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日,南京。
江南貢院的大門之外,人山人海。
已經當了幾個月“大V”,還順帶著創了一回業——辦了一份比真《儒門日報》還暢銷的假《儒門日報》,并且賺到了超過一萬銀圓的周培公和李光地二人,也心情復雜地站在江南貢院大門外。
他們倆是來看榜的!
今兒已經是會試放榜的日子了,而周培公和李光地在當“大V”和創業辦假報紙的百忙之中,居然還抽空參加了會試,而且考試結束后兩人的感覺還特別好!
因為這次會試題目都跟均田制有關,沒有考八股,只考了策論、算學、形學三門。其中策論所占的權重最大,可以說一篇策論定前程。
而策論的題目就是《論均田》!
周培公和李光地已經和黃宗羲等人以真假《儒門日報》為論壇,論了好幾個月的均田了......方方面面都論過了,而且那些寫得比較好的正方反方的文章,要么他倆的大作,要么就已經爛熟于胸。
這可不是一般的爛熟,而是真正達到了揉碎和吃透的地步。可以說,他們閉著眼睛隨便寫寫,就能有一篇大作。
所以兩人在考場中都做了一篇從各個角度分析均田制優點的策論。
沒錯,他們在考場上寫得文章都是支持均田制的!他們這么寫倒不是為了討好考官,而是他們真的已經改變了立場——經過幾個月的大辯論,他們已經知道均田制的好處了,而且也知道包稅制的致命缺點。。
雖說對于急需要用錢的康熙皇帝而言,引鴆止渴一樣的包稅制是當下唯一的辦法,但是對于財力雄厚、工商業發達,但是部分地區的土地比較集中的大明而言,利用打天下時積累的巨大權威完成一次均田,才是上上之選。
至于什么“王莽之政”的,根本就是生搬硬套。王莽孤兒寡婦手里篡的天下,沒有足夠的合法性和威懾力,他想要均田,下面豪強可以硬頂,而他拿那些豪強又名什么辦法。
新大明是打出的半壁江山!合法性是建立在強大的軍事實力基礎上的,而且新大明在奪取江南之前,已經在地廣人稀的根據地廣東完成了一輪均田。
而新大明的軍政高層又以廣東人為主......這些廣東人并沒有因為廣東的均田受害,他們在江南、江西、江北、浙江又沒土地,所以肯定是支持均田的。
有了他們的支持,朱和墭的均田制就能得到強大的新明軍的支持,這還有什么均不下去的問題?
所以周培公和李光地都已經知道,新大明的均田一定能成功!現在的問題只是三年成功,還是五年成功?
而大明均田的成功,對大清和吳周而言......就是末日將至啊!
明白這一點周培公和李光地,現在已經努力擠到了人群的前排,站在一堵貼滿了貢士名單的長墻前面。
這次科舉的“中簽率”還是很高的!
因為朱和墭需要撤換江西、江南、江北、浙江四省的大部分縣官、縣丞、主簿、典史、六房典吏——光是這些人就是幾千個職位了!
雖然負責治安的典史和刑房典吏會安排老兵或重傷殘疾后退役的官兵去擔任,但是剩下職位還是足夠多的。
另外,朱和墭還打算在縣衙之下設立鄉公所,開設鄉小學......這又是好多職位。
雖然這么多空缺的職位也不可能通過一次科舉就全部填上,但是這次的會試貢士名單上的名字還是超過了兩千個!
差不多七分之一的應試舉子成為了貢士,跨過了成為大明朝廷鷹犬的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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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余下一萬多沒有高中的舉子,又會分成兩類,一類是“會試合格”;一類是“會試不合格”。
其中“會試合格”的舉子有資格被征辟為文官,通常都是縣丞以下的小官。
不過這些沒有進士出身的小官將來也不等于不能升官......朱和墭會為所有官員安排在職培訓和升級考試!
“揚州周昌......培公兄,你看見了嗎?第十八名,就在那個揚州黃履莊之前,排名很高啊!殿試再努力一下,沒準能上第一甲!”
李光地這個時候已經在高中的貢士名單上發現周培公的名字——因為周培公以字行,所以知道周昌這個本名的人不多,因此這次周培公就用揚州周昌的名義考了大明的科舉,結果是......又中了!
這已經是他第二次中大明的貢士了!
周培公都要哭了,他考了那么多次的大清會試,每次都落榜,而大明的會試一考就中......他是不是投錯主公了?
“我也中了......第二十一名!”這個時候李光地也發現自己的化名了——揚州李光。
他也中了,列在第二十一名,還沒周培公高。
不過他也不會嫉妒周培公,畢竟他們都是忠臣不二主的.....不能因為考大明的科舉考得好,在大明這邊“創業”成功賺了許多銀子,還一不小心成了名人,就背叛大清到大明來當官吧?
想到這里,李光地就拉著有點魂不守舍的周培公出了人群,往自己和周昌租住的院子而去。
因為周培公和李光地已經發財了,所以他們就在秦淮河邊,距離江南貢院不遠的地方,租了個很不錯的院子,
所以這兩人可以步行回到租住地點,才一進門,就看見一個負責替他們管理印刷作坊的老管事,已經等在院子里了。
“二位東翁,”這名老管事看見兩人,馬上摸出一張《儒門日報》遞了上去,“你們快看看這個吧!”
李光地伸手接過報紙,看了一眼就驚呼了起來:“什么?”
周培公被他嚇一跳,趕緊扭頭看著李光地。
李光地卻沒有和他說發生了什么事兒,而是先將那位老管事打發走了,這才拉著周培公進了院子里的一棟小樓,又一頭鉆進兩人共用的書房,還合上了門窗。
“晉卿,你這是......”周培公不解地看著李光地。
“出大事了!”李光地將那張報紙遞給周培公,“張桐城和高余姚他們在桐城舉兵了,而且還一度打破桐城縣城!”
“真的?”周培公一臉的喜色,“這可是好事兒啊!”
“好個屁!”李光地咬咬牙,“他們倆個不知道發得什么瘋,居然喊出了‘圣公出,大儒興’和‘三分天下有一孔’的口號!”
“什么?”周培公也給嚇著了,“他們這是要......”
“他們要擁圣公當皇帝......”李光地道,“可是圣公遠在通州,又在皇上的掌握當中,根本翻不了天的。”
“晉卿!”周培公已經低吼了起來,“你在說什么呢?”
“哦,我......”李光地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
不,不是說錯了,而是整個思維出問題了!
一是“反經”看多了,以至于生出了反骨,想問題的時候很自然的就有了“反賊思維”。
二是通過這些日子的大辯論,他對大清王朝的前途命運產生了懷疑。
也就是說,李光地已經不再是大清好奴才了......
就在李光地發呆的時候,周培公已經站起身開始收拾銀票、書稿和戶冊了,一邊收拾還一邊對周培公說:“我總覺得現在的情況很不對頭,這南京不能呆了,咱們得趕緊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