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浥縣新任縣令羅舒然今兒個也早早的起了床。
畢竟正式上任了嘛。
畢竟人家都說新官上任得燒三把火,只是鄭縣尉和黃縣丞對自己都唯命是從,這火好像也燒不起來。
那就不燒了,大家共事一場,他們還是季刺吏的舊部下,而今這局面挺好。
他沒打算在涼浥縣置辦家業,這地方就是自己官場起步之處,也就是個臨時過渡的地方,所以他就安心的住在了縣衙后面的房舍里。
這里挺不錯,鄭縣尉黃縣丞都是涼浥城的本地人,就他和龔三叔二人住,很是寬敞還很清凈。
此刻他正站在這院子里看著墻角的那顆桃樹。
龔三叔去外面買了早點走了進來,他依舊在看著那顆桃樹。
“少爺,看啥?”
“噓,別說話……三叔,這北境之地的春確實比江南晚了許多。”
“你瞧,江南的桃花三月正旺但四月卻盡皆凋零,可這顆桃樹上居然還殘留著那么三兩朵,頗為嬌艷,煞是好看。”
龔三叔瞅了這少爺兩眼,心想天下人恐怕都知道北境的春比江南會晚一點。
“少爺,吃飯,呆會可就涼了。”
“好!”
羅三變一撩衣袖,視線戀戀不舍的從那幾朵殘花上移開,坐在了院子中的石桌子旁,又冒了一句出來:“要論桃花,還是九曲池頭的桃花好看,尤其是去年的三月三,蘇菲站在那桃樹下,人面桃花相映紅,實在是美麗之極!可惜我非丹青圣手,未曾能夠留下那美妙的一筆!”
“不過我將之繪在了心里,再難以忘記!”
他的視線這才落在了桌上,愕然一怔,“三叔,就吃這個?”
桌上是兩碗小米粥再加四個饅頭。
“少爺,涼浥城里的早點就這么些玩意兒,可沒有京都那水晶灌湯包,也沒有桂花糯米糕,就連羊肉湯面片兒也沒有,老奴能怎么辦呢?”
“這里是涼浥縣啊,只能將就著點,吃吧!”
端著這小米粥,羅三變默哀了片刻,以此緬懷曾經在江南在京都時候的美好歲月。
“這兩天我仔細的想了想,咱是來當官的,也不能當得那么消極!”
喝了一口粥,啃了一口饅頭,他又道:“畢竟我是正兒八經的榜眼對吧?往后回到京都,是一定會遇見那些同窗的,尤其是右相姜上游的三公子姜之涯,我是不服他那狀元的。”
“所以三叔,我打算這樣做。”
“一方面呢當然是得和許爵爺搞好關系,另一方面呢,咱們也得治理好涼浥縣這個地方——涼浥縣和百花鎮都差不多大了,如果涼浥縣遠遠比不上百花鎮,你說許爵爺會不會覺得我沒啥本事?”
“可我羅三變是有本事的人啊!”
他又喝了兩口粥,“這事兒得當真,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左手去抓許爵爺,右手再抓涼浥縣。一邊和許爵爺攀上關系,另一邊也要將涼浥縣治理得井井有條,你覺得如何?”
龔三叔抹了抹嘴,“少爺,你還記得在九曲池頭的桃樹下,蘇菲小姐送你的那句話么?”
羅三變那張白凈的臉蛋兒陡然一紅,他大口的啃著饅頭,吃完了這頓早餐。
“給本少爺換上官服,本少爺定要蘇菲刮目相看!”
龔三叔取來了官服給羅三變穿上,他一撩衣擺,“走,咱們帶上鄭縣尉黃縣丞,先去百花鎮瞧瞧!”
縣太老爺的小轎從涼浥縣縣衙里抬了出來,羅三變坐在小轎上,前呼后擁的往百花鎮而去。
百花鎮。
百花學堂已經開始上課了。
站在學堂的外面,羅浣溪聽著里面傳來的朗朗讀書聲,問道:“這也是你弄的?”
“孩子們需要讀書……當然,在我看來倒并非是為了去考個秀才或者舉人,僅僅是因為讀書能夠讓他們看見更廣闊的世界。”
“他們給的起束脩么?”
“百花鎮的孩子全部免費!”
這學堂的占地面積極大,百花鎮有人口八萬余,那至少也有孩童數千了。
許小閑居然給他們全部免除了費用,單單是那筆墨紙硯,這也是一筆巨大的開銷啊!
羅浣溪不無感慨的說了一句:“你在百花鎮做的這一切……很不錯,其實,這就是公平!”
許小閑咧嘴一笑,倒沒有否認。
“那位大管家,我讓他在百花學堂當了個門房,此刻應該就在里面,咱們去瞧瞧。”
羅浣溪一怔,“門房?”
“對、門房,我哪里知道他是什么大管家呢?當初他自己說的是走投無路的土匪,若是我早知道他是刀鋒的頭子……”
許小閑搖了搖頭,看向了羅浣溪,“說來你肯定不信,若是我知道他帶來的三千人是刀鋒,我堅決不會讓他們落戶在了百花鎮!”
刀鋒啊!
大名鼎鼎的刀鋒,無論誰握著它都是能夠稱霸一方的存在,可在許小閑的眼里,他居然嫌棄!
“你怕什么?”
“怕傷了我握刀的手!”
“你原本真打算在百花鎮一輩子?”
“羅叔,其實我現在還是這么希望的。”
頓了頓,許小閑站在了百花學堂的門口,又道:“你可以認為我胸無大志,因為我當真胸無大志。此前所想,就是將這地方盡我所能打造成一處桃園,倒不是避于世外,僅僅是能夠讓我住在這里舒服一些罷了。”
“無論是弄那些作坊,還是開設鋪子,甚至擴大北境馬幫,這一切都是為了銀子,因為桃園這種詩情畫意的玩意兒頗為高雅,高雅的東西往往都費錢。”
“但是現在……”
許小閑眉兒一揚聳了聳肩,“你不該來的!”
羅浣溪笑了起來,他拍了拍許小閑的肩膀,“可我真的來了,而且是明目張膽來的,正如你此前所說,皇上定然早已知曉,甚至其余的侯府或者那些大的世家恐怕也知道了消息。”
這就是沒有了退路,你們這一家伙,將我給逼上了絕路啊!
許小閑如此想著,倒沒有畏懼或者退縮,因為而今的局面已成,唯有盡快的強大自身了。
“行吧,反正路是人走出來的。”
許小閑帶著羅浣溪父子走入了百花學堂,但那涼亭下卻未能見到大管家。
就在這時,云衣容急掠而至:
“少爺,大事不好!”
“何事?”
“常伯、常伯……”
“常伯怎么了?”
“常伯病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