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年代不存在什么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出門前必須做好諸多的準備,路途上一應的物資需要攜帶,再來就是調度武力了。
因為智躒太過于低調的關系,也因為趙鞅太高調的原因,老智家的名聲是不怎么樣,作為晉國老牌卿位家族之一,該有的資源和武力又怎么可能少呢?
智瑤要前往“洛邑”找賢人求教?老智家得知消息的人都是持贊同態度,少不得再出口贊嘆,或是心里感到很欣慰。
任何時代的知識都是最為寶貴的。無知并不可怕,作為家族嫡系成員最為使人擔憂的是不懂裝懂,不懂了也不愿意去求索。
“主愿予公孫,二十乘,一應秣、金、布、仆……皆已備妥。”智徐吾看著智瑤,眼眸里有些寵溺。他是智瑤的叔輩。
當前年代的詞匯比較少,一些稱呼也有自己的講究,比如稱呼家主只會說一個“主”字。
老智家現在有兩個“主”,一位便是智氏大宗的智躒,另一位是在智盈時代別出的小宗輔氏之主智果。
出門呀?糧食和布匹不能少,再來便是一些貨幣,仆從肯定也要有。
智躒給了智瑤二十乘戰車?
現在計算兵力是以戰車為單位,周禮制度下每一乘戰車都會配屬二十五名士兵。
如果是以周禮的編制,二十乘戰車再加上五百名士兵也就是一個“旅”了。
晉國自欒書成為“元戎”之后,軍制方面出現了變革,一乘戰車變成了標配七十五名士兵。而列國依舊在執行周禮上的軍事編制。
所以了,智瑤要出遠門的時候,作為一家之主的智躒給了二十乘戰車,除了每乘戰車的戰車主將、車右和馭手之外,還有一千五百名士兵。
再加上相應的兩百名男女仆從以及三名家臣,還有智瑤刻意帶上的五十名孩子,出門的隊伍人數便是達到了一千八百一十三人!
智瑤為什么要帶上五十名孩子,他們又是來自哪里?
這些孩子都是智瑤從老智家進行挑選,要與他們一塊長大,成長過程中進行教導,以后作為班底。
五十個孩子并不是所有,再則一旦智瑤覺得有需要會隨時隨地增加!
以為出趟門帶上一千八百多人就是很多嗎?老實說,是有點多。
然而,那是沒有見過更顯赫家族的標配,曾經的趙武隨隨便便出一次就會帶上數百人,多的時候就是三五千,隨行隊伍之中的甲士還尤其多。
這個是趙武小時候經歷了不幸,致使他極度缺乏安全感,深怕被人害了,肯定要重視隨行護衛力量。
以現在的年代而論,孤單形影在野外游逛很不現實,一般都是結朋呼友,敢于在野外趕路怎么都要超過十人結伴同行,并且還需要帶上兵器。
“‘甲’二十、‘徒’三百,余下為‘羨’。”臺狐簡直是滿意得不能再滿意了,又低聲說道:“家中之貴,除卻主、世子,當有公孫。”
意思就是:老智家除了一家之主和下一代繼承人之外,以智瑤最為尊貴。看智躒和智申那么寵愛智瑤,智瑤未來一定會成為智氏的主人。
智瑤只是笑了笑沒說話,心想:“即便是風頭正盛的趙氏,家族的甲士也不會超過五百,家主出行帶上一百甲士最多。祖父一下子給我安排了二十名甲士,是路途上會有危險,還是‘洛邑’那邊不安全呢?”
什么是甲士?不是身穿重甲或多層甲胄就是甲士,還要體力、耐力都能跟得上,并且有著極高的近戰搏殺能力。
以春秋時期的標準,負重七十斤跑上五十里還能立刻投入作戰才算是合格的甲士。
換作是早上個五十年,家族里有兩百名甲士都算是極多了。
而目下甲士最多的家族是魏氏,誰讓他們專注于研究重步兵呢。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里,智瑤拜別祖父與父親、母親出了府宅,來到街上一時半會看不到什么行人。
其實也是。老智家的府宅占地非常大,一堵長長的圍墻一直延伸出去,附近都算是老智家的地盤,怎么會有旁人來瞎逛?
一直到智瑤出現在“新田”的主要街道才看到了行人。
因為“新田”是國君的城池,再來就是目前年代長居城池里的人除了各種貴人之外,便是服務于貴人的人,城內其實是看不到什么普通黎庶的。
走在街道上的人,能從穿著或臉上的黥面辨別出屬于哪一家。
黥面就是臉上烙字,有黥面的人就是奴隸,他們可能是某個家族的家養奴隸,也能是武力掠奪而來。
在晉國使用財帛購買奴隸被當成一種極度不劃算的行為,非必要更加愿意在國戰或內戰時擄掠。
智瑤在出“新田”城門時碰上了要出城的趙氏隊伍,只是老智家的隊伍看上去比較龐大,倒是趙氏的隊伍看著人很少。
“趙氏無恤出‘新田’歸‘趙(城)’。”夫僚是得到智瑤的示意才前往打探。
智瑤知道趙毋恤,心里詫異地想道:“這位趙氏庶子竟然被趕出‘新田’了?”
當前趙氏的世子是趙伯魯,但是他以后會被趙毋恤給從世子寶座上踹下去。
因為嫡庶階級有別的關系,再來便是智躒怎么說都是現任的“元戎”,哪怕老智家目前的聲勢不如老趙家,城門官還是安排智瑤的隊伍先出城,先到的趙毋恤反倒是要等智瑤的隊伍出城完畢才能出城。
智瑤刻意在城門外等待,見面之類沒有做,也不能做。
春秋時期對什么身份做什么事情極其苛刻,再怎么樣智瑤也是嫡出,哪有一個大家族嫡出子弟主動去見某家族庶出的道理?
智瑤讓臺狐給趙毋恤送去了一些小禮物,隨后前往與“新田”城外早在等待的智氏家族私軍會合。
目前趙毋恤五歲,還因為是庶出的關系并沒有家臣追隨。他們得知智氏的智瑤送來禮物,其實是感到非常詫異的。
“此情此景,望汝牢記,日后歸還恩情。”有人提醒趙毋恤。
而只有五歲趙毋恤十分早熟,立刻答應了下來。
同樣是大家族,嫡出給庶出贈送禮物就是看得起,還有沒有其它什么深意之類,看得知后的雙方家長怎么想了。
主動與趙毋恤結下善緣的智瑤,他們的龐大隊伍已經開拔,踏上了前往“洛邑”的路途。
后面得知城門口發生什么事情的智躒先是皺眉,思索著智瑤那么做會對老智家產生什么影響。
沒有等智躒想明白,有家臣前來告知,說是趙鞅給智瑤送來了回禮。
“這……”智躒著實沒有想到只是那么一件小小的事情,趙鞅會有那么大的反應。
說到底,趙毋恤只是趙氏的一個庶子而已,同樣身份的后輩在趙氏簡直不要太多。
小輩之間互相贈送禮物太過常見,一般情況下并不會令大人多想。
這一下趙鞅的反應那么大,是不是能看做趙氏在爭取智氏呢?
“瑤乃是無心之舉,抑或有意為之?”智躒不是那么確定,又想道:“趙鞅示好于我,中行寅與士吉射如何作想?”
智躒很清楚因為自己性格關系讓老智家的內部出現不穩,另外幾個卿位家族也很是小覷老智家。
清楚歸于清楚,智躒卻是沒有什么好辦法去改變,只能寄望于下一代,比較要命的是智申的性格也是很軟弱。
那么,智躒就需要智申在選擇孫輩中的誰來作為智氏的家主問題上,仔細地觀察再好好抉擇了。
智瑤與趙毋恤的相遇是偶然。
而智瑤送禮物給趙毋恤則是一種臨時起意。
趙氏風頭一時無兩,韓氏又與趙氏結成了鐵盟長達四五十年,僅是這兩個家族的聯合就夠晉國的其他家族頭疼,何況還有一個主動湊過去的魏氏?
“只要趙鞅知道了我在城門的行為,一定會以為是祖父示意;祖父則是會因為趙鞅的回應,知曉趙氏在釋放善意。這樣的話,趙氏會更傾向于拉攏智氏,不會立刻將智氏列為打擊目標。”
智瑤為了老智家也算是操足了心,然而誰讓現階段的趙氏著實是太過于強大了呢!
他們這一支隊伍出“新田”南下,過川洓就進入了韓氏的封地。
事先已經有智氏的家臣前往知會當地的韓氏貴族。這個也是為了避免出現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哪怕路過時不進入韓氏的城邑,還是要先行知會的。
過了韓氏的封地,他們又進入了范氏的封地,同樣有事先進行知會。
花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智瑤的隊伍可算是進入“王野”了。
這個“王野”并不能算是一個正式的地名,通俗來講就是周天子的直屬地盤。
因為智瑤現在的身份不顯,換作他是智氏的繼承人,一樣需要事先通知周王室自己的到來,周王室依照晉國的“卿”位比諸侯的關系,還會派人來進行迎接。
打著智氏旗號的隊伍進入王野,立刻引起了相當多勢力的關注,周天子的公卿國單國,單公綱就派人來問了。
“智氏公孫瑤往‘洛邑’訪賢。”
“原來如此。魯中都宰亦在,聽聞與謚伯陽晝夜交談已有四日。”
什么!?
魯國現任的中都宰不就是孔丘嗎?原來他也來“洛邑”拜訪老子呀!
智瑤從家臣處得知那個消息,頓時感覺自己到“洛邑”是來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