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氏來干這件事情再恰當不過了!
一切只因為趙氏從來不走尋常路,一次次踐踏規則的同時,打從事實上也是在突破道德底線。
趙氏用非常規手段獲得利益的次數太多,他們的家風也就跟其余家族變得有些不那么一樣了。
“我想穩固趙伯魯的世子之位,還有比讓他帶上齊國祭祀禮器前往逼迫齊君簽下不平等條約之外,更大的功勞嗎?”智瑤派人去找趙伯魯,好不容易才將人給找來。
趙伯魯聽說要干什么有點瞠目結舌,再聽智瑤好好解釋并且道明前景,尤其是會得到趙鞅的激賞,一下子就決定干了。
來自趙氏的家臣略略有些遲疑,想到趙氏的家風,再思考趙氏當前面臨的窘境,認為不失是一個重新振作威名的機會,沒有勸諫趙伯魯不能那么干。
齊國夠份量的君臣都外出征戰去了,留下的大臣不是邊緣人物,便是手里沒有實際權利的寵臣。
莊賈帶著消息回去稟告,結果是齊國聚在一塊的大臣和貴族一陣商議,但也僅僅限定是商議階段,沒有拿出一個可行的方案出來。
在他們為了自己的意見進行各種爭吵時,晉軍在控制完城門又整理了城外“郭”和“町”的秩序后,留下兩個“卒”看守退路,其余的晉軍在智瑤和趙伯魯的率領下進城了。
“公孫,前往兩百齊人攔住去路。”
智瑤向遠方看去,看到的是攔住視線的建筑物,著實看不到誰那么勇敢。
齊國都城“臨淄”雖然是一座大城,其余城池有的毛病它一樣沒缺,除了城門邊上有寬闊的道路之外,其余位置不存在貫通全城的筆直大道,各種建筑物東一座西一棟顯得混雜不堪。
智瑤到了地方。
這是一個左右兩邊都有高墻的巷子,路面寬度約四米左右,前方有一伙人堵住了前路。
事先已經知道這邊有成規模的敵軍,智瑤肯定會派士兵進行繞路,等士兵繞路完成之前,不介意看看是誰這么英勇。
“報名為穰苴。”
智瑤稍微那么一愣。
穰苴?好像是一個猛人來著!他的全稱叫田穰苴,是田完的后人,跟田乞算是同一個家族,只是血緣關系有點遠了。
那個田完是誰?他就是以陳國公族身份來到齊國的那一位,得到當時齊君的賞識成為齊國的一名大夫。
智瑤看到那伙人服飾混雜,又看到排不出像樣的隊列,同時發現手里的武器千奇百怪,心想:“明顯不是來自同一個家族,更像是齊國很活躍的各種游俠啊?”
當前并沒有“游俠”,類似的人卻是已經有了,齊國將他們稱為“技擊之人”。
等待“游俠”大行其肆,需要等墨家出現,也因為墨家的理念才誕生“俠”這個稱呼,真不是隨隨便便一些社會活力團體能得到“俠”這個稱呼。
“活捉穰苴即可。”智瑤已經看到繞路的部隊抵達位置。
片刻間,得到命令的智氏士兵以一種包夾之勢發起進攻,不管田穰苴再怎么努力想要施以戰術,在晉軍絕對的武力優勢下,兩百來齊人被戰車先一沖,再被智氏士兵列隊上前攻擊,也就支撐不到六十個呼吸的時間就崩潰了。
智瑤讓部隊繼續向宮城推進,沒有因為齊人太拉垮看輕田穰苴,自己則是留在原地準備跟田穰苴好好接觸一下。
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田穰苴帶領的是一些混混,面對晉軍怎么施展?
“明知螳臂當車,為何仍舊……”智瑤看到的田穰苴被押過來,好奇問了這么一句。
對了,田穰苴現在是沒有前綴的。他本人在齊國有過起起落落,當前算是落魄階段,之前還是得到齊君杵臼的重用。
所以,田穰苴的答案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也!”
然后,田穰苴心里對那一句“螳臂當車”在回味,覺得說得還真是貼切。
智瑤對田穰苴的認知是那一部《司馬法》,穰苴也因為寫了《司馬法》而有了“司馬”這個前綴。
田穰苴還想再說點什么,沒機會開口就被押解了下去。
“賺了賺了,沒想到還能捕捉到田穰苴,真的是賺大了!”智瑤沒有打算放走田穰苴,哪怕田穰苴被帶回晉國不合作,一樣會好好款待在家族里。
感到極度興奮的智瑤追上趙伯魯的隊伍,看到的卻是程朔在指揮士兵在拆屋,搬來房梁準備強登城墻。
城墻上有守軍,數量方面只能說很常規,看上去還很是驚慌。
這些宮城守衛也該驚慌,他們才剛剛知道有晉軍殺進城,本身缺乏閽衛指揮,一幫老爺們則是聚在一起吵吵鬧鬧,沒有人下達指令自覺上城墻的。
“需以房屋者補償。”智瑤可不想引起什么騷亂。
他們沒有在城外的“郭”和“町”搶劫,沒有遭到反抗也沒有亂殺人,為的就是不想激起誰的強烈反抗意志。
子路聽了心中暗自點頭,想道:“公孫存有古風啊!”
智瑤找到了程朔,說道:“可疊盾為梯,無甲之兵攻也。”
估計齊國根本沒有想到誰會攻到“臨淄”來,更沒有想過宮城會遭到攻擊?以至于“臨淄”的外城墻也就七八米高度,城內的宮城城墻不超過五米高。
事實上,作為一座“商業之都”的“臨淄”對城防的建設真的沒多么重視,原因不是齊國有足夠的自信能御敵于國門之外,沒有想過某天敵軍會兵臨“臨淄”城下,純粹是一座城的防御設施越好,對于商業的妨礙就越大。為什么會這樣,暫時就不多提。
程朔一聽,心想:“有道理啊!”
士兵也就開始搭設盾墻,塔盾本身就能互扣,下面再用木棍穿過手柄,穩健一些再用房梁給撐起來。
晉軍的弓箭手進行掩護,有士兵抬著盾墻向城墻逼近,花費了大約兩刻鐘,付出的死傷代價并不大,盾墻成功搭在了城墻上,只是盾墻的最高處離女墻還有個六十厘米左右的差距。
城墻上的齊軍不是沒有想阻止,問題是事先沒有準備檑木和石塊,光射箭效果太過有限。
“攻!!!”
程朔親自帶隊,晉軍分為二十五人一組,他們踩踏著盾墻開始樂攻擊。
沒有出現什么意外,晉軍只是沖了兩次就成功攀城。這是因為齊軍缺乏指揮,再來也是智瑤要求己方的jing銳先上。
“我就要攻入齊國宗廟,掠其禮器了?”趙伯魯一想到這個,不知道是興奮,又或者是感到害怕,渾身開始劇烈地抖動了起來。
宮城先是有部分城墻段被晉軍攻占,頑抗的齊軍被兩頭包夾的不斷消滅,重大的死傷再加上著實是沒有頂級貴族督戰,守城的齊軍沒有什么意外地發生了崩潰。
而在那期間,不斷有小股的齊人出現,他們是各個齊國貴族知道晉軍在攻打宮城,不敢或無法視而不見前來救援。
智瑤才不會有什么心慈手軟,甚至很高興會有齊國貴族前來增援宮城。
因此,智瑤早早安排好了應對措施謀求消滅“臨淄”更多的武裝力量,好為接下來管控城池清掃障礙。
宮城的城門被打開,早在等待的晉軍殺入。
他們事先得到命令,不準進行任何搶掠行為,奸淫更加不被允許,遭遇抵抗則是殺無赦。
“我即刻入城?”趙伯魯連說話的聲音都在抖。
智瑤早看到了趙伯魯的不對勁,認定趙伯魯是興奮得難以自己,頷首說道:“可也!”
齊國的宗廟在什么位置之類,他們不可能感到陌生。
倒不是說他們來過“臨淄”什么的之類,其實是當前階段周王室的分封國,每一座都城的宗廟在哪都被周禮限制得死死的。
作為二代的趙伯魯沒少去“新田”的宮城,哪怕他們這些二代不了解,隨同前來的家族長輩或家臣也會知道。
智瑤登上宮城的城墻,往內能看到到處在瞎跑的宮城仆眾,往外則是可以看到不斷有齊人前來宮城交戰區域干飛蛾撲火的事。
那些不斷來送死的齊人傻嗎?反正智瑤并不覺得他們傻,心里還挺敬佩的。
如果換作是一國宮城遭遇襲擊,該國的人卻只是眼睜睜看著,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其實都能認定這個國家沒救了。
真正愚蠢的是在“臨淄”的齊國高層,他們忙著進行爭吵,然后再被晉軍找到位置一鍋端了。
沒有誰站出來主持大局是“臨淄”輕易被晉軍殺進來的主要原因,也是齊人沒有形成有效抵抗的根本因由。
魏駒來到智瑤身側說道:“由此可見,眾‘卿’不使君上親征,實是明智之舉。”
沒有轉頭看向魏駒的智瑤直接翻了一個白眼。
那根本是兩回事呀!
晉國的國君自從暴露真面目后是差不多失去了權力,幾乎被眾“卿”壓制得死死的。
現在有實際權勢的國君,哪個不是在爆發大戰的時候親征呢?
魏駒又說道:“瑤今次為助伯魯行險?”
智瑤轉頭看向魏駒,問道:“因何此言?”
“伯魯此前過于平庸,族中多有駁斥之言。伯魯與瑤為友,實乃幸事。”魏駒說道。
納了個悶了,有這么明顯嗎?
另外,魏氏看來是很關注趙氏,要不然怎么連趙氏內部發生了什么都這么清楚。
對于趙伯魯是個平庸的人,其實也不用過分去探查就能知道。這個是趙伯魯平時所作所為給人的印象。
而平庸的人在趙氏無法擔任家主也是一種內部共識,曾經的趙朔不平庸,壓不住趙括和趙同給趙氏惹了滅門之禍,算是趙氏一個極大的教訓,得出作為一家之主必須強勢的核心道理。
當然了,發生“下宮之亂”不全是趙同和趙括的鍋,跟趙氏前幾任家主太過囂張跋扈有關,但是趙氏內部可不這么認為,要不然就是在自行詆毀歷代家主了。
智瑤原本對魏駒只是在假笑,笑容卻是越來越真實和親近。
有些話可不能亂講,講了會招惹來災禍。
魏駒直接對智瑤點評趙氏的世子,表明的是一種態度:咱們兩家現在是盟友,我也打算長期跟你合作。
至于說魏駒這么干是自己的主意,還是受到了家中長輩的教導,其實不那么重要的。
別人表達出親近的意思,智瑤不能完全沒有回應,也就看似開誠布公地說道:“諸侯攻我(晉國),霸業不存由此可見。長輩或有分歧,范氏、中行氏不存,余我四家當同心協力再創霸業。”
這里智瑤解釋了為什么要幫趙伯魯,同時也對魏駒的表態進行了熱切的回應。
“城門乃是由庚固守?”智瑤怎么突然覺得有些不安呢?
這一代的韓氏家主韓不信比較拉垮,連帶韓庚也不是什么出色的世子。
當然,說不定并非韓不信太拉垮,只是跟他同一時代的人太出色,以至于看上去才那么平庸。
只是吧?智瑤覺得韓庚是真的平庸又膽小,把守退路這么重要的事情落到韓庚手里,著實是太令人缺乏安全感了。
這種擔憂智瑤不能直接說出來,傳到韓庚的耳朵里,兩人即便不會就此成為死敵,想再親近那是絕對親近不起來的。
“城外列國之人多也,周邊城邑齊人得知‘臨淄’遇襲亦會來援。此處便由駒看顧,待伯魯得出,來城門處尋瑤。”智瑤不給魏駒拒絕的機會,說完立刻邁步就走。
魏駒則是瞇著眼睛看正在離去的智瑤背影,臉色逐漸變得復雜。
他們這一批人之中以智瑤的年齡最小,偏偏平時一塊玩耍的時候,智瑤的存在感很強。輪到統兵出征由智瑤做主不純粹是智氏的兵力最多,根本原因是一眾人對智瑤的統兵能力比較信服。
沒辦法的事情,他們沒有統兵作戰的經歷,再加上帶來的兵力不比智氏,另外就是無法從人格上壓過智瑤,變成了年齡比智瑤大,一個個卻要聽從智瑤的命令行事。
“今次罷了,無人可在與瑤爭鋒。于我家而言……乃是好事。”魏駒默默想道。
他很清楚家族的核心決策,不會去爭當老大,誰強靠攏向誰,爭取保護自己的同時謀求獲利。
韓氏也是相同的想法,所以魏氏和韓氏的封地擴張速度不快,每一次卻是都能保證獲得封地,韓氏與魏氏的差距在于內部的經營方面。
智瑤來到城門處,看到的是好些商賈竟然將韓庚團團圍住。
這些商賈就想問問晉軍到底會不會劫掠,相比丟失性命更愿意放棄錢財求得平安。
“瑪德,幸好我來了!”智瑤看到韓庚根本招架不住,心里就是一突。
如果應對不妥,商賈一亂就是大亂的開始,屆時智瑤等人最好的選擇就是趕緊開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