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就是亡國之君

第六百三十六章 黃袍加身,你情我愿

第六百三十六章黃袍加身你情我愿第六百三十六章黃袍加身你情我愿(1/2)

也先的喜怒無常越來越嚴重,兩名侍寢暖腳的胡姬被也先活生生掐死,給也先梳頭梳了十多年的忠仆,因為看到了也先的白頭發被也先砸傷了腦袋。

阿失帖木兒,也先次子,在博羅死后,康國大石繼承人,康國太子,比之年老的也先更加過分。

阿失臺吉殺死了博羅的唯一子嗣,差點就強占了博羅的遺孀。

若非王復來的快,阿失臺吉就得手了,匆匆趕來的王復,看到了被怯薛軍控制依舊叫囂的阿失臺吉、被打死的六歲孩童、蹲在墻角聳著肩膀哭泣的博羅遺孀。

在草原,的確有遺孀父死子繼、兄終弟及的傳統,這種收繼婚制文化,在草原上頗為盛行。

在草原上,女人也是財富的一種,父親或者長兄死后,妻妾會作為遺產的一部分被繼承。

王昭君出塞,嫁給了呼韓邪單于,呼韓邪單于死后,王昭君上書大漢求歸,漢成帝下旨從胡禮,王昭君無奈,再嫁給了呼韓邪單于的長子復株累單于。

建立了隋朝的隋文帝死后,隋煬帝立刻就收繼了庶母——宣華夫人。

“放開我!王復!你好大的膽子,我才是康國的太子,你是要造反嗎?”阿失臺吉憤怒的咆哮著,面目扭曲猙獰,眼中全是血絲,不停的掙扎著。

阿失臺吉想要殺死博羅唯一子嗣的原因很簡單,博羅的兒子也是繼承人選。

大明太祖高皇帝將皇位傳給了自己的孫子朱允炆,帖木兒王國的建立者帖木兒將王位傳給了自己的孫子皮爾·馬黑麻。

大明的皇位最后落到了高皇帝第四子明太宗皇帝朱棣手中。

帖木兒王國的王位最后落到了帖木兒第四子沙哈魯手里。

阿失臺吉殺死博羅的兒子,是為了爭奪康國的王位。

但是阿失臺吉親自動手,讓王復一陣扶額,這是愚蠢還是瘋子?

王復瞥了一眼阿失臺吉,對著萬戶和碩說道:“聒噪,把嘴堵上吧。”

一個怯薛軍大漢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了一塊方巾,塞進了阿失臺吉的嘴里,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王復額頭的青筋抖動,草原的收繼婚制非常常見,但是作為大明冊封了三代的瓦剌王族,從未有收繼的先例,馬哈木、脫歡、也先,都未曾從胡禮收繼父妾和兄弟妻妾。

畢竟是大明自永樂年間開始冊封,一直持續到了正統年間。

“博羅的孩子,對外就說…暴疾夭折了吧。”王復帶著幾分憐憫看著倒在血泊中,已經沒有了呼吸和信條的孩子,嘆息的說道。

阿失臺吉親死了這個孩子,但是對外只能說是夭折。

和碩的拳頭,硬了!

長生天下的勇士,就要在阿失臺吉這樣的人手里統領,這對和碩而言,是根本無法接受的。

王復看著角落里瑟瑟發抖的博羅遺孀,示意仆從將遺孀請出去。

“和碩!讓你看好阿失臺吉!博羅遺孀和孩子是怎么到這里來的?!”伯顏帖木兒才匆匆趕來,看到了地上的孩子和被擒拿的阿失,大驚失色的問道。

和碩覺得自己悶著一股氣在胸口,始終無法散去,面對責問,也只能低聲說道:“他是太子,他下了命令,班直只能依令行事。”

“誰知道阿失臺吉如此瘋魔?”

伯顏帖木兒看著阿失臺吉怒其不爭的喊道:“胡鬧!”

弟弟見嫂子和侄子,這本不算什么大事,怯薛軍遵從命令行事,并無不妥,誰能想到阿失臺吉是個瘋子?

王復冷冰冰的說道:“失察之罪,自領二十軍棍。”

和碩有些不服,但還是咬著牙說道:“是。”

“他是臺吉,他是康國太子,他打不得,只能打你,記得自己挨的軍棍,看好他,別讓他再發瘋了。”王復如同看死人一樣看著阿失臺吉,對著和碩說道。

“是。”和碩梗著脖子,攥著拳頭,還是領了命令。

王復揉了揉額頭,事發突然,他只能如此處置,這阿失臺吉仗著自己是唯一的繼承人,如此狷囂,是王復始料未及的。

誠如和碩所言,這個阿失臺吉,怕不是瘋了。

王復甩了甩袖子離開,回到咨政大院,拿出了太醫院送來的上好傷藥百寶丹,這是冉思娘以三七粉為主制作的苗藥,治療皮外傷的效果極好。

他帶著傷藥親自監刑,和碩被打的皮開肉綻,王復將百寶丹遞給了和碩,讓他外敷內用。

“心里有怨氣?”王復看著趴在凳子上,因為敷藥齜牙咧嘴的和碩,頗為平靜的問道。

和碩歪著頭說道:“不敢。”

不敢,不是沒有。

“賞罰分明,才能令行禁止。”王復看著有些鬧別扭的和碩,還是開口解釋了一句,怯薛軍是班直戍衛,也是軍隊,而維系軍紀的重要原則就是賞罰分明。

和碩犯了錯,就該打。

和碩悶聲悶氣的說道:“不是生王咨政的氣,我也不知道生誰的氣。”

阿失臺吉是主子,也先是主子,和碩不能跟他們生氣,但是和碩就是覺得胸悶氣短,一股郁氣堵得他難受。

和碩有點迷惑,仿若是走入了一條死胡同里。

“我和博羅是安答,我們自幼一起長大,他送了我一枚箭,我送了他一件石青貂裘,我先學會了騎馬,還嘲笑他不敢騎馬。”

“我們是好兄弟。”和碩喃喃的說道:“王咨政教導博羅,讓博羅越來越像一個王,我和博羅喝酒的時候,他時常跟我說,王咨政是海東青,是王咨政教會了他如何飛翔。”

海東青,是一種名貴的獵鷹,是天空的王。

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和碩之所以幫王復隱瞞阿史那儀的去處,聽從王復的命令,是因為博羅是他的安答,義結金蘭的兄弟。

王復對博羅是傾囊相授,毫無保留,而博羅也從中人之姿,越來越像一個王,所有的瓦剌人都感謝王復的教授,那時候,幾乎所有人都相信,瓦剌在博羅的帶領下,會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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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博羅死在了內訌之中。

“原來萬戶和博羅還是安答,我并不知道。”王復并不清楚他們的私人關系,博羅有點懼怕王復,以師禮待之。

和碩依舊別著頭不看王復,或許是因為背上涂藥的刺激,他聲音里帶著幾分哭腔,低聲說道:“博羅死了。”

王復再無多言,轉身離開。

是我、有我、無我,人生三境,有些問題,只能自己想明白。

王復去了蘭宮寢宮,請求覲見也先,他想和也先聊一下今天阿失臺吉殺死博羅兒子的事兒,這件事不是小事,博羅死之前,在十二團營的威望并不低,但也先稱病推脫,不接見王復。

王復討了個沒趣,只能搖了搖頭,策馬出了蘭宮,奔著城外大營而去,他需要將博羅子嗣夭折的消息告訴瓦剌大營的萬戶們。

王復面無表情的宣布了夭折的消息,萬戶們面無表情的聽著,誰都沒問,那個孩子到底生了什么病。

和碩是知情人,這些萬戶多少都得到了消息。

王復舉起手,最終無力的揮了揮,說道:“節哀吧。”

“王咨政!”一個萬戶突然向前了幾步,抓住了王復的臂膊,憤怒的問道:“就這么,白死了嗎!”

王復用力的一推這名萬戶,將他推出了三步遠,比他更憤怒說道:“你說怎么辦!你告訴我!”

“我要見大石!”被推開萬戶,十分激動,臉紅脖子粗的大聲的喊著,若非幾個萬戶攔著,這人就沖了出去。

王復近乎于咆哮的大聲喊道:“我也想見大石!他不見我!”

大帳瞬間安靜了下來,萬戶們多少都和蘭宮的怯薛軍有溝通,王復去沒去,一打聽就知道了,沒必要撒謊。

鬧著要見大石的萬戶,變得頹然,爭吵就這樣戛然而止。

“我想要給你們一個交待,可是我給不了。人死不能復生,就這樣吧。”王復低聲說道。

無聲的憤怒在大帳之中醞釀。

王復沒辦法安撫這種憤怒,再多蒼白的語言,在事實面前都變得無力起來。

王復出了大營,策馬就向著咨政大院而去,他還得去處理政務,他一邊走一邊思考一個問題。

權臣的誕生。

權臣的誕生到底是個人的野心,還是時勢弄人的大勢所趨?

王復是康國地地道道的權臣,軍政財三權,兩權在握,即便是在軍權之事上,王復有將近兩千人的庶弁將和掌令官的基層將領,包括五位以上十二團營萬戶的支持。

王復有自己的野心,他是墩臺遠侯,跑到和林就是解救被俘虜的夜不收和探查和林敵情,隨后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他當然有自己的野心。

可是只有他自己的野心和能力就足以當這個權臣?

那些支持他的萬戶、支持的他的特勤、支持他的臺吉、支持他的百姓、支持他的咨政大臣,為何會支持他而不是支持也先和阿失臺吉呢?

阿史那儀出現在王復身邊常伴左右,是突厥諸部對阿失臺吉這個繼承人的不滿。

和碩這個怯薛軍萬戶聽王復的命令,甚至被打二十軍棍對王復依舊沒什么怨氣,是和碩和那些支持王復的十二團營萬戶們,對也先、阿失的不滿,對瓦剌人的前程擔憂。

當年的陳橋驛兵變,那些給趙匡黃袍加身的將官和趙匡本人,大約就是你情我愿。

權臣的誕生,是個人,也是時勢。

王復在班直戍衛的注目禮下,大步走進了咨政大院的穹頂禮堂之內,本來竊竊私語的眾多咨政大臣,立刻噤聲,大禮堂立刻安靜了下來。

四個小廝抬著很重的座椅放在了正中的位置,這叫升坐,散會后,這個座椅會被抬下去。

兩隊怯薛軍班直戍衛散開,手中的長戟用力在地上砸了一下,一塊肅靜,一塊警蹕立牌被掛在了門廷之前,地磚上的小坑,是班直戍衛手中長戟反復砸出來的。

班直戍衛在咨政大院里,負責糾儀,在咨政大院的大禮堂失儀者會被班直戍衛剝去衣物,丟到天井里只給水不給食關上三日,若是再犯,則會面臨罰俸、罷黜、流放、斬首等諸多刑罰。

咨政院往日里吵不過就動手,打的鞋子滿天飛的日子,自從有了班直戍衛的糾儀官之后,便一去不復返。

至少現在能夠安安靜靜的坐下來吵架,而不是將整個咨政院弄的一團亂麻。

王復撩開了下擺,如同雄獅一樣環視了一圈,二十五為咨政大臣站起身來行禮齊聲說道:“參見咨政大夫。”

王復開口說道:“議政吧。”

兩種堆肥,在春耕之前會全數布置,春耕治蝗也是咨政院里的日程,碎葉城和撒馬爾罕的大學城多了一批漢學西席先生,還有一批太醫院的醫倌,在撒馬爾罕建立了醫院。

咨政大臣們明顯感覺到了王復渾身彌漫的煞氣,往日里憋足了勁兒吵架,今日顯得非常安靜。

咨政院的穹頂禮堂結束了每日的廷議,王復沒有起身,而是看著伯顏帖木兒,平靜的問道:“當初博羅的死,是不是阿失臺吉做的?”

伯顏看著一臉冰冷的王復,搖頭說道:“和碩抓著這件事查了很久,死于亂陣之中,并非阿失臺吉做的,那個時候,就是阿失臺吉想做,他也沒那個本事。”

“那就是你?”王復的手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突然問道。

伯顏帖木兒瞬間打了個冷戰,連連擺手說道:“王咨政,你是知道我的,我沒那個膽子!”

伯顏冷汗都流了下來,要是王復懷疑到他頭上,他的日子就到頭了,王復動不了也先,還動不了他伯顏帖木兒嗎?

王復當初的確想過對博羅動手,但是還沒動手,博羅就死了,和碩調查了這么久,應當是死在軍陣之中。

王復手一頓,開口說道:“你待會兒去見大石,阿失臺吉失手殺人的事兒,就是夭折,也只能是夭折,若是阿失臺吉被處罰了,就會有人把博羅的死,扣在阿失臺吉的頭上,你知道后果。”

“阿失臺吉一定看好了,他再犯錯,只能給所有人一個交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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