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教教主何在?”
暴喝聲中,一身著丐衣,須發凌亂的老者飛身掠入天命宮大殿,一眼望見倪昆,見他樣貌英武,氣魄非凡,頓時眼睛一亮,二話不說騰空縱起,飛撲倪昆,長笑道:
“魔教教主的人頭,老夫收下了!”
說話間,右手高舉,五指箕張,青筋畢突、骨節粗大的手掌宛若一扇鐵鑄的磨盤,照著倪昆顱頂悍然轟落。
勁掌破空,聲似落雷。
掌未至,澎湃氣浪已先轟至倪昆頭頂,將他束發金冠碾成碎塊,令他滿頭長發頓失束縛,迎風亂舞。
勁掌臨頭,倪昆端坐不動,面不改色,只以平靜至近乎漠然的眼神,淡定注視著老者。
這淡漠眼神,令老者沒來由地心里一慌,長笑聲戛然而止,如同被掐住了脖子,已打出的掌力都不由自主衰弱兩分。
而那七義門趙振見老者二話不說就動手,疾聲提醒:
“武老小心,這魔頭一身橫練……”
話音未落,“武老”手掌已然轟中倪昆顱頂,爆出一記撞鐘般的雄渾轟鳴。
倪昆身上衣襟又是鼓漲膨起,如遭颶風吹拂,袖袍獵獵作響。
武老則身形劇震,老臉一白,悶哼著拋跌出去。
落地后亦像那趙振一樣,連連后退,將石磚地面踩出數個寸許深的腳印,最后狠狠一跺腳,令右腳深深陷入石磚之中,直沒至踝,方才勉強扎穩勢子。
“……鋼筋鐵骨,堅不可摧,還能反震……”趙振提醒的話語,這時才終于訥訥說完。
武老悶咳一聲,抬起顫抖不止的手掌,抹去嘴角血漬,驚疑不定地看向倪昆,見他頭上一絲血印也無,嘴角不禁狠狠一抽,震撼道:
“這魔頭如此年輕,就算有一身橫練功夫,又如何能硬吃老夫四十年功夫的‘大開碑手’?”
一道低沉溫潤的男聲,自天命宮外響起:
“天命魔教,乃古之‘煉氣士’道統。其血、魂、尸、蠱四部,傳承有血嬰魔典、億魂劫、天鬼戮神法、瘟蠱葬世經四大魔功。”
話聲中,一身姿挺拔,手提長劍,面如冠玉的青衫男子,一撩長衫下擺,邁過高高門檻,步入大殿之中,凝視高踞寶座的倪昆,緩緩說道:
“其中‘天鬼戮神法’專jing煉體,修天鬼法身,傳說大成之后,有手碎星辰之力,能沐冥水不溺,浴炎陽不焚,甚至能以肉身撕裂虛空,游走無間,來去無蹤……
“此魔能以肉身硬接武老‘大開碑手’,所修之法,定是‘天鬼戮神法’!”
此青衫男子說話時,又有幾人隨之步入殿中,分別是一位手提丈二纓槍的粉衣美婦,一位手持蛇杖的獅發老者,一位手提鋸齒大刀的絡腮胡壯漢,以及一兩手空空,體型瘦削的剽悍青年。
算上先前進殿的趙振、武老,大殿之中,倪昆座前,已來了七位高手。
正是此次圍攻天命教總壇的七大派領軍人物。
而敞開的殿門之外,更有數以百計殺氣騰騰、兵刃染血的武者,皆是聯合進剿天命教的七派高手,個個對倪昆虎視眈眈。
只待七位領軍人物一聲令下,就要一擁而入,將魔教教主砍成碎片。
“天地異變,靈機消泯,古煉氣士修行之路早已斷絕,如今‘武圣’便是人間絕頂,就算天命魔教有四大魔功傳承,又如何還能修煉?”
那手提丈二纓槍的粉衣美婦妙目凝視倪昆,出言質疑青衫男子。
武老亦猛一點頭,沉聲道:
“不錯。煉氣之路七百年前便已斷絕,當今世上,早已沒人能修出‘真氣’。
“眾所周知,天命魔教,數百年前,就已沒人能修煉四部魔經。所謂血魂尸蠱四部,也早就徒有虛名。
“教中高手,修煉的都是‘撼山震岳功’,‘心火劫力’,‘霹靂勁’等功法。此子縱是魔教教主,執掌四部魔經,又如何能夠例外?
“照我看,他恐怕是覺醒了什么異種血脈,體質殊異。否則,就算他年紀輕輕,便已修至人間絕頂的‘武圣’之境,也絕不可能用頭硬吃老夫一掌。”
那手提鋸齒大刀的絡腮胡壯漢一揮大刀,豪笑道:
“體質殊異又如何?能用頭硬吃武老、趙兄弟的拳掌,難道還能硬吃鋼刀鐵劍不成?”
“不錯。”那剽悍瘦削的青年,森冷目光如刀子般掠過倪昆眼珠、脖頸、心口、腰肋等要害,森然說道:
“體質殊異也好,人間絕頂也罷,不能煉出‘真氣’,終究都是凡人。
“我等七派宗師在此,又有數百高手在側,縱他渾身是鐵,我等也能將他斬成碎片!”
那手提蛇杖的獅發老者則冷冷道:
“若是這小子識趣,跪地乞降,叩首哀告,我等倒也不是不能留他一條性命……”
雖倪昆那身堅不可摧的鋼筋鐵骨,令趙振、武老先后受挫,但七派高手仗著人多勢眾,魔教又已兵敗如山倒,對已成孤家寡人的倪昆并未有多少忌憚。
他們相信,在煉氣之道斷絕的當今,倪昆再強,也絕不可能超出凡人范疇。
七派宗師,外加數百高手,一人一刀,也足以將魔教教主倪昆,斬成碎片。
趙振等議論之時,倪昆面無表情、紋絲不動端坐座上,似未將殿中七人,以及殿外數百人放在眼里。
一副睥睨天下、目中無人的狂傲作派。
然而實情并非如此。
事實是……
他暫時還動不了。
在那趙振一拳助攻之下,倪昆雖然終于清醒過來,又完成了“不朽金身”的筑基,可被他剝離出來的駁雜訊息所化的磅礴能量,仍未能徹底煉化。
仍有不少能量,在體內洶涌竄動,繼續改造著他的血肉筋骨、五臟六腑。
之前又用頭硬吃武老一掌,得武老助攻,剩余的能量又加速煉化部分,可還是剩下少許能量未曾徹底煉化。
這令倪昆想動都沒法兒動。
要不然,他豈肯硬吃武老那一記所謂“四十年功夫”的大開碑手?
就算“不朽金身”筑基完成后,已煉就一副“龍筋鵬骨”,肉身堅不可摧,凡俗范疇的攻擊根本傷不了他分毫,可被人照頭亂打,也終究不爽不是?
可既然暫時動不了,那也只好繼續保持這副高深莫測的姿態。
意識受困二十載,如獨處囚籠,這番磨礪下來,倪昆心態早已打磨得超穩超強。
所以他先前才能面不改色、一臉淡漠地看著武老勁掌劈頭。
莫說肉拳肉掌,就算一把利劍刺向他的眼睛,他也能面不改色、淡定從容地閉上眼皮。
至于那七派宗師談論的古之煉氣士之道……
四部魔經什么的,倪昆聽都沒聽說過——還是那句話,沒人會跟一個“傻子”,談論教中機密。
倒是“撼山震岳功”,他懵懵懂懂地跟著學了一路“撼山百擊”,能打出漂亮好看的套路。
不過至少有一點,七派宗師們沒有猜錯。
“不朽金身”筑基完成的倪昆,確實已站到了凡俗絕頂的“武圣”之境。
此界修行之道,于凡人時,有四步功夫:煉力、煉筋骨、煉臟腑、洗髓換血。
洗髓換血大成,肉身機能達到凡俗極限,之后若能衍生“真氣”,便可踏上煉氣之途。
上古煉氣之道未曾斷絕時,凡人修行的四步功夫,只是修行的基礎,根本沒人在意,也沒誰會特意給這四步功夫上尊號。
但是如今,天地異變,靈機消泯,修至“洗髓換血”大成的修者,再怎么天賦異稟,歷盡艱辛,竟也無法衍生“真氣”,踏上煉氣之途。
洗髓大成,儼然已成了人間絕頂。
于是原本無人在意的凡修四步功夫,也便有了稱號。
修至煉臟腑大成,勁貫四梢者,被尊稱為武道“宗師”;洗髓換血大成者,更被尊稱為“武圣”。
可在煉氣士的時代,當今所謂的“武圣”,也不過是剛剛有資格踏上煉氣之道的學徒罷了。
現在。
倪昆競二十年苦功,終于完成“不朽金身”筑基,凡修四步功夫已被他走到絕頂,已然是實打實的武圣之境。
而無論哪一個境界,根據各人天生稟賦的深淺、修行功法的高下,實力理所當然也各有不同。
同為武圣,一個天生神力、根骨殊異,又修煉高深絕學者,實力就是要遠遠強于天生稟賦普通、所修功法一般的武圣。
而倪昆。
因為沒有高深功法作參照,“不朽金身”的品級他難以界定。
穿越時空時,逆生長成嬰兒,又重新長大成人之后的根骨稟賦,倪昆也難以自行評判,只能猜測如此特殊的經歷,應該能令他的根骨稟賦,發生某種巨大的異變。
可縱然沒有任何參照。
單憑毫發無傷硬吃趙振、武老拳掌的表現來看,倪昆就知道,自己這“武圣”的成色,怕是強得遠超想象。
要知道,趙振、武老都是煉臟腑大成,勁貫四梢的武道宗師,他們的拳掌,碎碑裂石不在話下,便是鋼鐵,全力一擊之下,也能打出深深的拳印、掌印。
可倪昆受了他們各自一擊,頭上竟連塊紅印都沒有。
那本教主這么強,你們是不是應該稍微尊重一下我?
怎么能這么旁若無人地大肆談論,甚至要求本教主跪地乞降呢?
于是在眾人虎視之下,倪昆終于緩緩開口,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說道:
“本座手下,不殺無名之輩。你們這班閑雜人等,能否先自我介紹一二?”
無論是不是、愿不愿當魔頭。
當所有人異口同聲說你是魔頭,并打算殺你的時候,你最好真有點魔頭的氣勢、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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