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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譚收到許攸率部趕到的消息,與郭圖趕去相見。
郭圖出使受辱,折了門齒,影響容貌,后來千方百計的尋了一個玉工,打造了兩顆白玉牙齒,勉強恢復了外形。
白玉牙齒很好看,只是不耐磨,又容易碎,裝得也不怎么牢固,所以郭圖說話、吃飯都很小心,就怕突然掉下來,出乖露丑。
不知不覺,郭圖變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多了幾分內斂。
老友相見,許攸忍不住拿郭圖開了幾句玩笑,郭圖繃著臉,也不理他。他太清楚許攸的性子了,和他計較不起來。
更重要的是,他各方面都不如許攸,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過。以前還有和袁紹親近的優勢可用,如今這個優勢也沒了,全面落了下風。
等許攸說完,郭圖才不緊不慢地說了一句:“子遠,后生可畏,你這一攸,能不能當那一攸,可不好說啊。“
許攸微微一笑。“潁川荀氏多英才,一輩勝似一輩,令人好生羨慕。”
一旁的荀諶裝作沒聽見。
許攸又道:“荀攸有入塞的可能嗎?”
袁譚接過話題。“從目前看,很有可能。烏桓司馬閻柔剛剛從塞外回來,與劉和見了一面,隨即又走了。從方向看,是出塞,有可能是去見荀攸。他們不久前剛見過,這么急,應該和許將軍率兵將至有關。”
“這些幽州人就是首鼠兩端,反復不定。”許攸不屑一顧。“公達若是敢來,那我就與他較量一下,看看他那彈汗山大捷的成色如何。”
他揮揮手。“還是說說易京的事吧。這么久了,還沒解決公孫瓚,主公很不滿意。公則,友若,你們沒有盡心啊。“
“等你看過易京,再說不遲。”郭圖擺擺手,從侍從手中接過一份地圖,鋪在許攸面前。
許攸瞥了一眼地圖,立刻閉上了嘴巴,眼睛卻瞪得溜圓。
“這就是公孫瓚所筑的易京?”
“是的。“袁譚說道,神情有些無奈。
許攸只看到地圖就覺得不可思議,要是親眼看到了易京,不知道會吃驚成什么樣子。
易京若是不堅固,公孫瓚又怎么可能到現在,他又怎么可能勞而無功,不得不請袁紹出兵。統兵北上,本來就是想立功,夯實他這個長子的地位,誰曾想啃了硬骨頭,不僅沒能拿下易京,反而崩掉了門牙。
得不償失。
許攸不再理會袁譚、郭圖等人,盯著地圖看了又看,也覺得很棘手。
當時他曾對袁紹說,袁譚之所以未能建功,是因為兵力不足。集結主力,就有可能迅速攻克易京,擊殺公孫瓚,現在看來是草率了。
不過這也是好事,證明袁譚未能建功并非無能,而是公孫瓚太狡猾了,竟然想出這樣的防守陣型來。
這將是一場惡戰,對雙方都是艱巨的考驗。
許攸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袁紹不肯來,是不是早就知道易京不易取?
閻柔去而復返,讓荀攸大感意外。
聽了閻柔的來意,尤其是看了閻柔帶來的易京地圖,荀攸也很頭疼。
易京不易攻取,而且攻堅戰也不是騎兵擅長的戰法,他就算率部入塞,恐怕也對攻取易京沒有太大的幫助。
當然還涉及到另外一個問題。騎兵在塞外作戰,可以不用考慮太多的糧食問題。入塞作戰就不同了,必須就地補給。而幽州根本沒有足夠的錢糧支撐,如果有,他們也不至于拖到現在,不得不借助袁紹的力量。
“公孫瓚是如何筑起這么多高樓的?”荀攸指著地圖上密密麻麻的圓圈說道。每一個圓圈就代表一座高樓,粗略一看,至少有大幾百個。
“當年被他俘虜的青州黃巾。”閻柔說道:“三十萬人,最后剩下的不到三成。那些黃巾俘虜不僅為公孫瓚筑了易京,還為公孫瓚屯田,提供了大量的糧食,據說有三四百萬石,夠吃十年。”
易京在易縣,在圍塹十重,引水為池。圍塹之間建樓,高五六丈,有將士據守。最中心的樓高十丈,由公孫瓚本人居住,兼作糧倉。
進攻這樣的陣地,對任何人來說,都是一個頭疼的問題。強攻的傷亡將非常可觀,圍而不攻反而是最穩妥的辦法。
唯一的問題是公孫瓚儲存了大量的糧食。就算夠吃十年有虛張聲勢的成份,打個對折,五年也夠久的。
圍城五年,想想都讓人覺得頭皮發麻。
看完地圖,荀攸雖然心里很震驚,臉上卻看不出太多的情緒。“子剛,你覺得劉和不肯與袁紹決裂,是因為報仇,還是因為其他的?”
閻柔說道:“報仇。”他頓了頓,又道:“我想不出他有什么的理由。”
荀攸無聲地笑了。“那他會失望的,袁紹攻不下易京。”
“監軍呢?”閻柔反問道。
“以目前的兵力而言,我也攻不下易京。”荀攸撫著凳下的短須。“但幫劉和報仇并非必須攻克易京不可。”
“不攻下易京,怎么報仇?”
“易京中的糧食再多,也不可能吃一輩子。再者,公孫瓚之所以固守易京,也是因為相信袁紹不會長久,只要能堅持到袁紹敗亡,他自然可以幸免。可若是他知道就算袁紹敗亡了,朝廷也不會放過他呢?”
閻柔愕然。
荀攸笑道:“在他一個人死,和族滅之間,他會選擇哪一個?”
閻柔明白了荀攸的意思,卻更加為難。“監軍的意思是說,如果劉和向朝廷稱臣,報仇只須朝廷一紙詔書?”
荀攸點點頭,又勸道:“子剛,你們為故主報仇,這當然是義舉。可是義舉之外,卻不能忘了君臣大義。劉和不從大義,朝廷又何必成全他的私義?你別忘了,于朝廷而言,公孫瓚固然有擅殺大臣之罪,卻也守邊有功。功過相抵,本不至于必死。若他肯悔過自新,天子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也未嘗不可。為了一個依附袁紹的人,誅殺有功之臣,恐怕說不過去。”
閻柔苦笑。如此一來,豈不成了死結?
荀攸拍拍閻柔的肩膀。“還有,你們除了報仇之外,也要將眼光放得長遠一些,想想幽州的將來。是追隨朝廷,為中興建功,還是追隨袁紹,與袁紹一起滅亡,這可不是一家一姓的小事,當三思而行。我再說一句不好聽的,就算袁紹得了天下,你們就能富貴嗎?”
閻柔想起了趙云的話,心中有了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