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氏和狐氏的封地,要么是大多數靠近西側,乃至于是封地與他國比鄰,怎么可能不重視西邊,甚至覺得其它方位跟他們關系不大呢?
同理,智氏、魏氏、趙氏等等家族也會是相同的情況,核心利益在哪,更加重視哪個方向,其它方向估計就不是那么在乎了。
因為利益而去站在一起,充分體現出了什么叫“只有永遠的利益”這一點。
韓氏在趙鞅還活著的時候,他們雖然沒有多么針對狐氏,一些小動作其實并不少。這個是因為趙氏跟狐氏天生相沖,韓氏作為趙氏的盟友進行一些配合,不是韓氏本身跟狐氏有多么大的利益沖突。
現在,趙氏跟狐氏的利益核心依然存在不可協調的沖突,韓氏和趙氏的實力卻是對調,利益出發點肯定是變成以韓氏為重。
韓氏哪怕不會拋棄趙氏,他們在實際需要下必然會以自己的利益為出發點,不再像是做趙氏的小跟班那樣,犧牲自己的利益去滿足趙氏的需要,變成趙氏應該忍受來自狐氏的威脅配合韓氏了。
狐氏對秦國有點慫是應該的態度,他們曾經脫離晉國,活動的區域靠近秦國,估計沒少挨秦國的揍。
并且因為狐氏見識多了秦軍揍戎狄太狠,白翟又很推崇秦國,晉國的其他卿位家族未必拿秦國當回事,聽多了秦國威名的狐氏肯定不是其他卿位家族的心態。
“秦國肯定會嘗試東出,極可能第一波的聲勢會極其浩大。越是這樣,他們的準備時間必然越久,不可能隨隨便便發起進攻。”智瑤心想。
當然,韓氏那么緊張也沒什么錯,關心則亂嘛。
再來是,韓氏在進行大遷徙,恰是虛弱狀態,起碼要花兩三年再進入平穩期,能不怕突然被來一下子嗎?
狐氏就不用說了,才回國幾年,他們還是先在西北選擇合適的地段趕緊建幾座城,免得還是一種異族的習性,沒有足夠的糧食人口上限就那般,產糧不足也經不起打消耗戰。
有一點晉國內部的家族都沒有說,狐氏要是不改掉異族的習性,沒有作為晉人的jing氣神,他們永遠強大不起來。其中jing氣神最為重要!
隨著韓不信和狐氏相續表態,大家已經明白了怎么了回事。
這一場會議缺了魏氏,注定不算完整,只能是確認一些大概的國策。
“魏駒加入進來,魏氏會是注重西境,還是南部?”智瑤其實猜不出來。
魏氏有大一塊從范氏手里奪下來的封地在晉國南部,他們一直努力在進行消化,很多事情卻不是努力就能辦成,尤其是范氏的家族歷史足夠悠久。
想要消化一個歷史悠久的家族沒有那么容易,歷史越是悠久就代表某些東西更加根深蒂固,哪能是征服者想要消化就能輕易消化的。
魏氏現在的情況是舊有封地在彌補新獲得封地的消耗,導致他們哪怕更加重視南部,沒有可能忽視掉其它區域。
那么,魏氏在晉國西部的封地同樣不少,并且依賴西部的封地產出在支撐南部的消耗,到底會更重視哪邊這一點,他們估計就是一個左搖右擺的懵逼狀態。
智瑤注意到了一個現象,哪怕韓氏再怎么顧忌秦國,他們依舊沒有向趙氏尋求情報渠道上的幫助。
這很春秋,真的。
曾經,秦國要偷襲晉國早早被趙氏得知,趙氏一來沒有告知國君,再來也沒有警告魏氏,弄得魏氏遭到秦軍的偷襲各種損失慘重,偏偏魏氏明知道趙氏早就收到消息也沒有責怪。
魏氏會痛恨趙氏隱瞞消息嗎?估計是會的,礙于時代的規則,無法追究罷了。
別說是趙氏,任何一個家族都不會把自己的渠道共享,玩的就是“我的就是我的,與你們何干”的套路。
會議上確認的事情不多,不主動發起國戰是一個,再來便是密切注意吳國、秦國、齊國、鄭國和宋國的動向。
是不是遺落了楚國?還真的是把楚國漏了!
“楚國一直輸,輸到各家族認定無力北上,并且沒有想過聯合楚國一塊針對吳國了啊。”智瑤覺得這樣不對,會議上卻是沒有多話。
在會議結束后,智瑤找到智申,說道:“各家為何獨漏楚國?”
智申露出了驚愕的表情,問道:“所指何事?”
什么!?
智瑤被反問得愣了一下,有一小會才說道:“楚雖一敗再敗,底蘊非吳國可比。”
智申理所當然地說道:“恰是如此,方有擱置在旁一事。”
這么說,智瑤就懂了。
晉國還是將楚國視為勁敵,暫時階段沒有條件去找楚國的麻煩,認定吳國繼續削弱楚國是一件好事,根本沒想過跟楚國進行太深的合作。
所以,晉國可以不找楚國的麻煩,結盟什么的也不會在考慮范圍之內,甚至必要的時候愿意配合吳國毆打楚國。
這該怎么說才好呢?
晉國的掌權者到底是人間清醒,重視正在飛速崛起的吳國,更明白楚國始終會是一大威脅。
“吳軍連楚國的都城都打進去一次,晉國還認為楚國是最大的威脅,該說是爭霸過程中楚國給晉國留下的印象足夠深刻,還是一種慣性思維啊?”智瑤有點弄不懂了。
當然,智瑤屬于早早知道歷史答案的類型,明白楚國的威脅更大是理所當然;其余人只要不是一種慣性思維,結合方方面面重視楚國的實力,只能說他們的眼光真好。
本來智瑤還想著聯合楚國針對吳國,看來很不符合晉國主流階層的思維?
另外,智瑤聯合楚國其實也沒安什么好心,只是現在看來操作需要更加謹慎了。
在魏駒回到“新田”之后,智申再一次召開會議。
提到的事情是上次會議的延續。
在新的會議中,各個家族的傾向表現得更加明顯,韓氏和狐氏……可能要再算上趙氏,他們就是新形成的西進派。
能看出魏氏在左搖右擺,想要重視西部,又想要兼顧南部,壓力有點大的樣子。
智氏當然是重視東部,并且需要兼顧北部,連帶南部也需要注視。
鐘氏則是一副怎么都行的架勢,他們這是被各個家族包在中間,無法向外擴張的同時,不帶太強的個人利益糾葛。
在各種表態中,無疑是智氏的話語權最重,其他家族樂不樂意都要有一定的心理準備,在智氏想要的時候損害自家的利益滿足智氏的需要。
為什么說晉國的“元戎”話語權大?以前是官職帶來的話語權,目下變成家族實力帶來的話語權,內在核心起了變化,話語權帶來的優勢沒變。
“我家坐視吳、齊紛爭,不可任由齊、魯紛爭不斷。”智瑤在給智申支招。
智申當然是全盤接受啦。
智瑤又說道:“田氏專斷,得齊君寵愛,鮑氏無力與之抗衡;齊君必死于鮑氏弒君,齊君之死應是出于田氏謀劃。”
話有點繞,導致智申腦子有點亂。
田氏跟鮑氏不對付,然后齊君信任田乞,田氏又想設局讓對自家信任有加的齊君陽生死翹翹?
依照常理,田氏不應該保證信任并寵愛自家的齊君陽生安全嗎?
畢竟,齊君陽生活著對田氏有好處,對吧?
智申對智瑤判斷田乞會弄死齊君陽生有點繞不過彎來,原因就在于活著的齊君陽生活著對田氏有利。
“大人,田氏所謀甚大。”智瑤要是沒有提前知道歷史答案,超大概率也弄不明白田氏為什么要弒君。
智申怔怔地問道:“謀劃何事?”
在智申想來,能夠想到的極限,差不多是田氏想相仿晉國的卿族。
智瑤盡量讓自己看上去不是笑得那么陰惻惻,再說道:“代齊。”
然而,智申先被智瑤陰惻惻的笑容嚇到,聽到“代齊”兩個字則是完全傻了眼。
“伐齊……,不,討伐田氏!”智申的反應出奇大。
這就是為什么智瑤一直將代晉想法深深隱藏的原因,自家老爹聽到田氏要取代呂氏成為齊國之主反應那么大。
不獨獨智申會有這種反應,晉國的其余家族,乃至于另外的列國,他們哪怕是裝也要裝出憤慨的模樣,再吶喊著要討伐田氏。
當下沒有人去強調君臣綱常,不是君臣綱常不存在,相反因為是一種理所當然,才不需要一再去強調。
“自是應當討伐田氏,然……”智瑤說著搖了搖頭,繼續往下說道:“齊國豈會信我?”
智申也意識到了問題。
作為老爹當然是信任兒子的判斷,別說智瑤的判斷從來沒有出錯。
關鍵問題在于,齊國再落魄也不會接受他國隨意干涉內政,齊君陽生信賴和仰仗田氏,并且來自外部的力量插一腳注定會被視為一種侵略。
提前向齊君陽生或齊國公族示警?極可能起到的會是反效果。
智瑤說道:“大人,此間事宜孩兒處理便是。”
智申的臉色還是有點不好看,看樣子是真的想要鏟除掉田氏?
這個嘛……,認真講起來是晉國謀求恢復霸權,稱霸的責任之一就是保障各國君權更迭以血脈延續。
而智瑤更加明白了一件事情,外姓謀取國祚難度超乎想象的大,不止內部的對手,還會有來自外部的干涉,以后代晉估計不止是實力方面的問題,牽扯到的方方面面會超乎想象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