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內傳來的好消息讓寧為只感覺自己如有神助,連帶著腦子在思考問題時都順暢不少,不過他沒有選擇先在微博上發聲,而是讓余興偉幫他知會一聲,找組委會借個小房間,等十一點的時候會統一向記者們解釋幾個問題。
這當然不算什么難事。
為了舉辦大會,本就租了酒店幾乎所有大大小小的會議室,許多小型會議室的報告會在十一點大都是閑置狀態,借用一下當然不成問題。
至于邀請記者朋友們到訪大概就更不成問題了。畢竟在這些記者眼里,寧為大概就是一臺會行走的新聞制造機,現在關于這段浪漫的跨國戀情大都是從別人口里得到的各種含糊描述,還沒能石錘,當事人愿意出來發聲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不管說點什么,只要不做學術報告,那可都是大新聞。
是的,對于普通人而言,他們才懶得理會寧為又提出了什么新的數學理論,這些理論又將在哪個層面改變他們的生活,他們更關注的是這個華夏小子跟雪國公主的八卦新聞到底會以何種方式收場。事實上對于絕大多數人來說,都是希望這場浪漫的邂逅能有一個好的結果。
甚至雪國有媒體已經就這一問題開啟了民調,調查公眾對于這段跨國戀情的態度。雖然說采訪的樣本不多,僅有兩千例,其中還有近四分之一的無效樣本,比如還沒聽說這件事情。但根據這家媒體的報導剩下的一千五百例中,看好兩人戀情愿意為兩人送上祝福的民眾竟然多達近千人……
這已經是極為恐怖的比例了,當然這些對于寧為來說都沒太大影響,即便他在網絡上也看到了這篇報導,除了對國外媒體的腦洞深感詫異外,最多的情緒大概是感謝。
真的,如果沒有這些外國友人們如此操心他的終身大事,要讓江同學克服自己的心結變得勇敢一些大概率還是件極為麻煩的事情,畢竟強扭的瓜不甜。
當然寧為也沒把太多的精力放在接下來的記者通報會上,將這件事情交給余興偉處理之后,寧為便動力滿滿的再次投入到工作中去。
他有種感覺,這次回去將三月升級之后,小家伙的能力將有一個極為恐怖的提升。或許它能直接升級為自己最重要的助手。至于為什么現在要分秒必爭,原因也很簡單,他現在用于課題研究的每一分鐘,都是在為回國后能跟江同學多膩一會爭取時間。
寧為覺得他這才是真正的人生贏家,永遠不需要在事業跟愛情中間做出取舍,只要時間管理得好,兩邊都能不耽誤。
就這樣當十點四十,余興偉回到房間告訴寧為一切都準備好了的時候,他這才暫時放下手頭的工作,將所有內容保存好,然后跟著余興偉來到了預約好的會議廳。
這是酒店一個百人會議廳,不算大但當走進會議廳時,還是被那陣仗嚇了一跳。
無數的長槍短炮可比在計算機大會上做報告要夸張多了。這大概也是他第一次有如此待遇。
更可怕的是,他壓根就沒想到酒店里竟然聚集了如此多的記者,竟然能把一個百人匯報廳塞滿。
不對,似乎不全是記者,后排好像還有些兩手空空看熱鬧的家伙們。
好吧,大概是剛剛聽完報告的學者們,知道他要澄清一些事實,所以選擇了留下看熱鬧。
事實上對于這次來參加會議的學者而言,也絕對是次極為新奇的體驗。某個華夏年輕數學家跟一位恰逢其會的雪國公主產生的化學反應,竟然讓一場嚴肅的科學大會成為了全世界關注的八卦中心,其效果是不止一個來參會的學者被記者們問及是否知道兩人之間的趣事……
這在STOC大會歷史上是絕無僅有的。當然對于眾人的觀感也各不相同,但當業界的大佬們都沒提出什么反對的聲音,一般人自然更不好多說什么。
寧為沒關注其他人的想法,更沒有理會記者們的提問,徑直走上了報告臺。
能如此順利,還要感謝余興偉工作細致,率先通知了酒店,酒店對這種事情應對也很有經驗,早派遣了安保人員維持這場發布會的秩序。
寧為看了眼余興偉,看到余興偉已經拿出手機,站在他的旁邊開始拍攝。從余興偉的角度能夠將寧為跟參加這次發布會的大部分記者以及那些攝像機都拍入鏡頭,寧為才正式開口道:“非常感謝對我個人一些情況的關心,今天邀請大家來參加這場發布會,是為了澄清兩件事情。”
“第一,我跟伊莎貝爾公主只是在這次會議上才剛剛認識的普通朋友,我們之間的交流僅限于一張為了紀念這次大會的合影,跟有限的關于非學術方面的觀點討論;第二,我已經有戀人,江同學跟我一樣是燕北大學的學生同時也是一位鋼琴家,我們之間的感情非常好。”
“關于第二點實際上也是我跟伊莎貝爾公主有限交流跟討論的重點內容,我答應了如有一天伊莎貝爾公主如果到訪華夏的話,我會請求女友為她演奏一曲。最后謝謝大家對我個人問題的關心,我的發言完了,大家再見!”
說完,寧為便轉身從會議廳靠著主席臺的前門直接離開,留下一堆還處于懵逼狀態的記者,然而瞬間這些記者就反應了過來。
“等等,寧先生,如果您說的是真的請您解釋一下為什么雪國皇室還沒有發表聲明,您能對此發表評論嗎?”
“據媒體統計雪國有百分三十的民眾支持您跟伊莎貝爾公主的戀情,對此您有什么感想!”
“寧先生,能給我們介紹一下您的女友嗎?難道您覺得她比伊莎貝爾公主更吸引人嗎?”
“砰……”
關上的大門隔斷了各種雜亂的提問聲,寧為突然覺得這種罪他遭一次就夠了。很難想象那些明星們是怎么面對這么多亂七八糟且毫無營養的提問,還能保持和顏悅色的。
寧為快速的在余興偉的指引下直接走進了走廊旁邊的安全樓梯,當兩位酒店安排的保安卡主這個安全出口,兩人也算是安全了,起碼再不可能被一群記者堵住。
“都錄下來了吧?”寧為沖著余興偉問了句。
余興偉筆出了個大拇指。
好吧,這段錄像才是重點。
寧為才不關心歐洲的輿論會是個什么走勢,反正他這次開完會離開后,大概很久都不會再過來了。但是國內還是要長期呆的,他得給老寧一個交代,給關系那他的人一個交代,當然最重要的是要給江同學一個交代。
是的,寧為對這個世界的表達越來越直接,單純只是因為他發現實在沒有太多必要跟他不關心的人解釋太多,甚至他根本不需要得到太多理解,只要他在乎的人理解他就夠了。
跟著余興偉上了兩層樓梯,然后余興偉刷卡走出了安全通道。走往電梯的途中,正好跟邁克爾一世·喬丹跟一位頗為眼熟的人迎面碰上。
“哈,史密斯,你說巧不巧?我們竟然正好碰到他了。”邁克爾一世指著寧為,微笑著說道。
一句話,讓寧為迅速認出了這位看起來很眼熟的人,可不就是跟他神交已久的史密斯教授嗎?
當年他發表第一篇《自然》的時候,就是因為這位教授的論文。
“喬丹先生,史密斯教授,兩位好。史密斯教授也來參加這次大會了?”寧為立刻頓下腳步,打了聲招呼。
“不不不,我今天剛到,實際上我是應邁克爾的邀請,專門來見你一面的。另外不要叫我教授了,我已經辭去了教授的職務,你應該知道,我正在研究哲學。既然正好碰上,不如一起去吃頓午飯吧。下午我們可以好好聊聊。”史密斯微笑著說道。
寧為猶豫了一下,邁克爾一世似乎看出寧為的擔心,說道:“放心吧,我知道一家比較私密的餐廳,吃完飯后還能在那里喝喝咖啡,不會有人打攪的。”
想了想現在跟華夏的時差,寧為扭頭看了余興偉一眼,沖他點了點,才說道:“那好吧。”
畢竟盛情難卻,更別提史密斯還對他有恩。
很快,邁克爾一世帶著兩人來到酒店七樓,寧為這才知道原來這個國際酒店里還藏著一家高級的法國餐廳,昂貴的裝潢跟門口上的米其林三星標志預示著這里消費大概率不會太低。
剛進餐廳就有服務人員上前詢問是否有預約,邁克爾一世跟餐廳服務員交流了兩句話后,三人便被帶到了一個極為私密的餐廳角落卡座里。
恰到好處的隔斷既不會讓這里跟大廳整體完全隔離,也讓外人無法窺視隔斷中的情況。
第一次吃法國菜,寧為沒啥經驗干脆跟著兩位教授點了差不多的東西,一份開胃的熏鰱魚,然后一份酥皮洋蔥湯,一份羊排做主食跟一些餐后甜點。
邁克爾一世還做主叫了一瓶紅酒,據說是某知名酒莊的珍藏品。當然在寧為看來,自己喝肯定是暴殄天物。因為除了甜葡萄酒,其他紅酒在他嘗來大概都是一個味道,酸中帶澀。
寧為也很快發現吃法國大餐真的太適合聊天了,因為漫長的等待過程不聊些什么會讓人因為胃部保守煎熬而發火。
“寧為,你有沒有關注到那篇刊載在《自然》上的數學論文引用次數已經達到了27次?我很好奇你為什么沒繼續這個方向研究下去。”史密斯率先打開了話匣子。
寧為當然知道史密斯說的是哪篇論文,對于NS方程特定情況下的通解解讀,本就是提供了對于該類極限約束問題一種特定的解決思路,引用量高是很自然的事情。
這也就是目前數學界還在對寧為空間等一系列內容進行探討,也許再過段時間,當一切塵埃落定,學術界有了統一共識,那篇論文的引用量還會迅猛增加。
“單純是感覺繼續往這個方向研究下去沒什么意思了。”寧為笑了笑,解釋道。
“哈哈,史密斯,你應該去拜讀他在這次大會上的論文,你就知道轉換方向是對的。就算把NS方程問題完全解決了又能怎么樣?理論上通解的存在并不能讓我們在現有技術條件下,設計出更有用的數學模型。數學是為了解決實際問題而存在的一門學科,你跑偏了。”邁克爾一世大笑著發表自己的觀點。
當然也就這位大佬敢這么肆無忌憚的說話了,畢竟這話真讓那些研究純數的大數學家聽到,難免不惹出一場學術論戰。
但話又說回來,也不能說邁克爾一世就是錯的。畢竟純數學對現實最大的意義在于解決各種數學難題跟猜想過程中給出的那些創新的數學工具,工具都給出來了,繼續死磕,的確無聊。
“倒也是,是我膚淺了。”
史密斯聳了聳肩,又開口道:“不過寧為,難道你不希望擁有一個更自由更開放的研究環境嗎?學術思想的表述應該無拘無束的,起碼在這一點上,我覺得美國應該更適合你。我認識許多來自于華夏的學者,他們在來到這里之前,大都被各種俗務所困擾,導致效率低下。尤其是對于數學家而言,黃金時間大概也就是十幾年,浪費了會可惜,許多成就將跟你擦肩而過。”
好吧,又來了。
寧為看了眼邁克爾一世,這位大佬只是微微的笑著,沒有插話,于是想了想說道:“非常感謝史密斯先生的看好,但其實您不覺得自由其實只是一個偽命題嗎?起碼到目前為止我并沒有感覺到在大學里受到什么限制。如果說有的話……”
說到這里,寧為頓了頓,才繼續道:“那么我所經歷過最大的限制大概是本該投給《美國數學學會雜志》的那篇論文,結果被迫投到了《自然》上發表,在這件事上,我還得感謝您的仗義執言。而且不瞞您說,我在整個學界認識的人并不算多,別人怎么想的我不太清楚。”
“至于您說的跟許多成就擦肩而過……,這么說吧,如果說所謂的成就是拿到各種獎項什么的,其實對我來說并不算太重要。我不太在乎能不能拿到菲爾茲獎,不然我就會沿著NS方程這條路繼續研究下去,因為我的導師田言真教授早已經幫我規劃好了這條路。”
“同理,什么沃爾夫、阿貝爾獎,包括國內的一些獎項我也不太看重。如果一定要給我,我就拿著,如果不能給我,頒發給其他人我也無所謂。畢竟我不覺得做研究是為了拿獎什么的,抱著這種想法去做研究本身就是對自由思想的一種禁錮。我研究方向的確定,只是因為純粹的興趣,或者說我覺得沿著這個方向走下去能得到我想要的成果。”
“而且目前就這方面來說我覺得挺自由的。我的導師對我的選擇持有支持的態度。所以我并沒有感覺到您說的那種不自由,又或者會被各種俗事纏身而耽誤做研究的時間。這么說,您大概能明白嗎?”
一番話,讓史密斯幾乎無言以對,心里不禁開始腹誹普林斯頓的某位教授,當然更驚詫于寧為的想法竟然如此豁達。這是除了研究已經無欲無求了嗎?
如果這些都是寧為的心里話,史密斯只覺得這年輕人大概已經無敵了。
本以為自己放棄數學,開始研究哲學已經足夠灑脫,沒想到寧為從根子上竟然能比他更灑脫。寧為口中的那些獎項,是多少數學家夢寐以求的,因為這代表著全世界對他們研究的認可跟肯定,但在寧為眼里竟然如此不屑一顧……
這顯得他又膚淺了……
“但是科研是需要海量資金支持的,恕我直言,更好的硬件環境,同樣是研究的助力,你可以不在乎那些獎項,不在乎是否被肯定,但你應該希望能得到信任跟支持吧?而且你現在覺得沒受到太多困擾,是因為你還沒有接觸到那些需要燒錢的研究。當你需要為了資源而去競爭的時候,就知道有些問題是無法回避的。”
“當然,我并不是在做說客,不過我的數學實驗室的確需要像你這樣的年輕人科學家,而且鑒于你所表現出的才華,我能給你百分之百的支持。”邁克爾一世字斟句酌的說道。
“非常感謝您的信任。”
寧為想了想,才繼續說道:“能不能問問您所說的百之百的支持,是指只要我提出了某個想法,每年就能給我起碼三億美元用于實現這個想法嗎?”
“額?這大概需要論證。而且要看你提出的想法是否有現實意義,能否有金主愿意支持。”邁克爾一世如實道。
“看這就是問題所在了,如果達不到這個要求的話,對于我來說完全沒有吸引力。更重要的是,這筆錢如果來自于金主的支持意味著我的想法就算實現了,其成果也是屬于投資人的,我甚至沒法做主這些成果用于哪些方向,說實話這跟我的理念不太一樣。您可能還不太清楚,其實湍流算法的專利就是屬于我個人的。”寧為委婉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