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勞茲最終沒有說服埃萊娜,埃萊娜是公主而尼古勞茲是總督。
尼古勞茲認真的思考了許久說道:“奧斯曼王國和大明交好,也是臉上帶笑,背后藏刀,這個很難解釋,日后你自會明白。”
“相比較之下,我覺得你應該更了解下你的未婚夫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埃萊娜松了口氣,總督尼古勞茲是個很富有智慧的人,否則不會充當最后的使臣了。
“我的未婚夫,他是怎么樣的人呢?”埃萊娜興趣盎然的問道,將手搭在椅背上,腮幫子放在手背上,閃著大大的眼睛問道。
尼古勞茲認真的思考了下說道:“那支在撒馬爾罕的大明遠征軍其實是敗軍,名字叫做瓦剌。”
“確切的說類似于日耳曼蠻族想要攻破羅馬城,大明的羅馬城,并沒有奴隸配合。”
“大明的皇帝帶著大明的軍隊,狠狠的敲掉了瓦剌的大門牙。”
“隨后大明皇帝開始了他的征程,他先是在京師的大門挫敗了瓦剌的第二次進攻,緊接著在不久之后,展開了遠征。”
“是的,在我的視角里,那足以稱之為遠征的戰爭,在大明的敘事中,只是收復失地和給軍隊練手。”
“在有許多內奸的配合下,大明軍依舊取得了勝利,就像是之前的大明軍一樣英勇。”
埃萊娜疑惑的說道:“總督,是誰的內奸,那個叫瓦剌的蠻族安插在大明的內奸?還是大明安插在瓦剌的內奸?”
尼古勞茲無奈的說道:“是前者。”
“天啊,真的太不可思議了。”埃萊娜驚駭的說道。
尼古勞茲坐直了身子說道:“有一個叫楊俊的將軍,挫敗了他們的陰謀。”
“大明真的有地獄,而那些內奸,現在依舊活著,只是活在地獄中,承受著無盡的輪回。”
“皇帝的一名夫人也在太醫院從事工作,甚至還會去解刳院當值。”
“這聽起來有點讓人難以接受,就是你見到的那個善良的姑娘,她也是地獄的使者。”
渠家三兄弟仍然在解刳院內發光發熱,照亮著大明醫學的進步。
度數旁通,對于如何計量孟婆湯…麻沸湯的使用,渠家三兄弟貢獻了極多的數據。
大明對三兄弟的貢獻,心懷感恩。
埃萊娜已經呆滯了,那個英明的皇帝,為何要留下地獄使者在身邊?
尼古勞茲滿是悵然的說道:“隨后大明在遠征中接連獲得了他們稱之為軍事上的勝利、政治上的勝利,還有經濟上的勝利。”
“這三重勝利下,大明將其命名為階段性的勝利。”
“隨著鈔關的設立、農莊法的持續推動、景泰安民渠在軍民官的聯合下修建而成,大明又取得了遠征的階段性勝利。”
“我不是很清楚他們的階段性勝利是什么,或者到底有幾個階段。”
埃萊娜有些恍然大悟一樣說道:“所以他才會如此的霸道嗎?我是說,大明的皇帝陛下,這個躺在絲綢上的男人。”
尼古勞茲搖頭說道:“在大軍回到大明的羅馬城之后,趁著大軍修整的階段,大明廣袤的土地上,在南方出現了貴族的叛亂。”
“大明和我們一樣,有兩個京城,我們一個是羅馬城,一個是君士坦丁堡。但是羅馬城并不在我們手中。”
“但是大明南方的京師似乎不太聰明的樣子,他們開始了叛亂。”
埃萊娜滿是嫌棄的說道:“在如此軍功的皇帝統治之下,他們還敢叛亂,活得太過于舒適了。”
尼古勞茲高度贊同了埃萊娜的說法,感慨萬千的說道:“大明的皇帝將國家所有的事,交給了他的叔叔,然后親征平叛去了。”
埃萊娜聽到這里,立刻搖頭說道:“這不是個明智的決定,那是他的叔叔,如果他的叔叔要跟他作對,大明南北都有了叛亂,那不是要出現了大問題嗎?”
尼古勞茲靠在椅背上,久久沒有說話。
埃萊娜看總督不理他,追問道:“難道我說的有錯嗎?”
“無數次證明,一旦皇帝離開了他的寶座,他就失去了一切的一切。”
太多的例子了,埃萊娜一時間不知道從何說起。
尼古勞茲看著埃萊娜不解的樣子,露出了慈祥的笑容,繼續說道:“你的思考方式很對,你的未婚夫,當時有兩個選擇。”
“第一個選擇保住皇位,看著南方的叛亂不斷變大,最后如同羅馬一樣,被一分為二。”
“第二個選擇,將國家大事交給這個皇叔,然后南下平叛,這位皇叔是實際上的儲君,一旦你的未婚夫在前線出事,他就可以十分順利的成為皇帝。”
“你的未婚夫作出了第二個選擇,將寶座扔在了我們的腳下,帶著大軍平定叛亂。他很勇敢。”
“這個皇叔,算上這一次,已經是第三次坐在那個離皇位只有一步的位置上了。”
“事情并沒有像你預計的一樣發展,結果是皇帝南下平叛,狠狠的收拾那群貴族和一些商賈,如同旅游一樣輕松。”
“這位皇叔在東門迎接君王,因為過分歡喜而在眾人面前落淚,似乎儲君二字,對皇叔是死神的鐮刀一樣可怕。”
“瓦剌人趁著皇帝陛下南下平叛沒工夫搭理他們,就和他們的先祖一樣,向西而去了。”
“因為皇帝一旦有力氣,必然要把他們殺的一個不剩。”
尼古勞茲解釋清楚了瓦剌人為何是敗軍,但其實主要是跟埃萊娜說清楚,大明皇帝究竟是怎么樣一個人。
埃萊娜終于在內心描繪出了她未婚夫的模樣,笑著說道:“原來是一個戰爭狂一樣的皇帝,就像是凱撒。”
“不不不,你恰恰理解錯了。”尼古勞茲連續擺手說道:“大明人民對他的擁戴,不僅僅是因為他連續在戰爭中取得勝利。”
“你的未婚夫,大明皇帝陛下,根本不擅長軍事,雖然他整日里在帝國皇家學院坐班,但是他對軍事的具體指揮和具體規劃并不清楚,下軍旗的時候,都會耍賴。”
“陛下并沒有單獨的指揮過任何的戰爭。”
“他最擅長的是…當皇帝。”
埃萊娜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滿是疑惑的發出了自己的疑問:“啊?最擅長當皇帝?”
“是的。”尼古勞茲滿是感慨的說道:“他就像一個天生的上位者一樣,在大明皇帝接手的時候,大明是一個糜爛帝國,他總是對的,也一直是對的,他也很有辦法。”
“除了釣不到魚以外。”
埃萊娜對朱祁鈺越來越好奇,往前湊了湊,奇怪的問道:“釣魚?”
尼古勞茲說到這里,自己都笑了,他滿是笑容的說道:“是的,沒錯,不過不是你想的那樣,拿著木桿去釣魚。”
“釣魚這是一種大明政治笑話,具體而言,就是給反對派下魚餌,希望他們能上岸。”
“但是大明是個高度繁榮的國家,他的反對派無比的聰明,從來不上鉤。”
“類似的還有斗蛐蛐,掀房子,把敵人假象的無限強大。”
“總是,你的未婚夫,大明的君主,是一個很有趣的人。”
“但是和他生活在一起,會非常無趣,因為他很忙碌,所以夫人們總是在想辦法讓他回宮過夜。”
埃萊娜看著星空,她對那個男人,產生了無限的好奇。
如同尼古勞茲說的那樣。
大明奉天殿、文華殿、六部、京營、講武堂、講義堂、街道、朝陽門的五鳳樓,都有陛下的繁忙的身影,這個身影,是大明百姓心目中的定海神針。
但是唯獨泰安宮很少能看到陛下的身影,陛下總是形色匆匆。
即便是陛下在泰安宮的時候,依舊是那么忙碌。
而此時的汪皇后,一直等到了快要子時的時候,終于忍不住了,來到了御書房。
“陛下還不打算休息嗎?”汪皇后的語氣很平和,表情也很平和,宮婢們提著一盞明亮的輕油噴燈,石棉的輝光照亮了御書房門前。
興安卻感覺到了徹骨的寒意,他俯首說道:“陛下在忙著…卷簧片。”
興安一時不知道如何啟齒。
左邊是皇帝,右邊是皇后,他是左右為難,誰都不敢開罪。
“卷簧片重要還是休息重要?興安,你要勸諫陛下,現在是天明節休沐,要勞逸結合。”汪皇后往前走了一步,又退了回來說道:“你問問陛下,皇后想見陛下,看看陛下有沒有空兒。”
興安麻溜的跑進了御書房,沒過多久就來到了屋外說道:“皇后千歲請。”
汪皇后在朱祁鈺忙碌的時候,只會等在御書房的院外,但是今天陛下已經說了要到她房里去,這一直沒動靜,她自然要來看看。
汪皇后走了進去,看到了依舊在伏案的陛下,無奈的說道:“參見陛下。”
“誰惹了朕的娘子,這么不開心?”朱祁鈺手里握著一只硬性的鉛筆,用一種很奇怪的泰西的方式握筆。
他在作圖,用到了鉛筆。
汪皇后的氣壓有點低。
汪皇后走了過去,看到了一個曲線,很美的曲線,在一個有橫縱的坐標軸上標示出來。
“陛下惹得。”汪皇后看著御書房里桌上,那是一堆的簧片,還有很多的工具。
汪皇后終于忍不住說道:“難道這些東西,比臣妾還要好看,好玩嗎?”
太過分了!
汪皇后一直以為她的夫君,在忙著朝中公務,畢竟天明節大閱之后,會有接見各國使臣,那必然是案牘勞形。
但是陛下在折騰一堆的簧片,這讓她有些悵然。
這皇后當的,要給國事讓路,要給朝臣讓路也就罷了,現在還有給這些死物讓路。
朱祁鈺這才想起來,要到皇后房中,這早就下的旨意,但是開始畫圖之后,卻是忘記了。
朱祁鈺將手中的螺旋線,拿起來說道:“這是阿基米德螺旋線,又叫等速螺旋線,就是角度和半徑勻速增加而出的螺旋線。”
“在游絲彈簧的收縮和延伸之中,可以等時擺動。”
“實現jing準計時。”
在這個夫綱的時代,汪皇后知道陛下是在忙正事,那些心里的吃味,終于散去。
她看著那條螺紋曲線,似乎非常的普通,但是的確如同陛下所言,它很美。
“這個怎么畫啊?”汪皇后看著那個螺旋線,初看簡單,但是卻又不知如何動筆。
朱祁鈺拿過來一根棉線,纏繞之后,綁住了兩根鉛筆,然后一根鉛筆按好不動,另外一根鉛筆開始垂直于桌面,每畫一圈,纏繞的棉線會松開一圈。
一個等速螺線,并沒有出現在紙上,因為汪皇后并不是很擅長使用鉛筆。
朱祁鈺握著汪皇后的手說道:“朕來教你。”
一個十分均勻的等速螺線,便出現在了紙上。
朱祁鈺笑著拿起了一把尺子說道:“你看,這每個旋轉周期內是等距離外擴的,所以它也叫等距螺旋線。”
“如果圓周速度與直線速度同時增大一倍時,阿基米德螺旋的形狀是不會發生變化,所以他也叫等速度比螺旋線。”
“正是因為等速度比螺旋,所以才可以做擺輪的游絲彈簧。”
“這就是數學的美啊。”
朱祁鈺拿起一個卷好的簧片笑著說道:“你看,這就是朕做好的一個游絲擺輪,把它換到擺鐘上,就可以計時了。”
朱祁鈺演示了一下自己卷好的游絲擺輪笑著說道:“現在的擺輪鐘表,只能做到筆筒大小,但是沒關系,足夠用了。”
汪皇后不是很明白朱祁鈺所說的內容,此時的大明朝也沒幾個人能聽明白,因為坐標軸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
朱祁鈺立刻意識到了這點,笑著說道:“其實就是為了讓李賓言不至于在大海上迷航罷了。”
其實到這里,并沒有完全解決問題。
那就是萬一碰到了磁場不穩定的地方,游絲的鋼材質,會導致其無法jing準走時。
此時的游絲彈簧并不具備抗磁性,需要避免航行入讓司南亂轉的地方。
朱祁鈺離開了御書房,來到了盥漱房。
老夫老妻依舊恩愛,其實老夫老妻配合的更好一些,花樣更多,其中樂趣也會更多。
總之就是更舒服一些。
次日的清晨,朱祁鈺在泰安宮宣見了胡濙和馬歡。
馬歡是鄭和船隊里唯一還活躍的大明通事,其他的通事要么逝世,要么不再談起過往。
朱祁鈺宣見馬歡,是為了培養更多的通事,做人才儲備。
開海,不是大皇帝一聲令下,兩萬艘船就浩浩蕩蕩的奔著南洋和西洋而去了。
即便是大明太宗文皇帝,朱棣在開海之前也做了六年的準備,在南下西洋的過程中,艦隊越發的龐大。
可惜,清理出的航路,在正統三年的水師被銷毀之后,再次變得擁堵了起來。
胡濙有些疑惑的說道:“陛下,如何看待奧斯曼王國?”
朱祁鈺十分鄭重的說道:“如果不是瓦剌遠征,我們該叫他奧斯曼帝國了,法提赫要去君士坦丁堡做皇帝的。”
不是有皇帝的國家,就可以稱之為帝國。
比如神圣羅馬帝國。
不僅僅是蘿馬(奧斯曼)想要取而代之,泰西的歐羅馬眾多族裔,也想要對羅馬取而代之。
歷史給東羅馬帝國的代號是拜占庭,就是神圣羅馬帝國搞的鬼。
伏爾泰說:神圣羅馬帝國,既不神圣、也不羅馬、更不帝國。
帝國不僅僅是帝制,還有高度的集權制,它還代表著軍事、政治、經濟實力的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