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劫

第19章:樓上樓下的鄰居

晚餐是粥,陸安不知道阿夏從哪里把米拿出來的,那是她的秘密。

碗里依然是渾濁的水,加上一些陸安不認識的配料,黑黑的,不過能大概猜出來,那是阿夏之前儲存的某種野菜,晾干之后保存,等做飯的時候扔兩片。

對生活很有追求——陸安看在眼里,在心里給出這個評價。

如果再沒點追求的話,就不用活了。

阿夏沒有客氣地邀請陸安一起,自己靠在天臺一側吃獨食。

因為陸安說了他不需要吃東西,如果不會死的話,給他吃就是浪費,如果會餓死,那就代表他說謊,反正不管怎樣,都不用分給他,也沒辦法分。

現在消耗的是月亮掉下來之前的存糧,粥越來越稀薄,她只能多喝水,盡可能地節省一些。也許等到天空的陰霾明顯散去一些后,才可以放心地多吃點。

要不是之前種了些糧食,現在她不是在到處找食物的路上,就是已經成了別的生物的食物。

“你不舒服?”陸安看了一會兒從那邊房間里搜刮的筆記,抬頭見阿夏臉色不太好。

“胃病。”

阿夏抿了抿嘴,沒有多說。

從末世里熬過來的人,幾乎都有這個毛病,饑一頓飽一頓,有時候還會連續餓好幾天。

陸安想了想,現代生活里有胃病的人也不少,沒有太好的辦法治,只能慢慢調養,廢土上也沒有調養的條件。

金手指無能為力。

天色漸暗,他把筆記收起來,回身發現阿夏在整理繩子,還回頭看他。

“你不會想把我綁起來吧?”

“如果你要待在這兒尋求庇護的話。”阿夏說。

陸安嘆了口氣,按阿夏警惕的性格,夜晚這種時候,有個能自由活動的人在身邊,她可能睡不著。

設身處地的想想,如果是他,大概率也會做這種選擇——粗心大意的人,早已經消逝在之前的日子里,根本不配活到這個時候。

萬一他是個壞人,阿夏之前苦苦堅持的日子,全都付之流水。

“要離開就趁早。”她看了看窗外,對陸安道,“天馬上就要黑了。”

“我在樓下的房間行不行?”陸安問。

“當然可以。”

這個時候出去亂跑并不是明智的選擇,但是這棟樓里很多房間都是空的,可以暫時棲身。

陸安轉身下樓,又被阿夏喊住,她猶豫一下,扔了一把短匕首過來,并不是很鋒利,不過總比他白天時拿的木頭棍子好用。

“謝謝。”

陸安朝她笑一下,阿夏瞇了瞇眼睛,站在原地沒有應聲。

等到陸安的身影消失在天臺通道,她才默默轉身,看著遠方有點出神。

“謝,謝……”

她低聲重復,似是想學著陸安的樣子笑一下,卻失敗了。

城市漸漸沉沒在黑暗里,天臺上恢復安靜。她把一堆水盆翻過來朝上,拍拍手下樓,進屋把門鎖好。

夜晚是很純粹的黑暗,伸手不見五指,沒有星星和月亮。

陸安在她的樓下,也是一個荒棄的房間,這層樓只有這一個門是開著的,其他都被鎖起來,估計是阿夏的資源儲備,她能在月亮掉下來之前過種田生活,一定是屯了很多很多東西的。

他躺在地上的墊子上,身上蓋了件衣服,在漆黑的環境里面向窗外,思索后面的路。

可以一直茍在這里,那樣最安全,反正只是忍一下餓,但是這個夢可能不會結束。

等到阿夏離開了,或者死了,就剩下他一個人,在這座死氣沉沉的城市里做條孤魂野鬼,不知道還能不能碰到另一個活人,每次進來一個人忍受孤寂,一天,一個月,一年……

陸安想到那種可能,無邊的孤寂像潮水一樣,將他緊緊包圍起來。

樓上。

阿夏倚在窗邊輕輕揉著肚子,臉朝窗外,回想這一天。

以往的一千多個日夜里,她就是這樣,一個人吃飯,一個人出去尋找物資,一個人從早到晚,偶爾自言自語。

陸安的出現是個意外。

「他叫陸安,我很喜歡這個名字,陸上安全,也可以說陸地平安,平平安安,或許大概,就是因為這個名字我才沒有趕他走。」

「也或許是我實在太久沒有正常和人說過話了。

「他還會看書,從外面帶回來一本別人的筆記,這些都在說明他是怪胎,很奇怪的一個人,不知道他之前是怎樣過來的……」

外面起了微風。

在只有他們兩個的城市里,隔著一層水泥板,各自在樓上樓下,望著窗外無邊漆黑的夜空出神。

沒有熬到黎明,陸安被鬧鐘吵醒,一時分不清哪邊是真實。

他好幾次都恍惚懷疑,自己是廢土中的一員,繁華現代不過是夢。

分清這一切的關鍵是,他在那邊沒有過去,所有有關過去的記憶都在這里。

定好了坐標,陸安打個哈欠,忽然感覺不對。

扭過頭,正對上夏茴歪頭打量他的眼神。

“你怎么在這兒?!”陸安微微一驚,下意識看向房門。

獨居慣了,沒有鎖門的習慣。

夏茴撇了撇嘴,“你不是說晚上會咻嗎?我沒有見到,只看見你睡得和古代土著一樣。”

“我本來就是古代土著。”

陸安低頭扶額,穩了穩心神,又抬頭道:“你看見什么了?”

“就看見你呼呼大睡。”夏茴扭身準備離開,就說嘛,怎么可能有古代土著會和她一樣咻一下,去到未來,還能自由回來。

“你等一下!不打招呼就跑到別人房間里是不是不太禮貌?”

“別人家的老爺爺住在戒指里,天天盯著看呢,干什么都知道,我不過是過來逛一圈。”

陸安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夏茴已經出去了,他一蹦從床上跳起來,換下睡衣穿好衣服,出到客廳。

“你還是不信我見到另一個你?”他問。

“證據呢?”夏茴瞥他一眼,似模似樣地給自己倒了杯茶,放到嘴邊吹一下,“總不能說你夢到我了,就……呃……”

她忽然想電陸安,誰知道這家伙在夢里都干什么事。

“這里面肯定有聯系。”陸安道,只是暫時拿不出證據。

總能找到的。

洗臉刷牙完畢,他拿著毛巾出來。

“你們未來也有那么多我命由我不由天,天若滅我我滅天的小說?”

“任何形式的創作都有特定受眾,你們現在還有很多人拿著幾百年前的紅樓夢金瓶梅看得津津有味,這很奇怪嗎?”

“……好像不奇怪。”

奇怪的是她的描述,別人家老爺爺天天盯著看——

陸安想了想,主角顛龍倒鳳的時候,老爺爺就躲在一邊看活春宮,說不定還要指點一下主角的技巧,各種式隨手拈來傳授……

忽然就不忍直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