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收到軍令的獨立營全軍像一臺jing密機器開始運轉之后。
再度收到指揮部第二道密令的唐刀找到雷雄,兩人有了一場開誠布公的長談。
“雷兄,不知道你如何看待我這個人?”唐刀坐在雷雄的對面,遞過一支煙之后,很認真的問道。
自松江以來,雷雄這個四行營第二號人物和唐刀聚少離多,就算在一起也因為戰事緊急,兩人多是在前方指揮作戰,很少有時間會這樣面對面促膝長談。
但唐刀知道,這次護送學生北上的任務,尤其是到了那座大山之后,整個獨立營需要選擇那條道路的時候,沒有雷雄這個第二號人物的支持,是萬萬不行的。
他現在是獨立營當仁不讓的主心骨,但雷雄同樣有著極高的聲望,別的不說,光是四行營那些舊部,現如今大部都成了班排級軍官,雷雄若是提出反對意見,那些跟隨他數月甚至數年之久的底層軍官心思定然有變。
這和他唐刀領導力強不強沒太大關系,中國是個講人情的社會,數千年來皆是如此。
兩人的對話是遲早的事,不如就借著秘密軍令這個機會講出來,萬一雷雄有不同意見,唐刀還有改錯的機會。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雷雄帶走一部分人回他的御林軍,唐刀帶上鐵心跟他走的一部分一路向北。
雷雄雖然看著像個猛張飛,但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頭腦極為清晰,是個極有智慧之人。
之所以在御林軍數年都沒提拔起來,不過是他太過于有棱角,簡直就像是個六邊形戰士,刺得長官們腦瓜子都是疼的。不是他不懂圓滑,而是他不屑于圓滑而已。
偏偏他能力又是極強,不適合官場,卻是極適合戰場,自然,一個火力支援連連長就是最適合他的位置。如果不是選擇跟著唐刀一個回馬槍殺出四行倉庫遠離那些已經適應所謂官場規則的人,恐怕一個陸軍少校就是他最高軍職。
唐刀的問話雖還沒到單刀直入的份上,但雷雄卻已經聽出了不少意思,雙眼微微一瞇,沉默了片刻,同樣很認真的回答:“你很強,強得讓我都有種無力感。不過,長官你知道嗎?師部最初下令成立四行營,你為四行營營長之時,其實我開始還有些不服氣的。”
“嗯!雷兄你是老牌軍官了,無論資歷還是經驗都在我之上的。”唐刀點點頭。
“嗨!資歷在你之上我承認,但這戰場經驗嘛!”雷雄反倒是微笑起來。“這個長官你就別安慰我了,我看得出來,你或許從軍年數比我少,但這戰場經驗卻是比我多得多,雖然我不知道你這些戰場經驗從哪里來的。”
“隨著一場又一場仗打下來,我發現我錯了。”雷雄感嘆道。“如果換成是我擔任四行營營長,或許我也能帶著弟兄們逃出生天,但我絕無可能做到你那樣,帶著弟兄們干掉日寇十幾架戰機另外還奇跡般的全殲一個重炮旅團。
哈哈!日后只要一想起老子可以在我那個大胖小子跟前炫耀他老子當年曾打過多么牛逼的一仗,老子做夢都在笑啊!”
雷雄在笑。
唐刀卻是莫名的心中一酸。
因為他知道,這就是眼前這位平素堅強的陸軍中校埋在心底最樸素愿望。打完這場仗,活著回去抱抱自己的兒子。他那張曾給自己看過的照片,應該還在他胸前的口袋里貼身保存著吧!
“雷兄,相信我,這場仗無論打多久,我們一定會勝利!”唐刀很認真的說道。
“嘿嘿!我相信你,只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看到那一天,但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我娃娃能好好孝順他娘就行,老子趁活著的時候先給他攢夠娶老婆的錢就成。老子這個爹不能白當。”雷雄卻是一臉輕松。
而后,狠狠吸了一口煙,兩眼同樣認真的看向唐刀:“長官你有什么話就直說,我既然選擇跟了你,就不會有什么二心,不管是回88師,還是去川軍,我都跟定你了。”
“這是指揮部吳、郭二位將軍給我的軍令,你先看看。”唐刀拿出吳軍座貼身衛兵小蟲給自己送來的手令。
“我獨立營將于此戰后前往彭城接受一批軍械裝備送往22集團軍?”雷雄一眼掃完手令,徹底呆住了。
他估計是做夢也沒想到獨立營即將接受的作戰任務是需要行軍千里。
二十二集團軍雷雄當然知道,川軍出川抗日二十萬大軍,總共分為兩個集團軍。
一個是川省主席親率的二十三集團軍,他們現在所在的43軍就隸屬于這個集團軍,由川東出發順江而下抵達淞滬戰場。
而二十二集團軍則由川北出發,沿川陜公路前往山西,由川軍系另一鄧姓大佬所率領。
這是要獨立營橫貫東西,行程近2000里。
不過,同為川軍系,給他們送軍械倒是正常操作。初遇上43軍,看著他們手里拿著的老套筒和老漢陽造以及腳下穿的露著腳指頭的草鞋,已經習慣德械的雷雄都有種不忍直視之感。
只是,以獨立營之戰力,這個運送軍械任務雖然艱巨,卻不至于讓唐刀這個主官還要專門找自己談話,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這個道理可是已經深入雷雄的骨髓。
“然后呢!運送軍械任務完畢之后。”雷雄開門見山。
“路途遙遠,而且隨著戰場變化,我獨立營到時已無法返回,就將留在北方和日寇作戰,敵后獨立作戰。”唐刀回答的也很明了。
“你的意思是.......”雷雄何等聰明的人,當下聽出了唐刀的意思。
獨立營不會歸屬于二十二集團麾下,而所謂敵后戰場,正是那支軍隊的主戰場。
“我們會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友軍。”唐刀這次沒有太直白,但他知道以雷雄的智慧,一定可以聽出自己的略顯謹慎的措辭。
雷雄沒有很快回話,卻是陷入沉默之中。
唐刀也沒有逼著他立刻表態。
畢竟,這是兩個陣容,哪怕現在雙方都穿著同樣的軍服,戴著同樣的帽徽,但處于雙方陣容中的人都知道,當沒有日寇這個整個民族的共同之敵,政見不同的兩虎,必有一爭。
良久,雷雄有些迷茫的眼神逐漸變得堅定,將指間夾著的已經快燒到手指的煙蒂往地上一扔,拿腳狠狠碾碎,看向唐刀:“我是軍人,軍人就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只要是打鬼子不做降軍,長官你說在哪兒打,怎么打,你只需下令,雷雄保證執行命令。”
“好!有雷兄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唐刀沖雷雄伸出手。“相信我,我們都會好好活著,等戰爭結束,我陪你一起去看嫂子和大侄子,等大侄子結婚,我保證隨個大禮。”
雷雄也伸出手狠狠和唐刀的手相握,不過臉色卻不是那么欣然,反倒是有些愁眉苦臉,“長官,你這就有點不地道了。”
“咋?”
“你這好像是提醒我,在你和澹臺記者結婚的時候,一定記得隨大禮啊!我可丑話說前頭,頂多20大洋,不能再多了,剩下的可都是我給你大侄子存的老婆本。”
“哈哈!20就20,不過,這個標準你雷老兄可以給弟兄們先預熱一下。”唐刀大笑。
仿佛,他隨時都可以娶上美女大記者一樣。
愛情戰場上的唐刀,就和真正戰場上的唐刀一樣自信。
和雷雄交流獲得足夠支持的唐刀這會兒都忘了他那個‘難纏’的未來岳父了。
幸好,他有個熟記了他裝13時吟詩的騎兵排長。
那家伙,上馬的時候都還在默背‘黑夜......’,比記錄軍令還要認真的多。
不過,呂三江同志的辛苦可沒白費。
當夜深人靜之時,圍坐在篝火堆邊的呂三江想和長官未來泰山湊近乎,結果‘帥大叔’出于對某覬覦自家閨女臭小子的不爽,很傲嬌的講了幾個歷史小故事并順便吟了句描寫夜色的詩,以顯擺他江南大才的才華并順便告訴一幫大頭兵,你們和你們的長官一樣,這方面,就是個小渣渣,是不是被老子的才華給驚呆了?
呂三江抬頭凝望黑夜,擺出了和某長官一樣氣定神閑的姿勢。
滄桑的面容和略顯低沉憂傷的嗓音再配上那句“黑夜給予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去尋找光明!”
絕了!
帥大叔,在黑夜中整個都凝固成一尊石像!