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什么消息也沒有？”
羅納德呆在老舊的威爾希爾酒店里，這里被丹尼爾弄來的臨時團隊反復檢查，確保沒有任何安保上的漏洞。他早上起來看著新送來的報紙，一條他安排的報道都沒有看到。
戴安看了他一眼，羅尼老哥看上去有煩躁和緊張的感覺，自己和他這么長時間相處，以前都很少看到這樣的情況。
“羅納德，只有一條見報了……”媒體公關顧問邁克爾·格雷敲門進來，他手里拿著一張“好萊塢報道”，翻到了第十三版，在整疊報紙后半疊的反面下半版，才翻到了一條很小的報道：
“比弗利警局逮捕雇員，料與泄漏明星行蹤給小報記者有關……”
“這不是我要的新聞！”，羅納德把報紙一扔……
“洛杉磯的媒體，昨晚都收到了傳話，不要刊登我們的消息，只有好萊塢報道的主編打電話給我，因為他們接下了我們兩部電影的，所以只在最不重要的版面刊登了……不過他們的主編告訴我，如果你愿意接受他們的獨家專訪的話，可以無視某些強力人士的請托。”
“我現在不會接受專訪，可以和他們通氣，以后有機會的話可以……為什么會拒絕我們的公關稿？新聞自由去哪里了？”羅納德還是被對方這種反擊措施激怒了。
“嚴格地說，我們也不是編輯部的專訪，而是一種依靠投放預算，和報紙協商刊登的公關稿……”邁克爾·格雷對羅納德這個主顧的明智很有信心，所以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說，不用擔心對方埋怨自己能力不足。
實際上羅納德這個想發的報道，也不是什么新聞自由的產物，同樣是靠金錢來影響輿論。
“那是誰按住了我們的公關稿，他們靠得是什么？所有的媒體都沒有反應？”羅納德對這種全方位的消聲能力感覺不好，敵人的能力似乎比他想得要強大。
“一樣的，我們怎么讓報社通融，他們就怎么壓下的。”
“唔……”，羅納德倒不焦慮了，對方同樣是靠著投放的壓力，逼迫著媒體收聲，這說明對手并不是那種手眼通天，有強力部門背書的人。
“那為什么好萊塢報道愿意通融？”
邁克爾·格雷看左近只有羅納德的老婆戴安，就上來在羅納德的耳邊說了兩句，“他們的老板不是猶太人……”
新聞出版業，和影視業差不多，猶太裔在里面占據了很多高管和老板的位置。“好萊塢報道”在去年，創始人的遺孀把報紙賣給了一位非猶太裔的媒體出版人羅伯特·道林。
這還是因為“好萊塢報道”的格調比較低，不如“綜藝”這樣屬于更加迎合高收入讀者的更嚴肅的媒體，有不少的八卦和版面，不受猶太人重視的關系。
羅納德呆了一下，他沒想到還有這層關系，他雙手交叉在腹部，陷入了沉思。如果是某個人對自己不利的話，那么最多也就像自己一樣影響某一兩個投放的媒體，這樣大規模的消聲行動，是每年大規模在所有媒體上投放的人才能做到的。
羅納德心里對對手的猜測，有了更加多的證據。他讓格雷撥給“好萊塢報道”的出版人羅伯特·道林，親自道謝，并且承諾更多的影片推廣投放。
道林很開心的答應，自己會給羅納德后續報道的方便。有這個結果打底，羅納德更加確定，對方只是在某些領域內，依靠金錢取得的某些影響力。
只要不是牽扯到政府內部的強力人士，所謂的“權勢”出了圈子也就是個笑柄。既然在洛杉磯這里難以打開局面，羅納德就準備讓紐約的媒體開始爆料自己被人竊聽的問題。
羅納德又和邁克爾·格雷商定，在自己有強大影響力的紐約每日新聞上，開始發難，爭取引起紐約時報，華爾街日報等有影響力的大媒體的關注。
“FBI的人今天已經去比弗利警署了，克雷格·史蒂文斯沒那么逍遙了。”林賽·多爾過來告知羅納德最新進展。米奇·坎特每天都在盯著對嫌疑人的審訊，他畢竟是警署的老警探，沒有新聞媒體的曝光，內部調查并不會太嚴厲，這下有了FBI洛杉磯分局的人介入，壓力會增大不少。
“很好……”，羅納德高興起來了，這里能夠審出一些內容，那邊再想捂住媒體就沒那么容易了。
“這件案子為什么FBI要插手，嫌疑人有任何跨州作案的嫌疑嗎？”比弗利警署的警長約翰，很不高興的看著對面的兩個FBI警探。
“嫌疑人克雷格·史蒂文斯涉嫌使用的竊聽器材，疑似是情報器材，我們有理由相信，這是一個關系國家安全的案件”兩個FBI里面那個稍年輕的警探回答。
和很多人想得不一樣，FBI還是阿美利加內部的反間諜部門，這種案件他們也有管轄權。
“你們有沒有切實的證據？”
“我們有足夠的理由懷疑，所以我們要介入調查……”
“那就是沒有啰？現在這個案子還是LAPD的內部調查部主導的案件，等有了確切的證據，我們會通知FBI分局的……”，約翰警長很不高興，這種家丑居然FBI也要把鼻子探進來？
“我們會向局長匯報的……”，稍微年長的FBI探員攔住了激動的同伴，這件事情是上面交辦的，但確實稍微越界，面對警署的抵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年輕人還得多學學，不要一門心思申張正義。
“不過，我們希望對嫌疑人做一次面談，來證實一下這個涉嫌國家安全的指控”年長的探員暗示警長，給點東西讓他們交差。
“好，不過我們的內部調查部要在場……”
“你放明白一點，我們是FBI，不要用那些對付你同事的經驗，來套在我們身上？”年輕的探員，在封閉的小房間里，面對克雷格·史蒂文斯，很強硬的態度。
他是FBI學院畢業的精英，故意調高了空調溫度，再加上給克雷格·史蒂文斯喝的咖啡，讓嫌疑人非常不舒服，精心打造的心理防線在慢慢崩潰。
“我……”克雷格·史蒂文斯張了張嘴，他想要杯水喝，汗珠正在流進背部。FBI怎么被招惹過來了，是不是老板也在被人針對？
“你放置的竊聽裝置，是誰給你的？我們正在追查這件黑市買賣，只要你能夠指控你的上家……”
“我……”克雷格·史蒂文斯欲言又止。
“你想法官給你一個承諾，對嗎？你的退休金已經完蛋了，克雷格，有必要再進去坐牢嗎？有關國家安全的罪名，等你出來以后見到美女都不能激動了吧？
我會給法官求情的，他有很大可能放你一馬的，克雷格。”
“砰……”
正當克雷格·史蒂文斯有點松動的時候，門被打開，一個長著駝峰鼻的律師走了進來。
“克雷格·史蒂文斯先生是我的當事人，FBI不得無故在我缺席的情況下審問，從現在開始，所有的問話都必須有我在場。”
說著，律師看了克雷格·史蒂文斯一眼。對方回以一個我沒露的表情，松了口氣。
“要是沒有證據顯示我的當事人有牽涉FBI的業務范圍，你們還要繼續嗎？”律師看了一眼手表，示意再審問下去，有他在場FBI就更不可能問出什么來了。
“我們走……”年老的FBI探員拉了拉年輕的同伴，后者不甘心的站起來走了。
克雷格·史蒂文斯被律師帶到了一間沒有錄音設備的會見室，這里律師和客戶可以享受保密特權。克雷格馬上說，“我什么都……”
“你當然沒有……”律師打斷他的話，“安東尼奧讓我告訴你，你只要一口咬定，這是從以色列進口的民用產品，FBI就沒有借口介入，你不會有事的。LAPD的退休金，安東尼奧背后的大老板會給你補償的，你只要繼續現在這樣的聰明，一切都有人安排好。”
“什么？FBI就這么放棄了？”羅納德得知消息大怒道。
“FBI也是一群官僚，他們并不是好萊塢電影里那樣努力的”，特地趕來的律師米奇·坎特盡量讓羅納德冷靜，“現在最好有新聞媒體的曝光，進一步增加他們的壓力……你那里怎么樣？”
“我在進行當中，你等兩天……”羅納德安排的紐約后手需要時間。
“羅納德，奧維茨請你過去，他要當面和你聊聊”，正說著，理查德走進來，帶來了奧維茨那邊的口信。
“他什么意思？”羅納德心里已經有七八分把握，奧維茨在這件針對自己的事情里，是幕后的主謀。現在突然他要當面和自己見面，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說從好萊塢報道那邊，得知可能和你有誤會，想請你去CAA聊聊，他會把事情解釋清楚，消除誤會。”
“那就去吧……”，羅納德倒想聽聽奧維茨自己是怎么想的。
“羅納德……”邁克爾·奧維茨還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站在辦公室門口迎接羅納德。
“邁克爾……”，羅納德和他握了握手，也還以敷衍的微笑。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景嗎？當時你把劇本給我看了十分鐘，我就斷定你是一個編劇奇才。看，事實證明我的眼光還是不準，你的成就，比我當時最狂野的想象還要大十倍。”
奧維茨不以為意，他請羅納德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旁邊的沙發上，腳上露出了花色相拼的襪子，好像一個老朋友一樣對羅納德回憶往事。
“聽說你有事情想和我說？”羅納德不想聽那么久遠的事情。
“嗨，我確實有事情。有不少媒體，都得到了你想要發布的新聞稿件，這件事情上，我有點不同意見。”
奧維茨見講感情說不通，就回到正事上來。
他的意思很清楚，如果這件事情在媒體上曝光，那么好萊塢的明星將會人人自危，而且很多和CAA簽訂了經紀人合約的明星，恐怕會出現很大的恐慌，出現轉投其他經紀公司的風波。畢竟，羅納德本人是CAA的客戶，又在CAA的辦公室有泄密，所以他承認出手把新聞壓下來，希望羅納德能夠同意內部解決問題，不要公之于眾。
“我只想要一個真相，看看是誰在背后想要我出事，還是邁克爾你心中已經知道了是誰？”
“這種事情在好萊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后一次，羅納德，從整個行業考慮，你也不希望好萊塢的丑聞弄得天下皆知吧？”
“也可以，你如果能在內部找出誰是幕后黑手，讓他永遠退出好萊塢。”
“羅納德，別這樣偏激，這一行就是這樣……我不是不站在你的立場上，只是這種竊聽的事情實在太過常見，我們一般都是內部解決……我們要維護行業的整體利益。”
“我也是你的客戶，CAA是怎么維護我的利益的？”
奧維茨見說的困難，只好慢慢軟化，他向羅納德保證，一定會找出這次為難羅納德的幕后黑手，只要羅納德這次能夠不把行業內部的丑聞公之于眾，他在以后的奧斯卡評選里，會更多的給予羅納德資源。
不說這事還好，一說起來羅納德就更生氣了，“難道只有你們的人，才能享受CAA默認的的資源嗎？”
“你說的我們的人是什么意思？”奧維茨也有點不平靜了，他聽到這種稱呼就不舒服。
羅納德沒有說話，只是笑著看著這位好萊塢最有權力的經紀人。還有什么意思，當然你們猶太人啦。
“我想，你也許是指我們的族裔，你可能對我們有些誤解，我們足以在表演行業里出挑，是歷史和我們本族裔的人努力的共同結果……”
“我們在歐洲，就被限制只能從事一些行業，教會不允許放貸，領主和國王就讓我們來，普通的市民不想從事娛樂工作，我們的族裔就做這種逗人發笑的丑角……”
奧維茨說了一大堆猶太人怎么被欺負的歷史，歷史上猶太人的名聲，都是歐洲的領主和國王們，連同教會故意弄出來的。他們一方面讓猶太人干這些賤業，一方面等到民眾因為社會不公弄得不滿的時候，猶太人又被拋出來做替罪羊。
上千年的歷史里，猶太人都不能在歐洲城市和鄉村置業，沒有土地的他們，只能隨風游走，每隔幾十年就被拋出來當作民眾的怒火的出氣筒。然后幸存的人又被國王們弄回去繼續做臟手套。
猶太人后代們不能積累財富，只有在教育上下苦力，讓孩子們有一技傍身，不管是當銀行家，還是當小丑，總是一個讓族群繁衍下去的技能。
總之，奧維茨想對羅納德表明，猶太人在這些產業里的優勢地位，都是通過自身努力得來的。
“但是阿美利加政府可沒有限制你們置產……”，羅納德對這種辯解根本不信，也許當年確實他們受了不公正的待遇，但是現在這種在影視業里抱團，和被迫害根本扯不上關系。
他們無非是想通過一些軟性的手段，壟斷這個行業的人才產出。那些難看的猶太裔年輕演員，入行的難度根本不是其他族裔的人可以比的，弄得娛樂圈里的年輕俊男美女都快沒了，長久下去，誰是娛樂業的罪人不問而知。
“阿美利加是一個相對公平的地方，人們并不因為你的族裔來評判你，還是要看個人的天賦和努力的。”
“別逗了，你看看歷史上，排華法案是什么時候取消的，黑人的平等地位又是什么時候來的？”奧維茨嗤笑道。
“我們不要談論這些過于龐大的問題，我想問問你，你打算怎么處理這個竊聽的事情？”，羅納德一時也沒話好說，阿美利加的歧視現象，其實比歐洲也不差。
奧維茨笑了起來，他從抽屜里拿了瓶白蘭地，給羅納德倒了一杯，慢慢地說，“我當然希望，你能夠進入這個體系。我們是非常開放的，只要你愿意，你想怎么處理都行，這個行業里面還有很多你要學的地方，假以時日，你也會從中獲益的。”
羅納德翻了個白眼，他可不想加入猶太教。再說戴安和自己都不是猶太人，怎么加入？
“這不困難的，比如斯皮爾伯格的新女友，凱特·卡普肖，那個女演員也不是猶太人，只要她愿意尊重猶太人的習俗就行。她自己提出來，要和斯皮爾伯格按照猶太的典禮結婚。”
奧維茨對這個奪寶奇兵的女演員很滿意，她的外型是斯皮爾伯格喜歡的類型，又主動向族裔靠攏，足以改造原來不怎么把猶太教當回事的斯皮爾伯格，羅納德也可以照樣處理的。”
“可我想不想改換門庭，你可能不知道，我的祖父一脈，是最早坐五月花號來的（當然，自己還有留美幼童的血脈，不過這個就不和奧維茨說了。”
“沒關系，我們族裔，其實也沒那么看重父系，只要你的母系那一脈有猶太血統就行，你的祖母，母親，外祖母，有沒有合適的？”奧維茨不以為意。
“這也沒可能，我的祖母是英國貴族，而我的母親是貴格會的教徒，你應該知道他們都是些什么人，和猶太人毫無關系。”羅納德對猶太人這種心態真的不明白。
“為什么非要加入你們呢？難道其他族裔的人，就不能在娛樂業取得成功嗎？”
“可惜，你結婚的太快，我已經為你找好了一個很好的猶太女孩，符合你的喜好。童星出身，身材豐滿，臉型也比好萊塢的傳統女星要圓一些，其實你只要現在答應就行，我們族裔最大的優點，就是有耐心。”
奧維茨說著說著，就開始偏離了談話的方向。他說的是那個在“美國往事”里演童年女主角的女孩，剛滿十八歲，就像一個年輕版的戴安·蓮恩。這些好萊塢的導演，雖然嘴上不說，其實審美都比較固定，往往從一而終地喜歡一種類型的女孩。
比如羅納德，兩個相處時間比較長的固定女友，都是那種圓臉，身材爆炸，深色頭發的……
但是女明星這種生物嘛，有誰不喜歡更加年輕的呢？
“我不想和你再討論這種令人厭惡的話題了……”，羅納德站起來，奧維茨這話暗示羅納德離婚再娶猶太女孩，他正好借機發作。
“你應該多考慮一下的，羅納德。”奧維茨穩穩地晃著白蘭地，這些年輕人就是不了解行業的本質——要聽猶太人的……不過年輕人都是碰壁了才能學會，猶太人的長處就是有耐心，他們用了六十年才把好萊塢變成現在這樣……
“羅納德……”
正在往外走的羅納德，在過道上看到了CAA的另一個創始人股東，羅恩·梅耶。
梅耶穿著一件夏威夷襯衫，一身休閑打扮，旁邊是電影明星艾麗·麥克勞，這位當年愛情催淚片“愛情故事”的女主角，風韻猶存，和梅耶打得火熱。
“梅耶先生，麥克勞小姐。”，羅納德和他們打招呼。
“尼西塔和我說了你的事，有什么需要我出面的，你可以隨時打電話給我。”羅恩·梅耶趁著和羅納德擁抱時候，在羅納德耳邊悄悄地說。
這話似乎話里有話，梅耶或者是給奧維茨打配合，又或者，他和奧維茨并非一直站在一起。
“謝謝，我會的。”
羅納德也沒想現在就了解清楚梅耶的真實態度，他現在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忙。
趕回了酒店，和幾位核心人員一起開了個簡單的會，羅納德決定不妥協。這件事情已經到了如此境地，再退讓毫無意義，畢竟他不可能加入他們……
“道格，我的事受到了很大的阻力，要請第一家庭幫忙，你找找小喬治，看他能不能安排個見面的機會？”眾人走后，羅納德一個人打電話找到了小道格拉斯。
“到了用這個關系的時候了嗎？”
“是的，我需要一些來自高層的支援。”
“那好，你等我回音，你準備好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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