智申站起來說道:“聞其聲甚是有力。”
是呢,芬嬴叫得越大聲,代表是好事。
相反要是聲音小了,還自帶沙啞又一顫顫的音效,才是大事不好了。
闖產房這種事情,有點理智的男人就知道不能做,再著急也要控制好情緒和行為。
倒不是吹風的事,只是產婦一身汗再吹風受涼不好是真的,乃至于有非常嚴重的后續。
最主要的是把里面的人給驚到,孩子都要出來又給縮回去,變成難產了!
剛才婦麻阻止智瑤大喊,其實也是不想影響到芬嬴的情緒,擔憂的就是產道進行收縮。
所以了,什么丈夫出于太愛媳婦闖產房,不是出于不懂事,怕不是想換老婆才干那種莽撞的事吧?
一開始就在產房,當然就是另外說了。
有那么一件事事實就是,古時候婦女在生孩子那會,習俗是男人絕對不能待里面。要說有科學依據的話,或許是怕產婦不專心,注意力分散導致勁用不對地方?
輪到可以剝腹產之后,倒是有緊急時刻的備用方桉,可以好好秀恩愛了。
里面開始變成喊得有些聲嘶力竭的趨勢,也能聽到里面誰說見著了頭之類。
智申跟智瑤面面相覷,能看到對方都是一臉的緊張。
“申愿獻祭千人,為我孫降世祈福!”智申哆嗦嘴唇講了這么一句。
智瑤跟著點頭,倒是沒有蹦出一句“俺也一樣”的話。
獻祭?現下當然有獻祭這么一種行為,尤其是列國非常流行。
晉國同樣也有類似的文化,只不過早就沒有家族搞得大張旗鼓,頂多就是出征時獻祭一下牲口,殺人祭旗這種事情都很少干了。
那是智申緊張,人老了也會愿意為了自己的血脈的血脈延續,干出一些比較夸張的事情。
智瑤干脆就是瞎點頭,恢復理智反倒會阻止那種事情的發生。
大肆殺人進行祭祀,晉國這邊沒有相關的法度阻止,僅僅是出于愛惜勞動力的理念。
智瑤有點回過神來,品味出智申剛才那句話的意思,說道:“不可如此。”
智申習慣性地點頭,然而,下一刻嬰兒的哭啼聲出現,直接讓兩父子傻在原地。
許愿了啊!
然后,剛將愿望收回去,孩子卻是出生了。
那么,到底還要不要還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