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快撐不下去了?”
“沒有,只是這么一說。”
“好好活著,也許……也許……”陸安想安慰她,卻沒想出來好的安慰詞。
阿夏應該只是害怕,死了曝尸荒野,被異變的老鼠和蟲子在身上爬來爬去,那種畫面只要想一想,就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
“放心吧,我一定會把你燒掉的!”他對阿夏承諾道。
“嗯。”
阿夏應了一聲,沒再說話。
彼此陌生的兩個人,在短短幾天已經熟悉。卻與正常的相熟不同,這里是在外面逛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一個同類的地方,在最初的警惕與接觸后,僅是同為人類這一點,就天然可以拉近距離。
兩個孤獨的守望者,互相間說說話,就能給對方活下去的勇氣。
陸安很懷疑她之前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在墊子上翻個身,他側耳傾聽,試圖捕捉到那邊阿夏的呼吸聲,卻只能聽到他自己的心跳。
“如果我說我來自三百年前,你信嗎?”
陸安閑著無聊,躺在墊子上開口。
阿夏聞言沒有回答,這人指定有點毛病。
“哈,你肯定是不信的,其實我也不信,我那邊的三百年后是各種高科技什么的,沒有這些亂七八糟的,美人魚……
這里應該算是平行時空,你以前看過小說吧?小說里經常有這種事。”
“沒看過。”
“呃……就是一些人,忽然去到別的世界,開始修煉,或者當那個世界最聰明的人,又或者掌握別人不知道的東西,反正各種厲害各種享受就完事了。”
阿夏沉默了一會兒,疑惑道:“所以你幻想的是,其實你現在也很厲害,很享受?”
這天沒辦法聊了。
“你是不是容易出現幻覺?”阿夏忽然問。
“嗯?”
“如果是的話,我就要把你綁起來。”
阿夏的話里沒有客氣和不好意思,這本就是正常需要做的,發現誰不對勁,一定要防止某種可能性。
陸安會理解的,如果不理解,她也會讓他學著理解。
“別鬧,我正常的很。”陸安不打算再講小說了,他明顯不是主角,別人穿越狂拽炫酷,王霸之氣一震,男女皆納頭便拜。
自己tm的要被綁起來。
“你的記憶停在過去?”阿夏考慮到這個可能。
“嗯……差不多。”
“停在什么時候?”
“不說了,我怕說著說著被你懷疑有病,然后綁起來。”
“我見過這種的。”阿夏說,“他們精神比較脆弱,接受不了現實,把這當作夢,希望夢醒了還在那個穩定正常的世界。”
“最后他們恍惚著跳樓了?”
“差不多,希望你堅強點。”
“謝謝,我很堅強。”
陸安在黑暗里翻身,誰都沒有再說話,房間一時陷入沉默。過片刻,阿夏摸索著起身,躺到床上休息。
夜半,阿夏開始發燒。
陸安在思索鬧鐘的事時察覺到的,感覺到阿夏在做噩夢,他不敢湊過去,怕被阿夏條件反射砍一刀。
糾結許久,聽著她動靜不對,最終還是試著摸索過去看看她什么情況,滾燙的手臂讓陸安心里一驚,還是出事了。
“醒醒!醒醒!”
“水……”
“水,水……我去拿!”
陸安掙開她的手,在黑暗里伸出手探著小心前行,碰了兩次墻后終于摸到柜子旁,找到一個瓶子。
他打開蓋子試著嘗一點,雖然難喝,不過確實是水。
如同盲人般再摸索回去,阿夏蜷成一團,意識有點模糊。
“水,快喝!”陸安很焦急,拿小瓶蓋往她嘴邊倒,完全不顧會不會被她咬一口。
清涼的水讓她干裂的嘴唇受到滋潤,下意識吸吮。
從未照顧過人的陸安不知道,原來自己的手可以這么穩,即使在完全漆黑的環境里,也可以摸索著把水倒進瓶蓋,然后一點一點喂水給這個女孩。
不知道重復了多少次,半瓶水已經見底,阿夏慢慢平靜下來,依然蜷成小小的一團。
陸安伸手探她額頭,仍舊滾燙,腦海中不斷思索辦法,最后把衣服撕下來一塊,再次摸到柜子旁邊,拿過一瓶水倒上去浸濕,回去敷在阿夏頭上。
他不是醫生,只能用自己有限的方法幫她降溫,其他只能靠阿夏自己。
她的求生欲應該非常強。
鬧鐘……鬧鐘……
陸安不斷期望鬧鐘響起,可以去找一下辦法,再回來幫她。
偏偏該死的鬧鐘不響。
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里,他守候在阿夏身邊。
時間悄然過去很久,阿夏沒再出現動靜,陸安伸手探一下她的鼻息,很擔心她就這樣死掉。
還好,依然有氣。
看樣子是在好轉……
陸安把布拿下來擰了擰,重新浸點水敷上去。
“什么?”陸安俯身傾聽。
“……這我沒辦法幫你搞到。”
陸安嘆了口氣,扭頭望向黑漆漆的窗戶方向。
即使黎明到來,太陽也依舊隱藏。
“活下來,好好活著,總會再看見太陽的。”
“都說叫你扔掉,肯定是那盒破罐頭給你吃壞的,什么東西都當寶,大不了我在那邊吃撐了再睡,過來讓你打兩拳……噫,真惡心。”說著說著,陸安自己都感覺到犯嘔。
不知道這辦法可不可行,下次含兩片退燒藥在嘴里試試,想必阿夏不會介意這種方式。
在阿夏迷糊囈語中,鬧鐘響起。
陸安睜開眼睛看著潔白的天花板,心中驟然一沉,直接爬起來,穿著睡衣來到客廳打開電腦。
「簡單有效的退燒辦法……」
他手指在鍵盤上敲打,網頁刷新出來,陸安余光瞄到陽臺的身影。
轉過頭,陽臺上是穿戴整齊,捧一杯熱水吹氣的夏茴。金色的晨暉落在她的側臉,外面是吵吵鬧鬧的街道,汽車鳴笛聲隱隱響起。
陸安怔怔出神,恍惚間像是看見了阿夏。
一把椅子,幾縷陽光。
她在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