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認識到,即使天海劍派誠心誠意的投靠朝廷,朝廷也不會讓天海劍派壯大。
還是會削弱天海劍派的。
三大宗太弱,則對朝廷的支撐不夠,三大宗太強,則對朝廷是巨大的威脅。
朝廷一直在調節,讓三宗的力量與朝廷的力量達到一個微妙的平衡。
稍有不慎,破壞了這個平衡,對朝廷便是巨大的威脅。
朝廷的平衡三宗之策絕不會更改,即使天海劍派徹底投靠朝廷,也是一樣。
更關鍵的是,朝廷并不會徹底相信天海劍派。
縱使當初冷掌門與皇上的關系如此之深,還是一樣在限制在利用在打壓天海劍派。
現在冷掌門成為冷貴妃,看似皇室與天海劍派的關系更近一步,但卻未必。
這個時候徹底投靠朝廷,極不明智。
如果朝廷打開了秘府,如果真把秘笈給他們看,那恐怕也會光明圣教及大雪山看。
那天海劍派還怎么可能成為三宗第一?
“掌門……”
“看來幾位長老都不同意。”
“掌門三思。”一個須眉皆白老者沉聲道:“倒不如,與冷掌門商量一下。”
謝道純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冷掌門?”
“前掌門。”那須眉皆白老者感慨道:“可惜陷入情網不能自拔,竟然甘于做一個貴妃。”
在他眼里,去宮里做一個皇妃,哪有做天海劍派的掌門更好?
在深宮里做一個皇妃,便如入籠之鳥,圈禁其中不得自由,而天海劍派的掌門,權勢滔滔,自由無拘,遠非皇妃可比。
謝道純搖搖頭:“女人吶……”
諸位長老們紛紛搖頭,皆感慨惋惜。
那老者嘆一口氣道:“前掌門雖然陷入情網而不能自拔,但她智慧是極高的,遠非我們可及,不如問一問前掌門的意思,也算一個參考。”
謝道純不以為然的笑笑。
他心下煩躁,極不耐煩。
又是前掌門,前掌門前掌門,好像所有人都在懷念前掌門,對自己這個新掌門不屑一顧。
她再好再聰明,可最終還不是飛蛾撲火一般投進皇帝的懷抱,再聰明也是一個女人,受感情驅使。
這樣的聰明,又有什么可信的?
怎能斷定她就不受感情影響?
一個須眉皆白老者嘆息道:“其實我一直有一個想法,前掌門進入宮中,未必不是一番苦心。”
眾人看過來。
那老者嘆道:“前掌門很可能是為了我們天海劍派,她成了皇妃之后,天海劍派與朝廷的關系便更緊密,比另外兩宗緊密得多,不管是這一代,還是下一代,都是如此,這便是我們的機會,更上一層樓的機會!”
眾人紛紛點頭。
謝道純神情平靜,若有所思。
心下卻是冷笑,暗自搖頭。
他們都中了冷飛瓊的毒,以為她做什么都有深意,即使被情所誤進了皇宮,還以為是別有深意。
冷飛瓊固然劍法驚人,可智慧并不見得突出,重情之人,智慧能高到哪里去!
但他也知道,身為現任的掌門,不能一上來便迫不及待的否定前掌門,會顯得心胸不夠。
還是要緩一緩的。
他沉吟道:“那前掌門拜法空和尚為師,也是別有深意?……難道是要聯合大雪山?”
這話一出,眾長老臉色微變。
這是他們最不能容忍的。
不管有什么深意,都改變不了一個事實:天海劍派弟子在大雪山弟子跟前矮了一頭,氣勢莫名的弱一分。
這便是輩份的威力。
前掌門成了大雪山當代弟子的弟子,那便是徒弟一輩的,整個天海劍派都硬生生矮了兩輩。
謝道純道:“可能是想借重法空和尚的力量吧,畢竟法空和尚有神通在身。”
“神通……”眾長老搖頭。
神通比不過武功,這是一定的。
實在不知道為何非要拜法空和尚為師,掌門不是這般湖涂之人吶。
一個長老沉聲道:“不管如何,要不要把秘府獻與朝廷,還是跟掌門商量一下吧。”
“……好。”謝道純暗自罵一句老頑固,卻沒再反對。
畢竟剛剛成為掌門,根基不穩,需要這些老家伙們支持,否則自己坐不穩掌門之位。
對這個位子虎視眈眈的太多,天海劍派十二脈,彼此明爭暗斗。
沒有長老們支持,自己這個掌門便是空架子,十二脈根本不會聽自己的。
現在只能忍一忍,待時間一久,安插了自己的親信,根基扎穩了,才能大聲說話,才能一言九鼎,無人不從。
法空看到這里,皺了皺眉。
“師父。”徐青蘿笑道:“這個謝道純如何?”
法空搖搖頭。
“這個謝道純不怎么樣?”徐青蘿道。
法空沉吟一下,搖搖頭:“難說。”
冷飛瓊當初做掌門的時候,身懷深仇,多數的力量都是在針對大云。
天海劍派激進,弟子數量擴張,搜羅天下奇才進天海劍派,增強天海劍派的力量,也想問鼎天下第一宗。
但問鼎天下第一宗只是附帶的,關鍵還是要對付大云武林。
現在冷飛瓊報了仇,夙愿已了,放下掌門權勢,放下長劍,進入皇宮成為了皇妃。
可天海劍派并沒有變。
他們還是執著于成為天下第一宗。
“你今天去找你師姐過來一趟。”
“好。”
法空從獨孤夏晴那邊回來的時候,去了一趟許志堅那里。
許志堅正在一片樹林之中,騎著一只勐虎。
這勐虎比寧真真的寵物小白還要更大一圈,周身毛發皆金色,唯有額頭一塊菱形白毛。
它奔馳之際,好像有風隨之,周身毛發閃爍著金光。
許志堅騎著金虎,一口氣奔到一座懸崖上方,遙看陽光從東方升起,迸射萬丈光芒。
他胯下的勐虎發出一聲長嘯,嘯聲震動山川。
許志堅雙眼放光,逸興豪飛。
法空站在他身后虛空,撫掌笑道:“好!”
許志堅扭頭看過來,笑著招手。
法空落到他身邊。
勐虎瞪著虎眼看看他,卻沒有撲過來,反而趴下去,宛如一只巨大的貓般溫馴。
法空贊嘆道:“這只虎的靈性可不小。”
“哈哈……”許志堅大笑數聲,得意無比:“這馭龍術可不僅僅馭龍,馭獸也神妙無比。”
法空打量著這勐虎,感慨道:“確實神妙。”
許志堅笑道:“我如今馭龍術大進,可以對那蛟龍一試了,法空你來得正好。”
“那便過去看看?”
“走!”許志堅從虎背上躍起,飄飄而去。
勐虎跟著躍起,追趕過來,追了一百多米便已經看不到許志堅與法空的身影。
他們兩個直接跨過樹林與山頭,眨眼間消失不見蹤影。
聽著遠遠傳來的虎嘯聲,法空笑道:“看來許兄你是徹底馴服了它,竟然這般不舍。”
許志堅眉開眼笑,感慨道:“比起人來,還是獸類更單純,這勐虎看著兇惡,其實純樸得很。”
法空笑著點頭。
人心最復雜,人性最黑暗。
比起單純的兇惡與馴良,那些動物反而更單純。
法空道:“這只虎,許兄準備放了?”
許志堅點點頭:“這是屬于這片山林的,山中之王。”
法空笑道:“我看不如將它帶回大光明峰,然后許兄你騎著金虎巡山,想必很有趣。”
許志堅想了想,笑著搖頭:“算了。”
如果自己真這么干,確實挺威風,雖然光明圣教弟子強橫,擊敗勐虎是小菜一碟,可是讓勐虎馴服聽話,而且聽懂自己的話,如臂使指,卻做不到。
自己能做到的話,一定會引起轟動與羨慕。
不過自己現在是長老,不必出這個風頭。
法空無奈的笑笑。
許兄俠肝義膽,情深意重,是一個極好的朋友,就是有些呆板有些無趣,不懂生活之樂趣妙趣,不會自己找樂子。
“許兄,天海劍派新上任一個掌門。”
“謝道純吧?”
“看來許兄已經了解過他。”法空與許志堅一邊疾行,腳下掠過一棵棵樹。
一棵棵各種各樣的樹,有松樹,有棗樹,有桃樹,有梨樹,高矮各不相同,宛如崎區不平的地勢。
許志堅收斂了笑容,神情沉肅:“這個謝道純是個老成持重之人。”
法空失笑。
許志堅扭頭看他。
法空道:“你們光明圣教判定他老成持重?”
許志堅明知道有問題,卻堅持自己的判斷,沉聲道:“他歷練挫折,棱角磨得差不多了,行事很圓滑,所以這一次,天海劍派將要轉為守勢,要穩一穩了,……難道不對?”
法空感慨道:“他沉穩于外,偏激于內,恐怕恰恰相反,大乾武林要有熱鬧了。”
“他要干什么?”
“成為天下第一宗唄。”
許志堅的臉色陰沉下來。
如何成為天下第一宗?三大宗并列,想成為第一,就要打敗另外的兩宗。
“可有辦法阻止?”許志堅沉聲道。
法空搖頭:“那便要看皇上的意思了。”
許志堅的臉色更陰沉兩分。
他也是聰明絕頂之人,一下便明白,這背后是皇上在操縱,深吸一口氣,澀聲道:“他……是皇上的人?”
法空慢慢點頭。
皇上楚雄的手段當真是厲害,一環接一環,環環相扣,掉了一環還會有一環。
許志堅的臉色肅然,雙眼閃爍jing芒。
他認識到了事情的嚴重。
皇上與冷飛瓊有男女私情,所以影響天海劍派,這雖然讓人警惕,卻也情有可原。
可這一次,竟然直接收買了天海劍派的掌門,這便是跨過了紅線,打開了一個極壞的開端。
先前只是忌憚三大宗,所以壓制三大宗,可現在,竟然是直接操縱三大宗。
這是要把三大宗都變成朝廷的傀儡,天海劍派如此,大雪山可能更難一些,光明圣教呢?
他這一刻感受到了極強烈的威脅。
法空笑道:“放心吧,皇上這一招對我們大雪山與你們光明圣教都不管用的。”
“未必。”許志堅搖搖頭。
光明圣教弟子是有一顆光明之心,可光明之心與觀念是不同的。
如果這位光明圣教弟子覺得投靠朝廷報效朝廷才是最正確的事,游離在朝廷之外會令天下紛爭不絕,有損天下百姓,所以一直為此而奮斗,那便不會有損光明之心,光明之心反而會越來越強,修為越來越厲害。
他如果潛心向這個目標奮進,而且隱忍不發,直至最后一刻成為光明圣教的教主。
有這樣的弟子潛伏于教內,是很難篩選出來的,而且是有可能成功的。
法空笑道:“要不然,許兄你就想辦法當上教主,自然就不會有這個麻煩了。”
“我不成。”許志堅毫不猶豫的拒絕。
法空道:“為何不成?”
“不是那塊料,教主需要驚人的智慧,還要有最頂尖的修為。”
法空笑道:“許兄你智慧不缺,修為也差不太多吧?依照你的進境,再過兩年就差不多了。”
許志堅的心志堅純,不受外物所損,一直在不斷的jing進,已然是四象境。
這并不是自己相助之功,而是他自己的苦修。
寧真真與李鶯都能受自己幫助,境界迅勐提升,而光明之心的修煉自己卻幫不上忙,靠的是許志堅自己。
許志堅搖頭。
雖然教主一直在閉關,他卻自知自己的智慧與武功比起教主還差得遠。
法空笑了笑,不再多勸:“大雪山嘛,不是一個人說得算,所以不怕這個,想必皇上也不會白費力氣。”
便是心懷此志之人,進入大雪山之后,修煉到一定境界,自然會拋開束縛。
否則很難踏入大宗師。
“唉——!”許志堅發出一聲嘆息。
明明相安無事,大家可以都平平安安的,皇上為何非要搞這些手段,將天下攪亂!
法空道:“許兄,在皇上的眼里,一切盡在掌握才好。”
“一切盡在掌握,怎么可能?即使掌握了,不久之后也會脫離掌握。”許志堅不以為然。
他游歷天下,看到了太多的事,人事滄桑,一切都在變,世事在變,人心也在變。
現在能掌握,將來就未必,起起伏伏,盛盛衰衰,都是最正常的波動。
皇上此舉便是白費功夫,徒勞而已。
法空與許志堅一邊疾行一邊說話,一個時辰之后來到了那一座絕崖前。
這座山崖已然變成了冰川。
遠遠看去,晶瑩剔透,來到近前,寒氣逼人。
兩人沒有碰觸這冰川,直接扶搖而起,到了空中,發現整個山川包括那深谷,全部被冰塊所籠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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