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老鷹在抓兔子!”自打離開木屋,朱瑪的情緒很快就被太陽曬化了,又變成了愛說愛笑的年輕姑娘,把之前的訓練有素全扔到腦后,看見什么都要大驚小怪一番。假如洪濤樂意講解講解,她更愿意聽。
“大雪讓小動物們有點措手不及,食物都被蓋住了,不得不出來冒險找吃的……看,這是羊或者鹿的腳印,它們也下山了!”
洪濤本來就不是沉悶性子,有人聊天當然歡迎。不就是多費口舌多喝點水嘛,這里別的都有可能缺,唯獨不缺水,漫山遍野都是。
“能獵到嗎?”看著雪地里一串不知名的腳印,朱瑪再次投送出崇拜的眼神。這個男人簡直就快趕上山神了,事無巨細,對山林里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
那棵草何時開花結果,有沒有藥用和毒素;那種動物叫什么名字,生活在什么環境里,肉好不好吃,全講得頭頭是道。
還不僅僅就事論事,他還能和其它地區的相似動物做比較。你要說是瞎忽悠吹牛吧,這玩意也太能編了,即便真是牧民都沒法跑遍這么多地方,總不能放羊放到國外去。
“噓……仔細聽!”洪濤突然停了腳步,一把揪住朱瑪的脖領子。他做的踏雪板很有意思,說是兩副,也確實能讓兩個人用,但實際上只能算一副半。
他把朱瑪受傷的右腿和自己的左腿從膝蓋往上綁在了一起,兩條腿共用一只踏雪板。這樣走起路來,自己既不用扶著她,也不會讓她的傷腿踩踏吃力。只要能稍微熟悉下節奏,就能像玩游戲一般走路,還不太影響速度。
朱瑪適應的很快,沒多久就能完全配合男人的節奏了,真好像兩個人的腿長在一起。只是什么時候走、什么時候停還達不到心有靈犀的程度。
“槍聲!”側耳聽了聽,沒有收獲,干脆拉開頭罩露出耳朵再使勁兒聽,眉頭馬上皺了起來。
隱隱約約傳來一種短促的聲響,有點像敲石頭又有點像敲樹干,也有點像霰彈槍。在這種情況下,她本能的選擇了最后一種。
“噓,不是槍聲,是公盤羊為了搶媳婦用角互相撞呢。每年這個季節盤羊們就會在山腰聚會,母的一邊看著,公的上場比武,誰贏了誰才有交配權。”
“要說還是動物省心,只要留意別被吃掉,把身體鍛煉好搶個漂亮媳婦這輩子就算拿下了。再看看人,從上幼兒園就開始爭,一直爭到閉眼,死了還得繼續爭,爭取能埋個好地方。”
在訓練場里可聽不見這種聲音,如果不是在疆省流浪了這么多年,洪濤也會第一時間把這種聲音當成槍響。但此時此刻他強調的不是如何分辨各種聲音,而是在感慨,人活著為啥就這么累呢。
“可你即便打贏了,好像對母羊也沒什么興趣!”朱瑪的回答挺有歧義,像是在挑逗,實際上是真的迷惑。她之所以被大修女選中真不是聰慧過人,更沒有當間諜的天賦,完全就是因為漂亮,姐妹倆都很漂亮。
這些年也沒少從大修女那里學習該如何展示自身魅力,充分利用美貌和身體當武器,可是連續兩個晚上這件武器都失效了。
兩個人就住在一間與世隔絕的木屋里,還睡在一張床上,但這個男人除了拿著根木炭在自己腿上一頓亂畫之外,啥過份舉動都沒有。哪怕自己暗示了多次,他好像也看懂了,依舊石沉大海。
退一萬步講,就算沒接受過任何訓練,也不會熟練使用身體當武器,僅憑長相和身材,難道不應該讓男人有啥想法嗎?
“……你不是個好學生,沒有注意聽講。發情期懂不?盤羊并不是全年都打斗,它們只在初冬進入發情期!”
洪濤就知道只要自己出手相救早晚會面臨這個問題,但沒想到這么快這么直接,做為女孩子難道就不知道矜持點嗎!
“真難聽……”朱瑪都被說愣了,這詞也太露骨了。
“呵呵呵,別說,你的脾氣到挺好,換個人估計就該罵我流氓了……成啦,你就別再琢磨我了,還是講講救贖者和苦修會,不管什么我都想聽。兵法云知己知彼百戰百勝,我了解的越多咱們就越安全。”
這些事洪濤早就該問,卻一直沒問,因為他壓根也不想和救贖者、反抗軍中的任何一方走得太近。救人歸救人,了解什么的就算了。自己就當是送兩頭羊到山那邊賣個高價,反正有沒有他們倆也得走這條路。
但現在就必須問了,還得問得明明白白。她體內正流著自己的血,先不說這個血高貴不高貴,反正還沒低賤到去給救贖者賣命。
“安娜其實也不是壞人,她和江洋是從西安過來的,什么事兒都聽趙斌的……”不知道是不是血脈的關系,朱瑪的信任感明顯增加了不少,什么都沒問就講起了大修女安娜的情況。
不過她和大部分女人的通病一樣,很難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件事和一個人身上,講著講著就容易跑偏,擴大打擊面兒。
好在洪濤也沒有明確的目標,那就都聽聽吧。一邊聊一邊走,兩個人三行腳印,一個小時休息十分鐘,大概十五公里的路六個多小時也走完了。
和比較平緩的山腰不同,這里的坡度越來越陡,盡頭是兩座山峰中間的最低點。漢語里把這種地形稱作山口、隘口;埡口,蒙語里叫做達坂。由于當年蒙古統治過中亞、東亞的很多地區,藏語、維語等民族語言里也稱作達坂。
哈達木孜達坂,海拔3600米,是夏特古道的最高點,也是從北向南穿越南天山的第一道關卡。老天爺有時候還是挺善良的,特意弄了個門檻警示人類:
要是連這里都爬著費勁,最好還是原路返回,因為前面的道路更艱難,不要白白丟了小命!
兩個人邁著三條腿,此時正沿著雪坡向哈達木孜達坂沖刺。如果沒有積雪過程還能簡單點,坡度再陡也是有落腳點能踩的。可是積雪真的把陡坡變成了坡,沿途沒有任何落腳點。
“趙斌看上去……斯斯文文的……其實他最陰了……咳咳咳……”朱瑪的jing神頭不錯,還在喋喋不休的講述,人物已經從安娜、江洋、瓦克爾,講到了救贖者真正的領導人,主教趙斌。
“歇會兒吧,少說話,小口喘氣,頻率要快……”3000多米海拔對洪濤來講不會有任何反應,即便運動量稍大也不會。可是聽朱瑪的喘氣聲,這姑娘應該沒有太多高原運動訓練,都開始拉上風箱了。
“咱們能爬上去嗎?”朱瑪沒逞強,氣倒是小口小口猛喘了,可嘴依舊沒歇著。
“靠這個肯定爬不上去……”洪濤把腦袋縮進外衣點了根煙,拖過爬犁扶著朱瑪一起坐下,開始解腿上綁的繩子。
“哎,怎么給扔了,還是好的!”看著男人把踏雪板都解下來隨手扔到了一邊,朱瑪有些不解。這一天走下來她對這種兩個人三條腿的運動方式挺中意,好像還沒玩夠。
“嘩啦……”洪濤從背包里提出個羊皮袋子,里面支支楞楞的不知道裝了啥,扔在雪地上發出金屬碰撞聲。
“這是撲獸夾?”朱瑪撿起袋子解開皮繩向里望,確實是金屬的,模樣很怪,用犬牙交錯來形容非常貼切,在她印象里只有一樣東西上面會布滿尖利的鋼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