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盛街與橫店影視城同在橫店鎮,距離很近。
但劇組為了保證演員安全、節省時間,還是選擇了驅車過去。
方南歪著身體爬上面包車時,吳高幾人恨的牙癢癢。
更讓吳高幾人絕望的是,高昌告訴他們,方南不僅進了苗翠花劇組,還成了特約演員,一天能賺80塊錢。
2001年,劇組普通群眾演員的工錢為10個小時25塊錢左右。
額外收入自然也有,但得拉的下臉皮,舍得起力氣。
演死人、披麻戴孝得加錢。
扮演妓女、剃頭、淋雨得加錢。
抬棺材、抬轎子也得加錢。
加錢戲看似很多,實際卻寥寥無幾,一般群眾演員一天下來其實也就賺個20多塊錢。
因此,吳高幾人不需要理由的便把方南恨進了骨子里。
兩輛面包車,一輛拖道具器材的小卡車,不急不緩到了橫店到了清明上河圖景區。
方南身子一動率先下車。
他是特約,得現場化妝,演啥還不知道,只能眼明手快的幫高昌幾人搬道具、搬拍攝器材。
“用不著你,跟在導演身邊等角色就好了。”高昌笑瞇瞇的沖方南來了一句。
方南一愣,停下了手上動作,瞧著高昌的后腦勺滿心郁悶。
他搞不清楚是怎么得罪這位高場務的。
“莫不是這就嫉妒上了?”方南眉頭深鎖。
他這么想,并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因為多年的從業經驗。
方南啥人?
他在劇組混了十幾二十年,一般導演喜歡啥樣人還能不清楚?
高昌看似關懷的點撥,在他眼里就是殺人誅心。
真信了他的話,屁顛屁顛跑導演旁邊晃悠。
別說其他導演。
他自個做副導演的時候,看見劇組里的特約演員不幫著收拾拍攝場地,不去撿地上容易穿幫的垃圾,而是在眼面前亂晃悠,他能把這人給噴死。
方南舌頭頂著腮幫子,把高昌心里的那點小嫉妒揣摩了七七八八,便不再管他,自顧自的從車上往下搬器械。
甚至把那些需要組裝的器械,給組裝的妥妥的在空地上擺好。
至于一臉復雜的高昌。
他算個球。
所謂場務,說白了就是劇組打雜的。
導演、攝影師、燈光師一聲吼,這種管雜事的場務就得拉炮、放煙、鋪軌道、搬運器材。
總之是啥都得干,也啥都會一些,橫向發展到頂了也就是個現場制片。
碰不上貴人,一輩子干到死也就這樣,想轉攝影或導演,門都沒有。
所以方南也不慫他,全把高昌當空氣。
“完了,第一場就是吊威亞拍打戲。”方南幫忙鋪軌道車時,曾璃竄門似的跑來說了一句。
方南小聲問她道:“是沒吊過威亞,還是沒拍過打戲?”
曾璃道:“都拍過。”
方南發現這女人挺逗:“那你怕啥?”
曾璃橫了方南一眼:“這話問的多余,除了怕拍不好,還能怕啥?”
方南白眼一翻,溜了,這女人腦回路跟別人不一樣,和她說太多話,小心臟傷不起。
“方南,方南!”
離開曾璃沒一會,導演方天又朝他招手。
一位導演能記得特約演員的名字也是不容易,不得不說方南這運氣怪好,方姓這么少,偏偏就能讓他碰到方天。
可惜方天在后世查無之人,不然這根大腿肯定是要抱一抱的。
“啥事,導演?”
“你上苗翠花的妝吧,等會曾璃的動作做不出來,做出來不好看,你就給她當一回武替。”
方天掐著兩邊太陽穴苦大仇深道。
“好的,導演。”方南捏著鼻子應了聲。
進劇組這一會,他通過旁敲側擊,已經把苗翠花劇組的現狀搞明白了。
苗翠花這部戲原定飾演苗翠花的女演員是蔡少芬,蔡少芬沒進組前,武指通過替身,已經把打戲拍了七七八八,只剩一些特寫鏡頭。
誰知蔡少芬遇到特殊情況來不了,氣的武指直接撂挑子跑回香江了。
因此,方天愿意帶上方南,并不全是因為曾璃的幫忙。
更讓方南難受的事是,給他特約,是因為特約比武替工錢低很多,并不是單單讓他杵那說幾句臺詞就完事的。
“習慣了!”方南小吐了口氣,跑去換戲裝。
2001年,觀眾對影視劇方面的考究程度還沒那么高,清明上河圖的宋代景應付清朝戲綽綽有余,也就一小會功夫,開拍前的準備事宜也就妥了。
與此同時,剃過頭,換好戲服戴好假發的方南也跑到了曾璃旁邊。
他這個特約演員還兼職武行。
開拍的第一場戲劇情很簡單。
不諳世故的武寧格格被人騙了,身穿紅衣服騎牛,導致黃牛狂性大發,在街上橫沖直撞,牛背上的格格摔落之際,與方德壓馬路的苗翠花出手相助,救下格格,并利用布匹控制住了發瘋的黃牛,引得圍觀眾人叫好。
這場戲不難,動作也算簡單,曾璃簡簡單單一個前空翻,然后吊在四五米高的地方,擺出輕功滑翔的架勢也就成了。
鋪好的彈簧床上,方南與劇組另一個武行懸空放平曾璃身體,幫助她試了幾次前空翻,曾璃示意導演可以開拍。
燈光、攝影就位,導演一聲“開始”。
曾璃雙腳在彈簧床一蹦而起,方南兩人順勢搭手給她兩腿一掀,曾璃穩穩當當站直后,第一個動作輕松完成。
“下一個,下一個。”
導演也沒點鼓勵,著急忙慌的準備下一個動作。順道還沖方南兩人一揮手,把兩人又派去拉威亞。
吊威亞又叫吊鋼絲,經香江電影發揚光大,能讓演員在空中做出各種高難度動作的威亞,成了影視界不可或缺的神器。
可拉威亞卻是一件真正的苦差事。
“一二三,拉。”
導演一聲喊,方南幾人下死了力氣將曾璃拉到導演要求的高度。
導演又是一聲喊,方南幾人拽著鋼絲一頓后撤跑,曾璃唰的一下沖了出去。
鏡頭沒拍到全景,重拍。
鏡頭再次沒跟上,方天把推移動軌小滑車的工作人員罵了個狗血噴頭,繼續重拍。
曾璃姿勢沒擺好,重拍。
來來回回幾趟,方南渾身汗如雨漿,旁邊幾人也是不停吞吐舌頭,像極了烈日下一頓奔跑后的賊狼狗。
直到第五趟結束,方天瞅了瞅監視器感覺差不多才喊停。
他也不敢多較真,多拍一次就得多花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