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佑十九年,六月六日。
盧仚大軍,已經在鄔州城停留了好幾天。
不是他消極怠工,實在是不能再前進了。
為了速度,他麾下大軍,攏共就四十萬。
這點人馬,放在盧仚上輩子,或許可以用‘規模龐大’、‘天文數字’來形容,足以打一場滅國之戰。
但是放在大……
四十萬人,就好像往一片大湖里撒了點胡椒面,沒滋沒味,起不到什么作用。
單單控制一座鄔州城,就需要十幾萬人馬。
而整個鄔州,還有十二郡、六十五府、四百五十五縣,鄉鎮村莊更不計其數。
鄔州城既然已經反了,就證明,整個鄔州的情況都好不到哪里去,也就是說,東琦伯的爪子,已經伸了過來,諸葛氏和昊劍宮的爪子,已經探了過來。
從鄔州城再向東,隨時可能遭遇東琦伯的主力。
就盧仚這四十萬騎兵,如果真的和東琦伯的主力撞上,估計還不夠人家一口吃的!
更不要說,還有心劍宗的修士也已經親自下場,盧仚可不愿意貿然出兵,撞上心劍宗的大高手,再吃一頓苦頭。
就前幾天,被傷損了神魂的那數百親衛,如今還躺在營房中昏迷不醒,盧仚正為這事頭疼呢。
一大早,盧仚就坐在了鄔州城最東北角的哨塔頂部,盤在哨塔的屋頂上,朝著東北面眺望著。
剛剛升起的太陽,照耀著寬敞、筆直的馳道。
馳道如龍,在陽光下反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馳道上,馳道旁,都有速度進一步提升的豹突騎巡邏隊往來游走。
在馳道正中,一字兒排開了百來塊木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是盧仚親筆書寫的大字。
盧仚的‘金碑體’大字,一筆一劃,威嚴厚重,看起來賞心悅目,堪稱頂級的書法瑰寶。
但是這木牌子上的文字嘛……
相信東琦伯看到后,一定會熱情洋溢的問候盧仚,順便招呼大軍圍住鄔州城,不惜一切代價的攻破城池,將盧仚拖出去零割碎剮后拿去喂狗。
這木牌上的文字,是盧仚征集了四十萬大軍的意見,更從鄔州城內,找了上千號地痞、無賴、混混、流氓,連帶著數百個臭名遠揚的市井潑婦,集大家智慧之大成就,精心編寫的,問候東琦伯歷代先祖的‘輝煌篇章’。
這里面每一字,每一句,都無比的下流、齷齪、骯臟、污穢,一字一句,都直插人的心肺管兒。
除非是那種不要祖宗,能舍得下面皮親自去挖自家祖墳的下三濫破落戶,否則沒人能夠看到這些木牌子上的文章后還能保持冷靜的。
三柄銀光燦燦的飛劍懸浮在盧仚身邊。
盧仚深深吐息,精氣神不斷融入三柄飛劍,‘嗡嗡’劍鳴聲宛如無數蜜蜂在飛舞,讓人莫名的頭皮發麻,渾身發冷。
兩名心劍宗的老修士跑上門來‘誅殺國賊’,下重手讓盧仚折損了數百親衛,被氣急的盧仚打得粉身碎骨。
他們性命交修的飛劍,在兩個老修士被盧仚打得神形俱滅后,想要飛天遁走,卻哪里逃得掉?盧仚銀蛟劍一卷,長槍重擊兩下,就將兩柄飛劍留了下來。
兩柄六寸小劍,一劍‘耀光’,一劍‘炫影’,經過青柚三女的專業鑒定,這絕對是飛劍中的上上品,甚至品質比銀蛟劍還要高出一籌。
畢竟是當今天下唯一留存的劍修宗門,更是道門中的名門大派,他們的宗門底蘊,可不是尋常人能想象的。
盧仚連續幾天,都用秘法淬煉耀光、炫影,經過他沒日沒夜的祭煉、洗煉,兩柄小劍中,兩名老修士的氣息已經被沖得干干凈凈,兩柄飛劍已經被盧仚留下了神魂烙印。
經過這幾天的祭煉,盧仚正式發現,他的神魂修為,遠超出他自己的想象。
心劍宗,是以神御劍的行家,心劍宗的修士,在神魂修煉上有獨門的傳承,他們的神魂強度,要比同等修為的其他宗門的修士強出一大截來。
兩個老修士,都是近乎烈火境大圓滿的心劍宗劍修。
但是他們心神化劍,闖入盧仚腦海,想要斬殺盧仚的神魂,結果被盧仚觀想三眼神人圖輕輕松松碾殺當場。
盧仚估計,自己的神魂修為,大概是兩個老修士的百倍以上!
這和無量歸墟體沒關系。
烈火境的無量歸墟體,走的還是正經路子,依舊是在‘法力打磨’上下功夫,還沒涉及到神魂的修煉。
無量歸墟體,必須突破烈火境,開始‘烈火種金蓮’后,才正式開始在神魂上下苦功。
也就是說,盧仚觀想三眼神人圖短短五六年的修行,就比兩個老修士以心劍宗秘術,辛辛苦苦淬煉數十年修成的神魂之力強大百倍!
“我突然發現,我還是蠻了不起的。”盧仚笑著,輕輕點了點懸浮在面前的耀光劍。
三柄小劍輕輕搖晃,和盧仚的氣息遙相呼應。
銀蛟劍的劍意凌厲兇猛,殺氣騰騰。
耀光、炫影的劍意輕捷空靈,變化多端。
盧仚精氣神和三柄飛劍相互交融,他的氣息中,也就逐漸沾染了三柄飛劍的特質。
東北方向,馳道上,一道極細的火光沖天而起。
‘嘭嘩啦啦’!
大片煙花在離地百丈的高空爆開,紅色的光團炸開十幾丈大小,沉悶的爆炸聲隨著風遠遠的傳了過來。
盧仚站起身來,這是巡邏的豹突騎遭遇敵人了。
一道道細細的火光不斷升起,從遠處快速的朝著鄔州城方向延伸過來。
一團團紅色火光接二連三的爆開!
按照盧仚軍中約定的信號,一團火光,大概是千人規模的敵人。
兩團火光,就是五千人上下。
三團火光,敵人大概有萬人。
而這不斷升起的預警煙火,代表著,起碼是數十萬規模的敵人正在逼近,而且煙火升起的頻率這么快,代表敵人的前進速度也極其的驚人。
盧仚一聲唿哨,身邊狂風乍起,托著他騰空而起,在城頭無數士卒的歡呼聲中直上數百丈高空,居高臨下,朝著東北方向眺望了過去。
就看到淡金色的馳道上,大概七八十里外,黑壓壓一大片軍隊宛如潮水,呼嘯著順著馳道奔馳而來。
這大的馳道,也不知道太古之人是如何制成的。
無論刮風下雨,無論歲月沖刷,這馳道也不需要人打掃,始終干凈如新,甚至連一粒灰塵、一片落葉都難得見到。
無邊無際,一眼望不到盡頭的龐大軍團策騎狂奔,他們居然沒有帶起任何的煙塵。
天氣極好,視野開闊,又沒有煙塵遮掩,盧仚的視力也極好,他清晰的看到,那支龐大的軍團前方,一桿桿大纛迎風招展,一面面藍底賊鷗旗連綿一氣,宛如一片片藍云飛馳而來。
在那一支大軍的上方,數千頭翼展十丈開外的信天翁張開翅膀,在離地數百丈的低空滑翔而過,巨大的翅膀,在地面上投下了巨大的陰影。
在那些羽毛潔白如雪的信天翁背上,一名名渾身雪白的昊劍宮劍士傲然屹立,乍一看去,總人數起碼也在三萬以上。
在這支規模龐大的軍團前方,幾支負責巡邏的豹突騎正全速奔逃。
他們距離敵人的大部隊,能有三五里地的樣子,在他們身后一里多的地方,有敵人突前的斥候騎隊死死咬著不放。
盧仚看到,會有落在后面的豹突騎突然轉身,將上好弦的強弩朝著后方的追兵不斷發射。
箭矢呼嘯著向后飛去,敵人追擊的斥候騎隊不時有倒霉蛋一頭撞在弩矢上,慘號著從坐騎背上摔下來。
更有坐騎被弩矢命中,連人帶坐騎一起栽倒在地,在馳道上一路翻滾,摔得骨斷筋裂。
“這群混賬東西。”
盧仚看著奔逃的豹突騎,不由得笑罵出聲。
對方的斥候騎,速度并不快,大概就和血脈沒有蛻變之前的豹突騎差不多。
而如今的豹突騎,速度比起出征前快了數倍,如果他們想要甩開敵人,是極其輕松的事情。
但是他們故意放慢了速度,不緊不慢的遛著對方,吸引對方緊追不舍。
仗著裝備上的優勢,他們在坐騎背上好整以暇的拉開弩弦,搭上弩矢,優哉游哉的反身攢射。
不斷有追兵中箭落馬……
嗯,敵人越來越近,盧仚看清楚了,對方的坐騎,不是常見的馬匹,而是一頭頭渾身黝黑,頭頂上大角枝枝丫丫的大馬鹿。
盧仚想起了鎬京送來的情報。
東琦伯的領地上,多丘陵平原,有大量的異血馬鹿群,東琦伯一族子啊這些馬鹿群上下了大功夫,投入了巨量的錢糧資源,組建了一支極有特色的‘鹿騎’。
這些鹿騎,在平地上奔跑的速度,比起曾經的豹突騎還要慢了一些。
但是在山地丘陵、叢林草原等特殊地帶,這些鹿騎可就比普通的戰馬靈巧了許多。
就是靠著這些鹿騎,東琦伯在和鄰近幾家諸侯的領地沖突中,在山林戰、山地戰上占了極大的便宜,好些次用鹿騎奇襲,打得鄰居頭破血流。
盧仚更想到了情報中提起的,這些鹿騎的力量不大,但是耐力極強,尤其有著極其特殊的爆發力。
它們能夠在極短的,大概一刻鐘左右的時間內,將速度提升到平時的三倍以上,在短距離的沖擊時,它們憑借頭頂比精鋼還要堅硬的大角,沖擊力、殺傷力堪比重裝騎兵。
盧仚剛想到這里,就看到那些追殺的斥候騎紛紛在大馬鹿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這些大馬鹿的身上,突然滲出了一條條血色紋路。
它們的速度驟然飆升,‘噠噠噠’,幾個呼吸間就沖到了距離豹突騎不到五十丈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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